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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第19节

小说: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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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来西藏前,他跟蒙蒙两个逛商场,她走到女装内衣部停住了,让他在外面等她。李然看她左挑右拣的,又跟导购小姐咨询了半天。因为是女装内衣部,挂的都是些丁零当啷的,李然不好意思看,就到旁边的电器部看摄影器材。过了一会儿,蒙蒙拎个小纸袋来找他了。

  “买好了?”李然看到纸袋里是四个白色蕾丝文胸,内衣,她只穿白色的。“第一次买这东西,以前都是我妈给我买,我现在才搞清自己的尺寸。”“你是什么尺寸?”

  她看看他,神情古怪:“好像比以前大了一号。”

  李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可是在那一刹那,他特别动心,她身体因他而起的细微变化。为了这个,他可以原谅她一千次,他甚至可以原谅她可能有的对他的背叛,只要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就没有想过,如果是他背叛她呢?

  是不敢想还是他已经和自己达成了默契,迟早有一天他会背叛她的。

  周蒙的这个暑假堪称悠游自在,她终于享受了独自在家的乐趣。她妈妈去北京了,探亲带开会,待了一个多月。李然最初听到这消息直叹气,说:“我要在江城就好了。”他转而兴奋起来:“蒙蒙,你来拉萨吧,我让小宗给你订机票。”

  “可是我怕坐飞机,还有我怕到了西藏会缺氧,而且我的身体……”

  李然打断她:“蒙蒙,我知道,我只是说说。”

  她就真的以为他只是说说。

  当周蒙对男女私情有了比较深刻的理解以后,她最后悔的不是放李然去了西藏,而是那个暑假,她自己没有去西藏。

  如果她去了,即使结局还是分手,她都不会那样惋惜。

  杜小彬要到这年的10月才第一次在拉萨见到李然。

  杜小彬已经从牧区小学出来了,她现在是西藏一家出版社的合同制编辑。同时,杜小彬在全国范围内的文学刊物上已有十数个中短篇小说问世,杜小彬认为她成功的重要标志还不是评论家们对她的普遍赞扬,而是已有刊物向她认真约稿了。

  杜小彬见到李然是在一个藏族画家的家里,类似文化沙龙的那么一个场合,喝酥油茶,也喝咖啡,闲聊,也有人跳舞,非常的附庸风雅,来的都是拉萨文艺界人士,不乏漂亮姑娘。

  李然是跟一个姑娘一块儿进来的,那姑娘“三长”,长颈长腿长胳膊,杜小彬由此估计她是跳藏族舞的。她长得比一般藏族姑娘漂亮,皮肤也白,其实上层藏族少女皮肤都又细又白。李然晒黑了一点儿,看着壮了一点儿,也许是吃牛羊肉的关系。姑娘挽着他的手臂,亲密度嘛很难讲,约摸在朋友和情人之间。屋子比较大,人也比较多,光线又不是很足,李然不是那种眼睛到处乱看的人,杜小彬想,他可能没有看到她。可是,如果他看到她了又装作没看到,那就有点儿意思了。

  李然看到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心虚起来,他是带了个姑娘来的,不过,就算吃醋也轮不到她杜小彬啊。唯一的解释是,明明是杜小彬,可是,李然满心里想的是蒙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儿应该是他的蒙蒙,蒙蒙就是那样看他的。

  只有你深爱一个人你才会那样看他。

  等李然用眼角的余光再向那个角落瞟过去,杜小彬已经人去无影踪。

  当晚,李然回到报社就给周蒙打电话。听到她那睡意矇昽的声音,李然才看了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蒙蒙,是我。”

  “李然?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把我妈吵醒就麻烦了,她这两天身体不好正闹脾气呢。”他默然。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温柔地说,“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静了片刻。

  “李然,你还爱我吗?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蒙蒙,我永远爱你。”

  “爱我?我都看不到你。”

  “我也看不到你,胖一点没有?头发留多长了?拍张照片寄给我。知道吗?”“还要拍照片?太麻烦了。”

  蒙蒙完全不担心他似的,真是小糊涂虫,当年,即使是刘漪,隔几个月还要寄几张生活照给他呢!一个不切实际的人,连恋爱的方式都不切实际。

  两天之后,日近傍晚,杜小彬一个人到西藏日报社的单身宿舍来找李然。李然也是刚回来,基本上他前脚进宿舍,杜小彬后脚就到了。

  这次,李然注意到杜小彬外貌上的变化,她的新鼻子线条很漂亮,而且,由于鼻子的隆起,整个脸给人一种长开了的感觉。

  现在的杜小彬,有那么几分,黑里俏。

  “嗨,杜小彬,你的鼻子,没问题吧?”

