小人歌-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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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小女儿名叫燕儿，身形瘦小，五官却很清秀，真看不出来，她是个捕鱼的行家，这么冷的天竟然可以每天捕上好几筐的活鱼，三天一次的给她娘亲送料做面，难怪大姐生意不错。
大姐此刻趁着周围没人，把我托付给她的女儿，嘱咐几句，好像是要她好好安顿我的意思，随后让我带着包袱和大笔现银坐进牛车，也为我避了避风，虽然不是有多暖和，却不至于在街上那般冻的厉害。
燕儿和她娘说完琐事，一下跳上牛车，扬起手中牛鞭，不轻不重的抽在牛的屁股上，就在一声吆喝过后，那头任劳任怨的老牛开始慢慢调头，而后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我坐在车内，感受着牛车的颠簸，忽然有种离别的感情涌上心头，连忙放下包袱，拉开窗帘，把头探了出去，就看那大姐并未进店，而是站在街边目送牛车离去，那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心头一酸，不顾一切的吼了出来：“珍重！日后再见！”
随后再不看她，拉好窗帘，缩回车内，紧紧搂住装着现银的包袱，眼眶微湿，毕竟那人是我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唯一一个在困境中向我伸出手的人，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感激她，将她放在心中。
“寒姑娘，你准备去池莲做什么营生？”也许是路上实在无聊，燕儿掀开挡住入口的布帘，后头问我。
我本来昏昏欲睡，被这寒风一灌，愣是给冻醒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后面还要仰仗人家，得罪不起。
“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不过先需要找个住处。”我现在知道钱庄没有利息，还要钱来保管，自然更不会坐享其成，坐吃山空，肯定要好好找份工作，日后才有保障。
“做买卖？准备卖什么？”燕儿好奇的闪着眸子，似乎对我这个外地人很有兴趣。
“嗯……先给人打工吧。”我如今还不了解这里的行情，自然要给人打工，等了解了整套流程，再盘算做什么买卖。
“打工？”燕儿茫然。
“啊……就是给人做手下，对了……燕儿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工作？”我也不和她客气，她娘也没告诉我她的大名，我只能跟着她娘叫她小名，何况我前世到现在都40多岁了，也不算占她便宜。
“你做什么啊……”燕儿皱眉考虑，还不忘时不时甩上一鞭子，让那老牛不能偷懒，“你做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池莲缺护院的，而且雇钱很多，有400文一月呢……”
“我不会拳脚……”我赶紧否决，这可不妥，我可不能送给人家当沙包，万一弄不好，来个江洋大盗什么的，我的小命就交代了。
“那帐房？”燕儿可能觉着我带着一身书卷气，有可能读过书。
“不要，我算不清楚……”我又是摇头，这份工作估计别的穿越人可以做，我却做不了，别说我心算不好，算盘也不会用，就是看到那个数字我都头痛，更别说做出一目十行，快速运算的壮举，我前世上学的时候，数学都没及格过。
“那给人写个字，画个画怎么样？”燕儿这下也苦恼了。
“那什么……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做啊。”要是设计，我还能顶上两把刷子，可是写词做对，丹青研墨，我连碰都没碰过，我都40好几的人了，当年学的唐诗宋词早就不知还给谁了，毛笔我就小学的时候用过，后来就看着我女儿在用，我是压根没动过，要指望我能一鸣惊人，风流才女，那是痴人说梦，我可办不到，哎……说到底，除了电脑，我还真就没有一技之长。
“这个……这个……”看来燕儿这时是彻底犯了难了，估计没想到我这么没用，“那剩下的可就是苦力活了……”
“比如……”苦力？有多苦？
“店二娘……送物工……还有人伢子……”燕儿为难的看看我，说到人伢子的时候，声音低了几分。
