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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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后怕,把那幅画撕下来,夹在一本翻烂了的《MAXIM》中,很久以后,再次翻开这本沾满污迹的书时,这幅画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的确在那之后就没翻过这本书,但是画真的不见了,我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合上书,放回书架。
9月15日,实习结束了,我却早早地收拾好了行囊,我终究还是没能留在北京,散伙饭一吃完我就走了,那天,北京的晚霞渐淡,列车在黑夜里,很快就把这座城市抛得无影无踪。
16.毕业
大四的新闻学院里,离别的情绪提前开始蔓延。有的人已经签约,留下的人也大多数在混日子,被压抑已久的亢奋一点点被释放,寝室一熄灯,塑料桶和开水瓶就会漫天飞舞,偶尔保卫科的胖科长也会带着一帮校警来查,但却每次都因为法不责众,铩羽而归。后来寝室里不停电了,就到处弥漫着酒味和烟味,还有木头和棉布被烧糊的气味。到十一月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栋楼里已经没有几个寝室有完整的桌椅了。
我们寝室是少有的几个桌椅齐全的寝室之一,寝室在慵懒之中又有些麻木。除了老二,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重修的科目了,每次喊肖斯文出去喝酒,他都说要陪张艳,老大的事情也多起来,去导师家吃饭的时候越来越频繁,我更不可能去叫为重修而挣扎的老二,那段时间我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望着窗外静静地点上一支烟。
日子就这样像羽毛一样飘过,我没有去图书馆看书,也没有去自习,每天故意错开时间,怕在路上碰到卫婕,其实我很想碰到苏琳,跟她说点什么,张艳跟肖斯文在一起,我一个人过,不时会有些惆怅,我一直是一个人孤独地每天和老大老二吹牛,偶尔喝酒,也每每都喝得不尽兴,日子过得郁闷,总想找点什么来滋润,因为不去图书馆,所以跟老二那台二手黑白电视交上了朋友。
就在这段分别前的日子里,我突然听到了苏琳怀孕的事。初一听消息,脑袋一下蒙了。转而想到可能是老外剽悍的作风所致,血就冲上了脑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去捅老外,被老大和肖斯文死死拉住了。一通狠劝之下,终于意识到苏琳和我朋友都不是,我连探望的权利都没有,何况是出头呢?
“更何况,那是个老外。”肖斯文后来和我说故事,某老外在酒吧里调戏女生,被一个爱国的小流氓扁了一顿,那个女生的同伴叫来了警察,结果警察二话不说,把爱国小流氓打了一顿铐走。2001年的时候发生过一起震惊武汉三镇的惊天的大案,一个留学生在酒吧闹事,被保安失手打死,不巧这个留学生来自一个刚从台湾阵营里过来的第三世界国家,而他正是该国某大人的公子,结果麻烦通了天,外交部找公安部,逮捕的四个保安里有三个给他抵了命。
毕业歌毕业歌:胡坚(9)
17.圣诞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是我和肖斯文一起过的。那会儿胸部大的张艳离开武汉去找工作,老大和他的基督徒导师一起在教堂过了一个真正的圣诞节,老二不知所踪,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喊肖斯文出去喝酒,肖斯文说算了,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我没有勉强他,一人在天台抽着烟,身边摆着两罐百威,天边的夕阳淡了,又是一个黑夜。
这栋寝室的天台到了冬天的晚上就很少有人上来了,传说这里的冬天到了晚上总有个穿着羽绒服跳绳的小姑娘,边跳绳边数着数:……96,97,98,99,101……如果有好奇的人想上去问,就会从楼上跌下去,成为第100个牺牲者。小女孩就会继续数:……97,98,99,100,101……
据说每年这栋楼都会有人跳楼,但是我来了以后却从来没见过。到了夏天,每每都有无数的人站在楼顶,看着对面穿着清凉的女生吹着口哨,偶尔也会把望远镜带来偷窥,却发现对面的女生也穿着睡衣,用望远镜看着这边的男生。对面楼如果不熄灯,还会有人带着扑克和啤酒上来,一片喧闹,一点也不像个闹鬼的地方。
我一个人孤独地回忆着,寝室的生活或许不会再有,就好像肖斯文的老爸,也再也不会风光地在谈笑间吃掉整间整间的教室。而在我回忆的时候,肖斯文的老爸正在受着进监狱以后最痛苦的煎熬。