  这亲切又带着好奇的一问,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冲淡了空气中不自然的分子。“很结实,就是天一冷,鼻头就红。”

  杜小彬一进门就看到迎着门的书桌上立着个像框,当然喽,是周蒙的玉照。是年来传奇般的得意还是见了些世面?杜小彬的神色间少了一份拘谨,屋里只有一把椅子,她在床沿上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

  “宗老师跟我提起过,他说你跟周蒙订婚了。”先发制人,是聪明的。

  李然在给杜小彬冲茶,按快门的手是很稳的,开水一条直线下去,一杯茶登时满满的。“是,等她一毕业我们就结婚。”李然口气熟络地说,“你呢,小说写得怎么样?”“我写的小说你没看过吧?”

  “我很少看小说。”到现在为止,李然自我感觉表现还是可以的,平静自然,保持距离,不纠缠细节。“你吃饭了吗?”杜小彬看着屋角的电饭锅问。

  “吃过了。”李然并没有吃过,他也不问杜小彬吃过没有。

  她的目光平平地逼过来,李然又感到了那种久违的紧张。

  “看电视?”他问。

  杜小彬点点头。

  看完两集热门电视剧是九点多,杜小彬还是一动不动,李然站起来——送客的意思。杜小彬现在工作的那家出版社就在市政府旁边,离这儿不过两站多路。

  杜小彬抬起头,李然没话找话。

  “再喝点儿水?”

  她摇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

  “李然。”她突兀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直落下去,“你愿意——跟我睡觉吗?”在以后无数次的追想中,李然都回忆不起来,他到底是怎样伸出手去的,就像一段被剪掉的电影胶片,下一个场景直接过渡到——他跟杜小彬已经抱在一起了。

  深夜。在即将进入的一刻,李然踌躇了。杜小彬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他,问道:“你不是,嫌我脏吧?”



式微

  事后,掠过李然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大错铸成,而是,终于发生了。他确实是有思想准备的,但不是和杜小彬,而是和那个长腿的卓玛。事实上,他差一点儿就已经跟卓玛睡过了。卓玛姓陆,混血儿,母亲是藏族人,父亲是汉人。一般的规律是,甜美的女孩儿不会太高,高个儿的女孩儿不够甜美,而卓玛是个又高又甜美的女孩儿,这非常难得。

  可是杜小彬,他没有想过。

  真的没想过?李然又不敢确定了。

  女孩子有杜小彬那样的历史,对于男人,就意味着可能性。

  “咕”的一声响,杜小彬在李然的臂弯里瞥了他一眼,声音是从他的胃部发出的。“你不是吃过了吗?”

  “明天我们去吃拉萨最好的上海菜。”

  至少在一开始,性关系总是成为男女关系的润滑剂,李然没有解释,他的态度却两样了。又是“咕”的一声响,这次是杜小彬,两个人都撑不住,笑了。

  杜小彬说我煮点儿方便面吧,你这儿不是有电饭锅吗?她的态度相当随便,说着就起来穿衣服,李然挡了一下。

  “小彬。”

  “我知道,你会和周蒙结婚。”杜小彬回过头来,目光平平的,“这跟我没关系。”这当儿,李然又闻到了杜小彬的标志香型,如果这真的是香奈儿5号,它是比较浓郁的。“你要是非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我钱。”

  李然眼睛瞪着她,心里泄气,他到底输给了杜小彬,也输给了自己。

  “别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

  “那你教我摄影。”

