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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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李然眼睛不放松她。
“不用,你有客人。”即使再不悦也不肯露出来。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她简洁地说,转身就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李然真想把她追回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漪看着李然的背影,万念俱灰,他永远不会是她的了。这就是她苦等几年的答案,当男人不肯说“是”,他的意思就是“不”,又何必等呢?答案一直写在他躲闪的目光里。李然把刘漪送到长江宾馆。
刘漪此次本是拿了大主意来的,既然李然不想去广州,她过来也不难,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李然早晚会被她打动。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想法荒唐行为可笑。刚过去的那个春节李然甚至借故未回西安探家,他,分明是去意已定。
自己,分明是瞎了眼。
进了房间,刘漪一言不发倒在床上,到底是有过亲密的男女关系,在他面前她不觉得难为情。可是中间也有两年空白了,她这么一躺,两个人都有了回忆,手足无措起来。
李然比任何时候都想抽烟,他知道刘漪厌闻烟味。当你没有了爱你就有了借口,李然很快找到了借口:“刘漪,我出去抽根烟,你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来接你出去吃饭。”
刘漪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给我一枝。”
李然递给她一支,刘漪手势老练,她打开随身的手袋,先套上一次性烟嘴,然后用自己的Zippo打火机点着,她看一眼李然把打火机扔给他。李然没有点烟,刘漪脸上敷了粉,远着看匀净近看却泛黄,李然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别抽烟,对皮肤不好。”
她大可以回敬他,风趣点儿,我的现任男友喜欢我抽烟;刻薄点儿,事到如今你还用得着操心吗?但刘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走到茶几前把烟掐灭。毕竟在社会上历练了两年,刘漪再转过身来脸上有了笑模样:“反正请了假,我想到黄山玩一趟,不知道有没有方便的旅游车。”
“这个饭店就有,我做你的导游。”
两个人就此有商有量地计划第二天的行程了。
去意徘徊
李然回到报社先找头儿请假,接着给小宗打电话,约他晚上一块儿去吃饭。任何一种在任何心境下的女孩宗小侠都是极有办法的。
小宗先到报社跟李然会合,对刘漪以及刘漪跟李然的关系宗小侠略知一二,他明白今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决心不辱使命。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女孩子,你就赞美她,只有赞美才能让女孩子失去理智开始讲理。在宾馆见到刘漪,都不用过脑子,小宗张口就来:“刘漪,你可太漂亮了,李然,我不是一直说老同学里就数刘漪最出色。这条旗袍裙,啧啧,让我老婆看到要跟你抢的,不过还是你个儿高,穿起来特显高贵。”
也不怪小宗一见面就哇啦哇啦,浅紫闪蓝织锦缎晚装旗袍裙,加上一整套蓝宝石镶钻的首饰,今夜的刘漪确实令人惊艳。当她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李然,小宗,包括整个宾馆大堂上的人无不仰目而视,戏剧化得像电影,悲情女主角总是在最后一刻盛妆而出。
李然也承认,刘漪其实是最理想的妻子,得体的漂亮,沉默的宽容,克制的温柔,对自己何止一往情深,称得上仁至义尽,人还非常有本事,无需男人养,反过来可以养男人。见异思迁,爱情永远因为第三者而破裂,如果不是有了蒙蒙,李然难保自己就不会旧情复燃。
