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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神史-第1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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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主听了,无言以对。只想:贫穷为万恶之源。想想父亲、三爸都是无法的了。只好来找奶奶。郑志强和孙平会都在那里。天主坐下来,知对奶奶那种老顽固的人说话是根本无益的。说:“小娘、小姑爹,你们要明白:我爷爷这账是算得出来的。你们也该将心比己想想:处在这种角度,你们的心里会如何?你们以为我三爸只是闹闹,就放过这事了?又以为我爸爸、我妈不说,就不管这事?这事我家几弟兄也要管的。现在谁占便宜,谁吃亏事小,以后斗起来,几十年的仇,兄妹相煎给外人笑话是大,趁我奶奶还在,什么钱什么粮都说得清楚,该退的退还就行了。我奶奶一死,更说不清楚,我三爸就说被你们拿了十万去,你们有什么办法?”
  郑志强、孙平会见天主如此说。急白了脸。未及说,田正芬说了:“富贵,钱、粮全被贼偷去了。你爷爷知被偷去了,反正是说不清楚的,就干脆不说了。你们都怀疑是给了你小娘家。其实她家得着什么钱!得了什么粮!我还以为你爬得这么高,会懂这道理的!没想到你也相信了,也来逼你小娘了!你小娘、小姑爹哪里斗得过你们,望你们饶他们了。”天主听了,又没了办法。孙平会说:“富贵,我伸手得着一分钱,我这十个指头就断下来!我得了一粒粮,那么我家吃到那粮都死绝、死光。你若不信,叫你爸爸、你三爸拢来,我与他们赌咒发誓。赌死哪家算哪家,咒死谁算谁!他们欺人也太欺得过度了。郑家是好惹的?大族堂堂的几百人,凭你三爸那几两干巴,他打得过谁?你们在法喇,难道不孤?总不过就是你爸爸和你三爸两家十个人。就想欺人了!莫惹着郑家还好!你们有事,郑家还可以来保你们一下!惹着郑家,不叫他家破人亡,不算郑家厉害!”
  天主气得发昏,才明这种愚劣之辈是不可以理论的。外面一响,孙平刚已怒气冲冲地过来,扬手就给孙平会一巴掌,说:“说我几两干巴,是不是你说的?你以为占着郑家的势,就把孙家吃定了?老子就来惹惹郑家看,看郑家能把孙家的毬咬得下来?”又扑朝郑志强去,要打郑志强。孙平会死皮活赖地拉住孙平刚,哭道:“你打我这一巴掌怎么办?你以为轻轻省省的就让你打了?郑志强这憨猪,你还不赶快回去喊人来!你还留在这里,被他打死了是活该的。”郑一听,起身就往外跑。孙平刚挣不脱,干脆向孙平会拳脚俱下。田正芬也去拉孙平刚,说干脆先把她打死算了。孙平刚躲让,忙跑出来。天主早出来了。不久见孙平会哭哭啼啼的,朝郑家沟去了。
  孙平玉、陈福英听说打架了,正不知何事,也不去问。天主回来,如此讲了。说:“以后就不要管了。那钱、那物,就当没有的。大家眼睛不要盯在这么一个小荒村里。这点钱在这法喇村是算不得了的。但在外面算什么呢!”陈福英说:“你说这个,我们早想过的了。这些年一直穷,都穷过来了。再怎么艰难,也把你供了出来,现在耐烦计较了?只是想起,气不完的。这一下父债子还。王元景必来向你爸爸要!真是你爷爷用掉,我们三万两万都可以还。问题是帮你小娘家苦,苦了养她家!养了还一点情义没有!她还比你小!倒要你爸爸、你三爸来养她了!你说伤心不伤心!又遇上你奶奶这样的人,现在要求我们养她了,还是这种样!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这气从哪里散得开!”