  李然并不认为杜小彬是认真的,不少女孩子学时髦玩摄影,女孩子构图感可能不错,但她们通常没有摆弄器械的耐心。

  但杜小彬是认真的,在她看来,多学一项本事就多一条生存之道,人得靠自己。杜小彬常常让李然想起自己念小学的时候,班里当小组长的那种小女生,坐姿端正,嘴角抿得紧紧的,挺不惹眼,可挺有主意。

  蒙蒙不同,蒙蒙是害羞的,懒洋洋的小公主。

  现在想起她,比四千多里路还要遥远。

  杜小彬自己也没有料到李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跟她上了床。早上,在她半睡半醒之中他又要了她一次,持续时间比昨晚长多了。

  他不是特别激烈的,最初,甚至是缓慢的,可是最美的正是这一段,令人窒息的肉感。汗从身体的接缝处蒸出来,眼睛起了雾,近乎尖锐的,嘴唇。

  他是这样地折磨着她又不让她叫出来,比身体缠绕得更紧的是彼此的舌头。那不是性,那是兽性。

  跟周蒙他不能这样吧?

  “求你,别放开我。”

  他就真的没有放开她。

  10月22日是李然生日。

  当晚,李然在办公室等最后一班特快邮件,终于给他等到了蒙蒙寄来的贺卡。贺卡是有生日歌的那种,还是没有照片,代替她照片的是她的铅笔自画像。蒙蒙能画几笔,小时候她在少年宫学过国画。她画了一棵柳树,柳树前头是一个圆眼睛的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儿,浅浅几笔,惟妙惟肖。

  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良人良人,归期是何期?”

  她娇憨的样子就在眼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然抓起话筒,拨了两个号,就又放下了,他还能跟蒙蒙说什么呢?在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以后。上床是简单的,频频上床就不那么简单了。没想到杜小彬在床上会那么风情,也没想到她的身体会那么刺激他。杜小彬可以算“内秀”,身上的皮肤比脸上细腻,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蜜色。上床后,不需要太多戏前铺垫,比大多数女性容易兴奋。单从职业角度看,杜小彬做妓女不是没有本钱的,李然不禁这么想,她或者可以胜任愉快。

  李然以前从不曾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女人上床,那未免太荒唐了。但是现在,他有一种崩溃感。前天,他第一次跟卓玛上床,潜意识里他也许是想证明不是杜小彬特别有魅力,而是自己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他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卓玛一样可以刺激他。可是证明的结果并没能让他平静下来,不再是怀疑杜小彬的魅力,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竟然是个荒唐的男人吗?李然还真受不了这个。

  ——铃声骤然响起,李然拿起话筒,他以为是蒙蒙。

  话筒里传来杜小彬的声音,李然听了一会儿,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杜小彬最近常给他打电话,她算是缠上他了。

  10月底的西藏已经很冷了,晚上又起了风,刮得玻璃窗一阵阵儿乱摇。

  李然坐在空寂无人的办公室里,整个办公室只有他头顶上的一管日光灯亮着,显得格外冷清。他穿着大衣,大衣外面挂着条烟灰色的围巾,围巾两头装饰着两条赭红色的细横杠,同样赭红色的流苏长长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杜小彬哗地推门进来了。

  这么冷的大风天,她也没戴个围巾帽子,两腮吹得绯红。

  “小彬。”李然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摘下自己的围巾,刚要给她围上去,他举着的手又垂下去了。他不能忘记,围巾,是蒙蒙给他织的。

  李然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正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小男孩。

  杜小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这天晚上他还是跟她睡了,但是没碰她,没在实质意义上碰她。

  早上,杜小彬醒过来的时候,李然已经不在了。

  枕头靠外的一角压着个信封,捏捏信封,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打开来,100元的老头票,有二十张。怎么说呢?如果按他们做爱的次数来计算,他对她还不算顶大方的。杜小彬缺钱。一个女孩子,没有好家世、好背景、好相貌,还想过份好日子,她就注定一辈子缺钱花。可是她不会这么拿李然的钱,不是这么个方式,也不是这么个时候。

  手里掂着钱,杜小彬并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虽然李然大可以做得有人情味一点儿,比如给她买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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