送物工，我肯定不行，就以我这身板，别说拖不动板车，连东西都放不上去，别到时候累出个好歹，存的钱都用来做医药费了，人伢子就更别提了，买卖人口？我做不了那缺德事，只是……果真是古代啊，人口贩卖都那么明目张胆，连职业都有了。
“就店二娘吧，我试试看，不行我还可以申请刷碗什么的……”我左思右想，不如先去应聘这个，我还记得我大学的同学去到国外，没有钱花，还不是去应聘这样的工种，收入也不算低，我想着端个盘子，洗个碗，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好，就依姑娘的，我先送你去池莲的县衙递户籍，然后咱们去买房子，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带去找千杯醉的老板寻工作，怎么样？”燕儿见我打定主意，也有了目标，心里替我高兴，又狠狠的抽了老牛一下，车厢颠簸的更厉害了。
“好！不过房子在哪里买啊……燕儿可有头绪？”我这会子也兴奋起来，比起刚刚的困倦，现在反倒精神，满脑子想着未来我家的模样，真没想到，前世人人只能住那么小的地方，如今我不但可以住着几间大房，还能有个院子，一块地皮。
“放心好了，县里东头曾七娘手里有不少好房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去那里打听，买上了之后，给她一点好处就行了。”燕儿仰头露出贝齿，笑的颇有些得意。
“那就好……就全麻烦燕儿了……”有趣，真是有趣，古代的房屋中介，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我想想的那么糟糕。
随后我们不再多做交谈，燕儿拉下布帘，专心驾车，而我靠在车内，想象着将来在池莲的生活，真是充满新鲜啊……
第七章
池莲，是一个近乎半封闭的县城，唯一靠近的大城市就是埋乡，东面是高耸入云的镜缘山脉，南面则是面如平镜的沉镜湖，所以池莲大多数人都是以捕鱼为生，也有人引了沉镜的水开荒耕地，经济上还算富足，只是物资不如埋乡丰富，所以，经常隔三差五的，就有许多人结伴而行去埋乡采买，或是卖些资源。
池莲与埋乡的交接是个大大的牌坊，上面的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原本上的彩料也只剩下红紫二色，在燕儿的车路过的时候，我很是好奇，于是便问她牌坊的作用，她则告诉我，这是给池莲曾经的大户修葺的，听说很多年前，池莲出了位女富商，为人正直，乐善好施，常常救济穷人，而她娶了四位夫郎也各个都有本事，在当时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只可惜，当时官吏横行，硬是看中她家的财产以及她那四位貌美如花的相公，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置她死罪，怎料，这人死后，却未曾从她家里抄出过多的钱财，而她那四位夫郎也因她枉死，而一同殉情了，后面一查这才发现，此人所赚多余钱财早已分发给周围的穷苦百姓了。
此事一出，百姓们自发写下万人请愿书，让几个读书明理之人带上京城，告了御状，正巧被当时的贤主——临裳郡主得知，竟是亲自来到池莲，为那可怜的富商翻案，惩治了当地贪官，还奏请当时的女皇，为她以及她的四位夫君修理了这么一座慈善牌坊，供后人瞻仰以及纪念。
我抬头看着那早已失色的牌坊，不免惋惜，那么早献身公益事业的人，竟是落得这么个下场，果然是枪打出头鸟，以后自己就算有钱也要低调，毕竟有商有钱，却斗不过当朝皇权，太出风头，可是要遭祸的，不过想必这人和她那四位夫郎，做了那么多好事，也应该在轮回之后，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一进池莲，我并没有觉得这里要比埋乡的建筑差，只是周围的房屋都比较矮小，不似埋乡的高台楼阁，池莲的酒家也不过两层而已，也就算池莲县内，比较高的楼层了。
牛车停在池莲县衙门口，燕儿带着我进去，路上不停和周围的人打招呼，看来燕儿也是个在当地比较活跃的人物，连县衙内的捕快也很相熟。
也许是燕儿人缘好的关系，衙门里管理户籍的文书，并未怎么责难我这个被休之人，而是客客气气的帮我登记，还帮我开了个住宅居住证，说明不是黑户，可以买房居住，我自然也不能少给好处，当下掏出换好的1两银子（相当于100个铜板）放在文书手里，这要是打点好了，以后住在池莲也会方便许多。
自然，对方收了好处，比之前还要客气，姐妹姐妹的叫着，让我日后有事只管来衙门。
离开衙门，燕儿没有先自己回家，而是带我去了趟酒家，因为路途颠簸，到了池莲早已到了下午，因为之前怕路过的官差质疑我这面生的脸孔，才带我先去的县衙送的户籍，也不怕来人盘查，如此一看，这里的公务员还算尽责，知道管理陌生人口，也能减少流窜作案的可能。
