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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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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彬买的都是有关西藏的旅游传记风光图片,李然一看单子将近一百块就帮她付了。杜小彬谢了他。李然忐忑不安地问她:杜小彬,你怎么买的净是介绍西藏的书?杜小彬淡淡地说:我一直很想去西藏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离家出走,拿了家里三百块钱想走到西藏去。我带着地图一直往西边走,穿过的大部分是乡村,经过城镇的时候也坐长途车,还搭过顺路的大卡车,一直走到陕西的三门峡水库。可惜在三门峡水库的火车站我被警察当盲流送回来了,那时我兜里有800多块钱呢,都够买一张到拉萨的飞机票了。

  李然随口问了一句:你的钱怎么还多了?

  她看他一眼说:我挣的。

  杜小彬能考上大学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她告诉李然,高中三年她曾四次离家出走,每次的目的地都是西藏。“我跟父母关系不好。”

  李然客气地说:“谁都有那个阶段,青春期,逆反心理。”

  “我是养女。”

  李然不知道怎样接她的话了,心里觉得她可怜。

  “我上高中那年,听说我亲生的妈在西藏。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西藏的什么地方,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见了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可是后来,我挺喜欢在路上的那种感觉的,我挺能适应环境的。”

  这一点,李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念完大学再去西藏也不迟啊。”

  “我考大学是为了个男孩子,他比我高两届,是省医大的学生。我以为我考上大学他就会跟我好,所以,一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就跑去找他。他告诉我,杜小彬,你长得太难看了。”

  第五章:情场如战场(2)李然对杜小彬的观感和那位省医大的男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李然肯对女孩子赔小心。当下,他对她说:“杜小彬,你的眼睛很漂亮。”

  杜小彬笑了,表情轻松了许多:“我的鼻子太塌了,要垫高点,我打听过了,在省城的整容所做,专家做,也不到一千块钱,我挣的钱足够了。”

  她倒是不忌讳,一再提到她挣的钱。李然开始认同小宗那句评价了: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李然,明天你有空陪我到整容所去一趟吗?”

  李然可不想担这个责任,万一做砸了怎么办?

  “江城的整容所做得好吗?脸上的事儿可是大事,你还是慎重点儿,过一段去上海做吧,等你宗老师回来我们再一块儿商量商量。”

  他话语里的关切让杜小彬的眼泪一下子漫出了眼角,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如果真要对她好,又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李然看到杜小彬突然沉默地转过头去,心里也有一点明白了。

  到了晚上,杜小彬还没有走的意思,李然只好把她安排到李越的宿舍挤了一夜。他告诉李越,杜小彬是他的表妹。李越抬抬眉毛,没说什么。

  第二天,杜小彬不仅没有走,还在李越的宿舍里用电炉做了顿丰盛的饭菜,包括鱼丸子和蛋饺。李然给她整得欲语还休,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理她就完了;可这个杜小彬,因为有那样的经历,他要是流露出一点儿嫌弃的意思,不是毁人家吗?

  据说耶稣试图以他的死挽救人类的精神,如果一个人的死亡真的可以挽救整个人类的精神,愿意去死的应该不在少数。

  不用怀疑,圣徒们都是怀着至大的满足死去的。

  周蒙找到李然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敲门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就要见到他了。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子。

  周蒙首先疑惑是不是敲错了门:“我找李然,他住这儿吗?”

  “是呀,请进。”

  两个女孩相互打量着,杜小彬先开了口:“你是周蒙吧?”