这个故事是一个在佛山监狱当狱警的同级校友后来去广州出差在酒桌上给我讲的。在圣诞节那天,肖斯文的老爸的那间号子来了一个身高一米九三,比老大还壮的圣诞老人,居然还是肖斯文他家乡的,作为号子里唯一的有钱人,肖斯文的老爸进了监狱并没有吃多少苦,相反还因为家里送来的大把大把的钞票,做了那间号子的老大。晚上,肖斯文的老爸在厕所里想拉拢一下这位强壮的老乡,圣诞老人却不为他给的精品云烟所诱惑,而是冷冷地笑了笑:“我的今天可全拜肖县长你所赐啊。”这壮汉原本是曾经呼风唤雨的肖县长治下一个贫困乡的有为青年,承包了村里所有的荒山,贷款买了种子,刚让荒山变绿,却被肖县长相中修了度假村,征地的补偿也霸道得出奇,眼看连贷款利息都还不上,有为青年来到县里伸冤,却被县长大人大手一挥,拉到公安局一顿暴打。此人一气之下铤而走险,到广东花花世界做起了无本买卖,最终在圣诞节那天去了当年的县太爷蹲的号子里做了圣诞老人。
这位圣诞老人给当年的县太爷带来了一份不错的圣诞礼物———肖斯文的老爸在地狱般的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得偿所愿,提前保外就医,但那肥胖的身躯从此却再也没能站起来。圣诞老人则在痛苦地砸断了那副大号铜手铐后成功越狱,从此不见踪影。这个新闻在监狱系统里是作为典型案例拿来给人学习的,所以我也能有幸在千里之外了解到当初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狱卒朋友笑呵呵地说完,干光了杯子里的半杯枝江大曲。
18.重逢
我最后一次见到卫婕,和她的新男朋友,是在班上的散伙宴上,班上30多个人订了4桌,却坐得稀稀拉拉,好多人走了,好多人没来。其实我也不打算来的,我说我平时上课去得少,班上说话也不多,搞不好现在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去了也没意思,老大却硬拉着我去,我最后还是去了。小观园里还是那个样子,大学四年,我都不记得在里面吃过多少顿饭了,这里曾经发生过无数的故事,我知道的,或者是不知道的,酒精,还有笑容和眼泪都曾经在这里挥发,但是小观园还是小观园,每天这里还是充溢着相聚和离别,邻桌的几个家伙还不到三分钟就喝得有些高了,频频过来敬酒,但是通红的脸上还是掩藏不了即将离去的哀伤。我和老大喝着闷酒,不时应着邻桌敬过来的酒,糊涂中叫错了名字还被逼着罚上几杯。老大要我出去敬酒,我却说算了,不舒服。
那时,卫婕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我的余光就扫到了她,但是她却似乎没有看见我,她的对面坐着一个有些倦容的中年男人,教天文学选修课的,在那所遥远的名牌大学里,这位有志青年怀着一腔热血放弃出国的大好机会想着来莫大为中国的登月计划添砖加瓦,却阴差阳错教起了选修课。
一个哥们提着酒瓶不清不楚要和我对着瓶子吹,老大刚要阻止,我却一饮而尽,老大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老大却诡秘地笑了,倒了杯酒走到卫婕跟前递过去,我这才意识到老大原来也看到了卫婕。散伙饭本来吃得并不开心,而卫婕的出现又一次告诉我这段爱情彻底的灰飞湮灭,我看着卫婕,卫婕也看着我,一时间都呆立在那里,过了好长时间卫婕才打破沉默,拿着杯子朝老大点点头,然后对我说:“这杯酒为你饯行吧。”她笑得很灿烂,显得心情愉快,我走过去和她碰杯,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天文老师显得很谦和,握手的时候我却感到有些憋屈。他说卫婕经常提起你,你可得感谢我啊,平常没来上课,我可是给了你及格的。我听着脸上发烫,卫婕却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更好的?”我笑了笑说估计不可能了,她却说要有信心,然后很认真地说:“总之,祝你幸福吧,希望能找个好好照顾你的人。”我想着有些难过,本想说句玩笑的,话到嘴边却哽咽了:“你走了,谁来照顾我啊。”天文老师的面色有些难看,我跟班长说不舒服,先走了。一下楼,眼泪就滴了下来。
19.乱
大四下学期开学,寝室空了很多,不少人已经去上班了,等着拿毕业证。与二三流学校相比,莫大的学生最大的区别就是不用去愁饭碗,但是苍凉的寝室却让我们又一次感到了冷。
那段日子肖斯文依旧每天在寝室里闲逛,也没急着去找工作什么的,老二的重修还有最后一门要忙,老大告诉我们,他保研的事情已经下来了,要请我们吃饭,那是我最后一次跟寝室的兄弟一起聚餐,半斤大曲下肚,肖斯文又一次目露精光,口里呢喃称自己为朕,还不忘记叫周围的食客“众爱卿平身”。老大给我们讲着导师的女儿如何漂亮,对他如何体贴。说得如痴如醉,却也没去管肖斯文的酒疯。