  孙平玉说:“孙平刚也只是打打出出气了。那些钱、粮,怎么还要得回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告状打官司也办不到的。难道又好上门去抢回来?况且怎么抢?你爷爷已死,你奶奶装糊涂。这有什么法!只恨孙平刚怎不把她打稀叭烂,才放她走!也试试看你奶奶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会觉事态严重,得不偿失,会生后悔的。富贵,人要自强,还是你说了一辈子的那些话。你这一生也给爸爸的脸面争足了,爸爸感谢你!如今四十六了,还过过来了,莫说以后的光景,比以前会好得多!我会依你的话办的!”说完落下泪来。
  陈福英说:“这些事我们想得通,你也不消担心。我们眼里也仿佛没有你奶奶和你小娘就行了。这下清清静静,各过各的就是了。看来看去看透了,就是这么回事。只盼富民、富华你们几个争气点,也像你大哥一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可怜孙平刚,他也打错主意了!早我就跟你爸爸说:“孙平会、郑志强只怕哄不到,骗不去!那种两个蠢人,吃到肚哪里有吐出来的?他们哪管你哥哥嫂嫂,吃饱吃足,不理你也才是这么回事!断绝了这条路,没了这门亲戚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的人才单只她家?都会这种做的。就是一回把便宜占完了,以后一切都不管了。我们现在都不管这些了。”
  孙平玉又说:“富民这些也不听话呀!看看这个家,五千元旧账未还清,这下又来几千元了。哪年还得清?自己不奋发图强。你大哥一年两年叫看书,任说都不信。富华也是这样,看看几万元钱供了你,一点结果都没有,还是只会在农业上种地。这样有什么希望,倒还不如富民了。富文也麻烦,无奈何了!学习是差得很,年龄是十七岁了,还在读个初中。你这一生以后怎么交代?也不像读书的料,也不是回来干活的料。富春也无法。可怜人是聪明,但像这种环境,还读什么书了!”
  富华已把写给陈福全他们的信写好了。明天是腊月二十九。天主说他去赶荞麦山街,既把信交了,也打个电话到北京去,给单位上说说,初三、四过完年就回北京的。
  这一下午,也无人管田正芬了。夜里,孙平玉起来,说:“难道妈妈出事了。”叫上富民,来叫了孙平刚,推门,不应。喊也不见答应。等孙平文等全来推开门进去,已死在床上了。是用帕子在床上勒了吊死的。大家落泪。叫齐了全族人商议,说这有什么办法,是她自己要死的。陈福英、天主听见,全落下泪来,连夜又商议了。第二日又派诸人去赶亲友,又请了孙平文、吴明剑做支客师。孙平玉、孙平刚商量了一夜,没办法。只好把那间孙江成的老屋卖与孙平文家,二千元钱。粮食竭孙平玉家所有,全拿出来了。陈福英在楼上见粮食全光了,急得又哭。天主看看,已是一贫如洗了。只剩自己那一个中央机关干部的头衔了。
  这下连柴都不够了。孙平玉急了,只叫帮忙的把那他亲手栽植的松树、柏杨全砍下来。
  天主次日就跟到荞麦山买菜的马车,到了荞麦山。在邮电所,那乡邮员对天主说:“这孙平玉家,是不是你爸爸?”天主接过,又是陈福全发来的电报。又是四字:“妈妈去世。”天主说是,签字收了。挂了半日的电话,才接通了。马局长来接了,说:“既然你祖父、祖母均去世了,不怕,你办好了再回来。你的探亲假也还有十多天才满。回来你补半月的假就行了。有半月够了不够?”天主说:“够了。不过事也不多,我能争取在探亲假完之前回来的。”马局长说:“家里情况怎么样?经济状况可好转了?”天主心想是更糟透了,但仍说:“好些了。”马局长说:“那你尽快办完,好好地过个年,回来就上班了。”天主说:“是。局长,再见。”
  到中午,白菜、豆子、肉都买好,再买了蜡等,那卖老屋的钱,已只剩二百来元。天主大戚,想曾祖父手里的房子,爷爷住了几十年,今才去世数日,即已易主,且也一日就用光了。在荞麦山,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指目天主。又遇到张一行、范传云诸人,也只谈了几句,就各自走了。坐了马车经荞麦山中学前面。天主想一切均已随风而逝。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天主。许多学生一见他,又叫“孙老师”,天主想天地间暂时还不老的,就是这称呼!天黑了,又下起雪来,才回到望见三面悬崖和中间的大沟来。
  晚上一计议,钱又没了法。天主只好来吴明雄处,吴很高兴,借了四百元给天主。天主又来郑发宽家。郑也极高兴,贷了二千四百元出来。原本来说这钱只要千把元了。但天主已决心要带富华、富民走了。贷了这么多。
  富文又干起他的侦探营生来。饭仍在天主家这里煮。陈福英听母亲又去世了。又痛哭一场,病在床上,发着高烧。一家人疾心若焚,孙平玉、孙平刚已是近一月不得休息,哪里还有人形,昏头胀脑的,还得处处应酬,各处奔忙。富民、富华等也瘦了许多。魏太芬说:“最变的是富贵,回来几天,又瘦又黑了。不知要回北京去多久,才恢复复原呢!”天主找镜来一看,真是面色都老了许多。说:“沉忧伤人,此言不虚啊!”想想“化心养精魄,隐几窅天真”,在这世上如何化得去,隐得了呢?