  周蒙惊讶地点头,这女孩认识自己,难道是李然跟她说的?她不认识杜小彬,杜小彬可认识她,周蒙,90中文的一枝花,眼睛长在额角顶,从不接受同校男生的约会。杜小彬像主人一样:“你坐呀,我叫杜小彬,李然跟我说起过你。”

  周蒙迟疑地说:“哦,那你是……”

  杜小彬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照片一边说:“他跟别人讲,我是他表妹。”

  周蒙瞥了一眼照片,都是杜小彬。她不禁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绝对,绝对没有自己漂亮,为什么?杜小彬回过头来邀请她:“来,看看李然给我拍的照片,他一会儿就回来。”周蒙慌张地向后退:“不了,我还有点儿事。”

  冲出门的时候周蒙跟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她以为是李然,不是的。

  李然从食堂打好饭回来,张讯在走廊里迎上他劈头就说:“刚才你那个小朋友来了。”

  “蒙蒙?人呢?”

  “我进宿舍的时候她刚好出来。”

  “你怎么不拦住她?”

  张讯沉着脸严肃地说:“我看她神色不太对。”指指里面,“也不知道你这位表妹都跟她说什么了。”李然甩下饭盒:“她下午走,票我已经给她买好了,到时候你帮我送她去长途汽车站。”张讯说:“那没问题。”他看李然拔腿就走取笑道:“怎么,不跟你表妹打声招呼啊?”当李然去周蒙家找她的时候,周蒙在师大南门正跟袁兵碰头。

  “咱们上回龙山玩,好不好?”周蒙兴致勃勃地提议。

  袁兵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北京还没玩够?”

  “我想坐那儿的过山车,不是说在华东五省最大吗?”

  “那我可不敢带你去。”袁兵摇头,“你会吐的。”

  “不会的,我在北京坐了都没吐,挺过瘾的。”周蒙撒谎。

  “求求你,袁兵。”周蒙又说。

  袁兵经不住她求他。

  周蒙一觉醒来,头脑异常清醒,这就是所谓失恋的感觉吧,空旷而荒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候,天完全黑了。

  在黑暗里想起跟李然曾经有过的亲吻和拥抱,周蒙缩起身子抱紧胳膊,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想洗个澡再睡一觉,希望再次醒来可以淡忘一切。

  然后她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是袁兵家。

  在回龙山,还没有从过山车上下来她就吐了。

  周蒙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小客厅里只一盏台灯落寞地亮着。

  袁兵本来靠在沙发上,听到脚步直起身来:“你醒了?”

  当时不在意,以后,回想起来,才觉得那场景有一点温馨,年轻的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宽阔的胸膛似乎可以容纳一切。

  “几点了?”

  “九点多。”

  “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袁兵走到她面前又问,“要不要洗把脸?”

  他把她领到卫生间,里面已经摆好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

  周蒙坐在袁兵身后,戴上头盔轻轻扶着他的腰。

  袁兵平常跟她在一起蛮多话的,可是今晚,他沉默得异样。

  摩托车一开起来,夜风拂面,清凉而痛快。周蒙真想这样在城里多兜几圈,但是,她也没有出声。很快就到精仪所了,袁兵在周蒙家楼旁的马路上停下。周蒙把头盔递回给他的时候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了一句:“明天上午我来看你。”

  周蒙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站得近才感到袁兵是这样高大。他的身影突然向她袭来,周蒙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袁兵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周蒙不由得后退一步,袁兵也已回到车上,马达一直没有停,他的脚轻轻一踩,整个人和车子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周蒙抚着脸颊转过身,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楼前那棵玉兰树下有一点红光,再走两步她看清了,那是烟头的光亮。

  上一次,李然在这棵树旁等她的时候是清晨,她看到他像看到神一样喜悦。这一次,是夜晚,她看到他,只觉得头又痛了。

  他拦住她的时候周蒙垂着眼皮看也不要看他。

  “我累了。”

  李然这一刻并不比她好受。他找了她一个下午,精仪所,师大,还有城里大大小小的电影院。从晚上八点钟他就站在这里等她,等来的,却是她跟另一个男孩子,亲吻。

  “他是谁?你原来的男朋友?”李然恼火地问,看她不吭声又逼了一句,“是你另一个男朋友吧?”“是又怎么样?至少他对我更好。”她说着低着头拼命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怎样也不肯放。两个人都有点急了,李然冲口而出:“你不是说你没有过男朋友吗?你不是什么都是第一次吗……”