那天肖斯文在厕所里吐了五次之后终于老实下来,被老大一人抬回了寝室,老大一放下肖斯文,轻松了很多:“都快走了,以后想喝醉都难了啊。”我很奇怪地问老大为什么总是这么多离愁别绪,老大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武汉的天气总是这样让人难以捉摸,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那一年二月的武汉却忽然热得令人焦躁,而等着毕业的心情比这天气更焦躁,新闻学院里所有还留在学校的人都这样,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就等着毕业,日子就这样过去,整个二月,整个大四下学期,日子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在每个人身上碾过。
唯一想慢点毕业的是老二,他每天复习着高数,但是显然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去研究那些歪歪扭扭的公式,倒适合去找个机会好好地发泄一番。的确,这是一个荒唐的季节,在这个荒唐的城市里,每天都有无数荒唐的事情发生,或许在今天,又或许在明天,谁也不知道。
毕业歌毕业歌:胡坚(10)
我点上一支烟发呆,肖斯文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老二埋着头在看高数,但是显然没看进去,最轻松的还是老大,他躺在床上无奈地翻着本英文原著,寝室里一派祥和安宁,我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
楼下响起了一片嘈杂,我应声望下去,发现围了不少人,也不知道什么事,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起来:“我操,小日本打人了?”寝室里三人同时来了精神,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大的眼力最好:“我靠,那不是肖斯文?”我想问老大出了什么事,老大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就朝楼下冲,我和老二也跟着出去,心里知道没好事,但是还是跟着下去了。
这一幕估计是在场所有人一生中所见到的最壮观的一幕了,即使二战期间也不会有这么多国家的人在一起打架。老大一上去就放倒了一个要上来打肖斯文的韩国人,把他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此刻的肖斯文则无力地瘫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支起身子,我看见一个小日本被人架住,还挣扎着想上去打肖斯文,我趁着人多,上前给他一脚。他惊讶地看着我,我回了一句:“他是我兄弟。”
这时我又看到了传说中苏琳的美洲男友,他显得特别激动。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骂着脏话:“禽兽!你这个王八蛋!”他看见肖斯文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哪里来了股牛劲,挣脱出来,朝肖斯文肚子又是一脚,我冲上去想揍这家伙,肖斯文却有气无力地叫住了我:“别打了,兄弟,我对不起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拍拍肖斯文身上的尘土问他。肖斯文还是耷拉着脑袋什么都不说。
美洲帅哥(后来知道叫马杜罗)拼命地挣扎着,但是后面那两个家伙却把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似乎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地,他声嘶力竭地继续用那口不大纯熟的中文大骂:“你这个王八蛋,你对苏琳做了什么?”
肖斯文耷拉着头,半晌才说话:“苏琳,是我害她的。”
“操,你说什么?”我心中一沉,但是却还抱着希望。
“苏琳那事,是我下药干的。”肖斯文无力地蹲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好像生怕看见我的眼睛。
当时我看着肖斯文,嘴巴张得大大的,全身无力,差点瘫倒在地上,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马杜罗咆哮着,像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