刘漪满意的是两个男生穿着得体,在广州两年白领生涯,此类社交礼貌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李然身上那件亚麻色休闲西服,她记得还是前年春节在西安的佐丹奴专卖店她一眼看中的。她知道他,要么黑衬衫黑裤子,要么一身名牌,鞋只选耐克,任何牌子的牛仔裤都是不穿的。这次在上海她还给他买了两件耐克的短袖T恤,一件烟灰一件纯黑,买的时候一心想的是,穿在他身上不知有多帅。一行三人去了以经营本地菜为特色的城隍庙“小世界”,要了个可以唱卡拉OK的小包厢。从小宗这个旁观者眼中看来,李然对刘漪服侍周到,刘漪对李然彬彬有礼,他俩倒还真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小宗,你怎么不吃,黄鱼很新鲜,这么大一条黄鱼才20多块钱,你们这儿的饭店真便宜。”刘漪殷勤地给他搛菜,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己是从先进地区来的,类似的腔调小宗和李然这两年早从老同学嘴里听惯了。
“刘漪,你还在中国银行?那可是金饭碗。”
“不,我现在在IBM,市场部。”她递上精致的名片,小宗看头衔,刘漪是行政主管。“你辞职了?什么时候?”李然在一边诧异地问。
刘漪呆住脸,大半年前就告诉他了呀,电话里信里都谈起过,还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小宗看刘漪脸色变了赶快转换话题:“李然,你猜今年谁回北大了?罗慧,记得吗?那个漂亮的女助教。”
小宗有点儿恶作剧,他有把握刘漪是不知情的,但是李然,哥们儿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滴水不漏,未免不够意思。
“记得,咱们量子力学的助教,她跟她丈夫一块儿回来的吧?”李然语气轻松表情安详。一个上下铺睡了四年,小宗晓得李然是心里搁得住事儿的人,罗慧出国,此君在床上醉卧三天。三天里小宗端茶送饭小心服侍,无非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他跟罗慧要真有事儿,那事儿可深了。可该死的李然,就是什么也不说。
这大概就是吴蔚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男人的沉默”吧?小宗结婚以后,老婆吴蔚嫌他话多,吴蔚理想中的男人得是那样的——沉默是金。这很伤小宗的自尊心,她干吗不去嫁个哑巴?那才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呢。女人,尤其是结了婚的女人,她的常态可以是任何一种但绝不是理智的。嘁,是男人的沉默,才让女人心灵憔悴。不然光彩照人的刘漪为何目光黯淡,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小宗最看不得女孩子家伤心,他挑起了一个自认为绝对活跃空气的话题:“我们学校一个大一女生前两天在上海出了事——”小宗恰到好处地停了一下,满意地注意到刘漪看着自己等下文呢。
——“她卖淫,被抓住了。”
“干吗干那个?她才上大一啊。”刘漪难以置信,连那两个字她还说不出口呢。“家里没钱?你们师范不是还有点儿助学金吗?”李然问。
小宗摇头:“不穷,是个独生女,父母还都是中学教师。小女孩,太虚荣了,穿要名牌用要高档。你都猜不到她用什么牌子的香水,香奈儿5号,300多块钱一小瓶才5个盎司,我老婆看了几次都没舍得买。”刘漪的第一瓶香水,雅诗兰黛的“PLEASURE”,是李然送给她的,在他们的初夜之后。是他教她怎么抹香水,也是他亲手把香水抹在她耳后和手腕的静脉上。刘漪的眼睛放不开李然执着烟的右手,他对她,不是没有过柔情蜜意。也只是到了此刻,刘漪心里才有了个隐约的疑问,关于香水的经验,李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当然,罗慧用的就是雅诗兰黛的这个牌子,那富于质感的清香萦绕了李然的整个大学时代。他们的最后一道菜一品锅上来了,上菜的小姐一双妙目只管放在刘漪一身精致的装扮上,滚烫的汤锅差点儿洒了李然一身。小宗做摩拳擦掌状,也够难为他的,陪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吃饭还要努力活跃气氛。李然给刘漪碗里舀了海参鱼翅干贝鱼丸,都是她爱吃的。刘漪问小宗:“你们学校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生啊?”