  渐又下起雪来了。王元景再来,又被骂了一顿。天主也觉不可管了。他把树也卖光了。亲友二度冒雪而来,又是鞭炮连天。其实内心已是叫苦连天了。头次威威风风而来,这次要不好好来,头次就白来了。但要威风而来,哪家经济不困难?天主家也明白,又不好劝说随便来的。又逢年关,家家要望过年的。腊月三十日晨,天主又忙带人去打井。连天主也觉困倦不堪,身体发烧。终于大家在午前葬好,慌忙返回。亲友们一晃回去过年了。孙平会家从头次回去,再没来过。这条路断绝了。
  陈福英一直痛哭。三十晚上,处处爆竹。孙平玉也叫将前省下来的几封爆竹拿出去放了。叫孙平刚家来,一处过年。大家痛哭,其实过什么年!孙平刚没有吃的了,孙平玉也没有,这下无法了。
  第二日春节,雪更大。天主带大家收了那些东西。孙平玉也忙把东西都清退。这样忙了一日,大家才得好好地睡觉。第二天,全家忙了挖粪,尽管雪更大,仍干的热火朝天。孙平玉、陈福英很着急,说人家别家粪都翻过了。天主边干,边向父母说:“这次我必须带富民、富华走了。再呆在这里更不行了。反正再无退路。”孙平玉、陈福英同意:“你三弟兄去,好好地苦点人见识出来。我们带着富文、富春慢慢地过。”
  到初三,雪已积了两尺多深。鸟因长期的雪,也飞来院窝里扑食。陈福英忙找了一把荞子出来,撒给那鸟,说:“可怜鸟与人同,饿了就危险也不顾了。不知你几个舅舅家,现在又如何了。”天主说:“我们慢慢好起来,会济助他们的。”
  天主一直焦心,车影子都没有。初五六两天,到公路上去看。近一米深的雪,哪里能来车呢!初七好不容易晴了,雪狠化了一天,初九这天,一辆班车驶进法喇村来,一看是秦国俊的,大家喜悦万分,忙买好了票。天主叫富民、富华准备好。说:“这是背水一战了。看看是家里已无办法了!这一去必须要以百倍的勇气投入战斗,要改变了整个世界再回来。”天主又说:“爸爸、妈妈,你们再艰苦几年,账我会苦了来还的。你们不用焦心。富文、富春过两年我们也来接走。我有一个宏大的规划,我要使这些贫穷的地方都改变面貌,都过上新生活。”
  第二天早上,大家就上车了。孙家文、孙家武也说是厂里等着上班,也忙去。邵运才家几弟兄等,全上了车。孙平玉、孙平文、陈福英、魏太芬及村里几十人全在河坝里为车送行。车碾着积雪驶出。不久爬上黄毛坡梁子,大家再望一眼法喇村,走了。 
  《神史》 一○二 
  《神史》 一○二
  由于天主在这车上,秦国俊极不痛快。他本是忙开道角的车,因忙里偷闲,这么往昆明拉两转,车费又高,极划算的。同时他是法喇村第一个在县运输公司开了客车的。很是荣耀。这开回村里来拉家乡人,也为的是衣锦还乡,矜夸得意之意。今天主在车上,他还哪有什么得意可言。一车的法喇人不觉嫉妒天主,只有秦国俊在大为嫉妒,面都红了。车或走或停,动作幅度都极大,天主从车运行中就知秦国俊心里有气,但对此天主也无奈何,只盼望他不要使性赌气,把车开翻了。应该说他开车的技术是好的。车一直过了黄毛坡梁子、大柏路梁子。到一处,秦国俊就下去买一抱拉罐上来,喝上一半,扬手扔了。天主看看,大不对劲。想这样夸耀有何意义啊!天主就坐右边前头,但整天二人未说过一句话。天主有两次和他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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