路边酒家，地方不大，却五脏俱全，几盘精致的小菜放在桌上，燕儿喝着温酒，望着窗外，享受下午的时光，而我不会喝酒，弄来一碗米饭，放上点肉汤，也吃的有滋有味，顺便想想等会要看的房子，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吃饭期间，有几个来客，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着男人，有些不堪入耳的话，让我这个现代来的女人，很怀疑她们怎么说的出口，后来转念一想，这里是女尊的社会，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只是，我对她们所谈的行人堂很感兴趣。
“行人堂是什么？”那几个女人走后，我小声问道。
“嘿嘿……那个地方啊，只要运气好，能挑到好东西……”燕儿喝了点酒，脸上微微泛红，略有点暧昧的笑道。
“是降价物品？”我想到外贸的出口转内销。
“是男人……”燕儿啧啧摇头。
“青楼？”我只想到这个。
“不是……具体来说，那里不只是男人，还有孩子和女人，不过那里女人比较少，大多都被有钱的买去做奴役，还有孩子也是弄回去做个小厮什么的，也有青楼的人会来那里挑选，男人嘛，不少是犯人，也有主人玩腻了不想要的小侍，不过，价钱方面，女人和孩子较贵，男人便宜，男人当中又分处子和非处子，以及非处子和生过孩子的，当然样貌和年纪也是决定钱多钱少的关键，没钱的人家，会去选些便宜的，能生养的回家做夫郎，不过，大多长的貌美的都会给青楼选去，所以一般行人堂来新货，都很多人排队，想赶在青楼来人挑之前买走，还能挑到好货。”燕儿眯了眯眼，又倒了一杯。
“什么啊，公然贩卖人口的地方……”听到这里，我到不感兴趣了，这个犯罪场所，说的更超市大减价一样，没劲，实在没劲。
“你也别小看那地方，我大姐的夫郎就是那里买的，虽然价格高了点，可都生了两个女儿了，羡慕死多少人，若我不是和我家那口子从小混在一起，怕是我也会去买个，喂，你还别清高，你迟早也要去买个，你想想……就你那身份，还有男人愿意嫁你？不买，难道孤单一辈子啊……总要个暖被窝的吧。”燕儿听我不屑的口气，有点不乐意。
“唔……再说吧……”我连吃了几口小菜，闷闷的说道，她说的也实在没错，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可如果找人家成亲，肯定还要查查户籍，之前的休弃之事也会暴露，哪家好男儿会嫁给我？再说，这男儿都在深闺之内，我知道长的啥样子，难不成花着大笔聘礼买回个无盐？无盐到也还好了，就怕是个人妖或者奇形怪状的，看到想吐，那日子可怎么过啊，买男人……也许前世忍受不了，可这辈子也得入乡随俗，燕儿说的对，我不能一个人孤单的活下去，我本就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女人，寂寞，容易变成毒药，不停的残害我本就苍老的心灵，既然如今已经转世，不如好好重活一次，行人堂看到的要买之人，说不定我另有一份缘分在这里边。
第八章
酒足饭饱，燕儿有点不满足的晃了晃空酒壶，我则放下饭碗，还瞅着那半凉的卤肉汁，咽了咽口水，不是我没出息，完全是因为这顿饭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后，吃的第一餐猪肉，要不是我已经完全撑不下了，真想连那肉汁都拌饭吞下去，难怪小的时候，我老妈看我剩饭，老是会教训我，说等把我送到从前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待上一阵儿，保证什么都吃的下去，那时的我，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直至往后几十年，即便生活上也有过颠簸，却也不至于没有肉吃，自然，越到后面的日子越发好起来，我反倒因为吃的太多，有点食不知味了。
相比之下，这身体的主人太过悲惨，这辈子有没有碰过肉还是个问题，那每日的馒头，让我这个即便过了贪吃年纪的女人，才吃上几日，就胃冒酸水，而那个孩子呢，似乎吃了整整18年吧……想起馒头，我又开始有点想呕了……
“呃……”燕儿打了个酒嗝，略显三分醉意，“吃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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