“开除,只能开除。这是我们副校长的原话,老头气坏了,为这事血压升到200多。”“怎么能开除呢?你们应该教育她啊,她还小啊,还不懂事。”
“刘漪,你太天真了,廉耻心是教育不出来的。”
“她父母知道了吗?”李然问,李然的父亲也是中学教师,确切地讲,是中学校长。教师是最要面子的,也是最要子女争气的。
“知道,她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她父亲还不肯把孩子领回去,想把责任推给学校。学校是不仅要严办还要密办,影响太坏了。李然,你可注意,别把这事捅给你们那个李越。”
“两边都不想管她,那她更要自暴自弃了。”刘漪低下头,表情凝重,李然不明白她操这份闲心干吗?自己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
“这事儿弄得我也挺灰心的,我不是不想保住这个学生,可我这个团委书记说是管学生工作的,上面都是管我的。去他的,明年老子还不干了。”小宗捞起话筒,“唱歌,我们唱歌。”刘漪低头从手袋里拿出一叠钱:“小宗,你帮我把这1000块钱给那个女孩,还有我的名片,她如果愿意去广州,找我,我至少可以帮她找份工作。”
李然想也不想地按住她的手:“刘漪,这事儿轮不到你管,再说,论人情世故你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她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刘漪看着李然,目光凌厉:“这件事,我还管定了。论人情世故我当然没有你懂,是我傻,好吧?”气,还是在他身上。
刘漪说着话眼圈红了,此刻,卡拉OK伴奏带放出的正是那曲《明明白白我的心》,李然悔从中来。小宗忙跟刘漪保证不惜动用他家老头子的关系把这个女孩保下来。
刘漪接着就抱怨一品锅咸了,小宗转头叫小姐换菜,又给刘漪挡住了,她说饱了吃不下了。刘漪不是个惯于抱怨的女孩,她也不敏感,她一直认为她和李然是彼此的第一次,因此格外珍惜,现在回想起来,李然不仅比她有经验,而且,他是有习惯的。
美味的一品锅热气未散,一顿饭业已草草收场。
送刘漪回到宾馆,一出来,小宗先自我检讨上了:“哥们儿,今天我可帮了倒忙了。”
“不怨你,她是对我有气。”
“你俩真没戏了?刘漪哪点儿不好?都快赶上我老婆了。”老婆是小宗衡量女人的一个标尺,虽然他老婆作为女人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胜在全面。
“怎么样?保那女生你有把握吗?”李然不想跟小宗谈刘漪,他不想跟任何人谈刘漪。“七成,我们学校要修酒楼,正跟建委要指标呢。管事儿的那个处长是我爸的老部下,让他出面呗,算他倒霉,就说他是那女生家的远房亲戚。只怕我们副校长不答应,老头儿在历届运动中都是大左派。”“对了,那个女生,她叫什么名字?”
“杜小彬,彬彬有礼的彬。刚才刘漪还跟我说临回广州前要见她一面呢。”杜小彬,李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女孩的名字,倒是不太像个坏女孩的名字。“这个杜小彬,她是怎么想起来干那事儿的?一个大学生,还跑到上海。”“嗨,她一个初中同学就在上海干那事,赚了钱去整容,变漂亮了,杜小彬也想整容,没钱就毅然下海了,她大概也没干过几次,不然肯定要送劳教的。”
“她自己是怎么个态度,有没有痛改前非的意思?”
“我是没看出来,这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而且她到现在还不认账呢,不承认她是卖了。”“是不是真弄错了?”
“不可能!上海发过来的卷宗我都看了,那男的,还有拉线儿的中间人,就是杜小彬的那个女同学都认了,给了多少钱,怎么给的。可杜小彬就是不认账,咬死了是谈朋友的关系。让她交代问题吧,她比我还冷静呢,表情,大义凛然的,好像我是国民党她倒成了共产党了,你说多可气?也不知道你们刘漪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当回救世主不可。”
有两种人是最具同情心的,热恋的人,或者,失恋的人,感情都特脆弱的缘故。“她想当,就成全她这一回吧。”
这在李然算很掏心窝子的话了,不过在小宗,犹嫌不过瘾。
“怎么,你还真喜欢上那个周蒙了,她太小了吧?不过,现在的小姑娘可不简单,看她文文静静的跟我老婆差不多,讲出话来跟戴妍一个调调。戴妍就更了不得了,前一阵听说为争个男的跟同宿舍的女孩儿打了一架,简直生猛。老实讲我跟她们都有代沟了,周蒙还不到十九岁吧?整个儿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来,小宗老婆也不冤枉他,小宗不仅话多还四六不搭。
李然一脸不在乎,说:“别提了,刘漪这一来我什么心情都没了。再说我明年援藏,也不想再招惹谁。”“我看也是。”小宗大有不吐不快之势,“像你这么飘来飘去的,爱一个也是毁一个。”李然一回宿舍就拨了周蒙家的电话,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