  他没有说下去。

  她抬起头,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李然真想收回他刚说的蠢话,如果可以收回。他的嘴唇一碰到她的,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蒙蒙,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里有多急。”

  连周蒙自己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打定主意不要再理他的,现在,还没有吵起来他也没有道歉,她倒又跟他和好了。

  而且,听李然讲,错的还是她而不是他呢。

  “不管有什么事,你跑开也不能解决问题,至少要等我回来跟你讲清楚。告诉我,杜小彬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看到你给她拍的照片了。”

  “就为了几张照片?我是冲小宗的面子,蒙蒙,你在学校从没见过杜小彬吗?她也是你们师大中文系的,比你低一级。”

  “那她说,你跟别人说她是你表妹。”

  “开玩笑的。”

  “可是,听她的口气跟你关系挺不一般的。”

  李然理直气壮地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给小宗打电话,你自己问他好了。”面对他,她又不能相信他不爱她,不是只爱她一个。

  一个多月不见,她好像长大了一点似的,额前的碎发长长了,捋到了耳后。有一次,电话里,她跟他说要留长头发,可是又不耐烦,因为她的头发长得特别慢。

  “蒙蒙,”他揽过她的细腰含糊地问,“想我吗?”

  “不,不想。”她说得言不由衷。

  这一次,他吻她的时候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蒙一进家门,她妈首先质问她:“周蒙,你又去哪儿了?你那个高中同学叫袁兵的,刚刚打电话来,说半小时前就把你送回来了。”顿一下,她明白了,“是和李然在一起?”

  周蒙一头走进卫生间:“妈,求求你,别问了,让我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说,啊?”她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方德明女士严肃地告诫女儿:“女孩子,轻浮最要不得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你让李然找了你一下午,他会怎么想?”

  周蒙不高兴地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看她妈妈真沉下脸了又解释道,“哎呀,我跟袁兵没什么的,就一个同学聚会。”

  周蒙洗澡的时候听见袁兵又打电话过来了,她妈妈说周蒙已经到家了,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方德明女士去所里上班了,周蒙一个人吃早饭,昨天她一天没吃东西,所以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多、格外香甜。

  吃完了正在洗碗,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李然。

  周蒙本来是没什么了,一看见他却又委屈了,想起他昨晚的那句话,好像还是她骗他了,在他面前装纯。他自己呢,从刘漪到杜小彬,她又说什么了?

  李然看她眼圈说红就红了,哄她:“好了好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她摔开他的手,到卫生间洗脸。李然跟过去,趁她弯腰的工夫把一副玉石项链挂在了她的颈子上。这副玉石项链造型别致,不是圆珠子而是一串菱形的玉片,深绿色的低品级玉,学名绿松石,李然这个月拿到工资才买下来的。昨晚,他兜里一直揣着,两个人一争执就忘在脑后了。

  他没选错,只是蒙蒙戴上这条项链未免太美了点,项链过分强调了她美好的胸部。“喜欢吗?”

  她总算点点头,问:“你今天不上班?”

  “请假了。”

  说到请假周蒙又想起来了:“你前两天也请假了吧?我打电话想让你接站都找不到。”李然不讲话。周蒙心说,杜小彬要跟李然没点儿什么,口气怎么会那么放肆,越想越不服气,钉了他一句:“你请假是去陪杜小彬了?”

  她这么紧逼不放,李然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家电话呢?”

  周蒙指指墙角,问:“你给谁打呀?”

  “小宗。”李然没好气。

  周蒙走过去,把电话线给拔了。

  李然火了,把电话啪地一挂:“你不是信不过我吗?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解释?”还没人对她这么凶过,周蒙脸上挂不住又不知该怎样反驳他,她侧过脸低下头。看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珠子似的,碰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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