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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神史-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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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管着!邵运福这个日脓包!叫他看证件嘛!”邵运福就上去,强把证件递给车老板。被车老板一掌打落。邵运福只得照着电筒去捡起来,说:“你这两个烂贼还没这福气看呢!我本以为你们祖坟埋着了,今天得拉你大爷们,赏脸让你们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哪知祖坟还是没埋着!你狗日两个没福气,这下出钱求老子,老子也不给你们看了。”拿起来,仍是心不甘,就念给二人听。二人骂:“你去看看老子们村里,大学生四五个,工作的上百人,在地区的六七个。”法喇人大笑:“闹半天还没老子们的多!再过一个钟头你去看看老子们村里,大学生就有八个!在省上、北京当过记者的你们有没有?在中央的你们有没有?你们不说,老子们还以为你们真的行!哪知是这个熊样!”
  这样一直吵,车已过了大柏路梁子,到了黄毛坡梁子了。看看又是坡了,那司机气得把车往后倒。法喇人喊:“好!你有本事倒回昆明,我们就回昆明过年。”司机把车折磨了一阵,熄了火,车主骂:“还有多少公里?”众人说:“只有二十公里了。”车主说:“再加三百元钱。”法喇人说:“钱这么好要?你们不开算了,大家在这里睡觉。”车主愤骂:“你这些烂贼,穷得掉毛,看外面只有石头和雪,还吹个干毬!有个在中央也敢吹,吹我这个干毬!”诸人早已不痛快,一直以邵运福所拿证件被打落为憾,又叫邵运福:“日脓包!你揪他的头来看看,不揪我们来揪了。”邵运福又上去,近乎哀求地说:“你们看看。”射了电筒,说:“这是身份证,这是工作证。”又翻包里一阵,又高兴地说:“嗬,还有这许多。”全递过去。那车主看了,信服了,给那司机看。二人看完,说:“看不出这狗窝般的地方,还有人。”法喇人见此,满足了。全车哈哈大笑。说:“如何?”那二人又骂:“如何个毬!我们还没说这是假的呢!身份证、工作证,天下伪造的到处是!要一百个北京的假身分证,我也买得来!既在中央,有专车,有专机了,也把父母接去过年了!还来坐我们这中巴车!朝这穷地方跑回来过年!所以一想就是假的!”法喇人面子被扫光,又拿不出理由来驳了,一时语塞。半日才说:“这是老子们的人有道德,有水平,爬高了也不忘本!还要转来看看父老乡亲,想办法使家乡富起来!”二人见法喇腔调不高,解释起来,更鸣得意:“嚷一晚上,还是个假的,还有脸胡吹!所以你这伙烂贼,一辈子只会嚷嚷,这样嚷一万年也不要想发达起来!”法喇人气极:“假的?老子们双方打赌!你们拿这车做赌注,老子们也拿两万元来做赌本,到村里赌一回!”
  嚷了一阵,后一辆中巴车到了,也吵得开了锅。那昆明司机、车主停住车,与这辆玉溪车说:“日他妈想不到是这种穷地方,老子们亏惨了!”都要加钱。两车上的法喇人同声而骂,都说:“只有二十公里了,赶快走。”这司机质问邵运福:“你说再爬了就没有了,前面这山哪里来的?”邵运福说:“我说的是爬完刚才这座,再爬一座,再爬一座。我还不给你说,前面还有两座山呢!”
  两车均不走,大家就睡觉。不时有人劝:“快走了,二十公里,马上就到,我们要忙回去过年,你们也要忙回去过年。停在这荒山中,干什么!大家方便。要不方便起来,亏的是你们。我们仅几个钟头就走回家了。”邵运福说:“你们不用催。等他们把气散完了,再请他们想。今晚上他们也气够气足了。明早雪一深凌一冻,天冷了车还发动不起来。我们叮嘱周围几个村的,不卖东西给他们吃!”又对那一车人说:“这伙人知什么好歹!还不相信老子们法喇有在中央的呢!把我们气得要死,要让他们饿饿,知点厉害!”那一车也鼓噪:“这两个杂种也不相信。你去拿证件来让他们看看。”邵运福吃刚才一堑,不拿了,说:“杂种些还没福气看呢!”
  忽然刷刷的大雪飘了下来。两车的人电筒光柱乱舞,照见了大声喝彩。司机、车主慌了,忙开车。法喇人更笑。司机、车主不断地骂。邵运福喊:“我们也快骂起来!骂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了!他们精力也分散些,气就少了。刚才爬大柏路梁子,不就是互相骂着才爬上来的?这样不知不觉就开回村了。”于是大家又骂。此车骂声稍落,就听那一辆车上也是骂声鼎沸。这车又骂了超过那车。
  天主倦极,瞌睡起来。仿佛觉爷爷在前面走。不知什么声音催天主:“你赶快一点。你爷爷要去了。就等着要见你一面,已等不及了。”天主大急,一时醒来,立觉心灰意冷。看车外漠漠夜空,雪深尺余。已到光头坡梁子上,前面就是横梁子了,这连日的各种怪异感觉,已使他有些不胜其怖。想要是爷爷去世,那又太遗憾了。
  此时雪深,司机已不敢再吵,集中精力开车。邵运福坐在车盖上指点着怎么走。车里气氛热烈。都说从前怎么在这里放羊,明日怎么打雪仗。那车主见此兴奋,也觉要到了,没骂的兴致了。天主心内紧急,只恨雪深了车行太慢。看着到了横梁子,黑梁子、拖鸡梁子模糊的影子全在眼里了,大喜。车从横梁子下来,大家唱起山歌来。邵运福叫司机按了长笛,通知村里的人们。后一辆车上喇叭也按起来。到了村,不时有人开门出看。大家说:“到了,到了。” 
  《神史》 一○一 
  《神史》 一○一
  车在法喇小学前操场上停下。富民他们从那一辆上下来。都说有异感,孙国勇说:“我们这一家人,是有谁出事了。”孙家文说:“我睡着的,一下子被推醒,毛发都吓得竖了起来。”大家下了车,扛上东西急奔黑梁子上来。刚到孙家文家,魏太芬迎出来,说:“富贵家妈今早刚说你们要来,就果然来了。你们快去,富贵的爷爷要去世了。还念着要见富贵呢!”
  五人慌忙跑来。屋里屋外全是人。孙平玉、陈福英正忙找寿衣等去给孙江成穿。孙平刚急得哭。见五人来了。孙平玉急忙说:“快,你们进去,他看看心也就满足了。”天主等推门跑入,全屋的人都道:“竟有这种事,还得见上面,可见做爷爷、做孙子的都有福有德。”孙江成面如白纸,神智全迷,已被捧着头的了。天主泪流,四人也流泪。孙江成见了,想伸手。天主忙握住,孙江成声音弱极:“爷爷就只挂念你了。你要好好地干,光宗耀祖。这一家人,有你在爷爷就放心了。”天主道:“是。我刚从二爸家那里来。二爸、二婶、小全芹、小全荣、小全友、小全德、小全亮全都好的。”孙江成闭眼,说:“我已想不起他们来了。”又补一句:“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孙国勇上前,叫声:“大爹。”孙江成睁眼,看了半日才点点头。孙家文上前,叫声:“大爷爷。”孙江成眼皮想动,已动不了。孙富民、孙家武上去流着泪喊,孙江成罔若未闻。半日又睁开眼,动了动唇,但没声音了。一时孙江华、孙江荣等都说:“他已知你们的心意了。你们快出去,吃了晚饭再来吧!”天主见魏太芬叫,出来,魏太芬说:“刚才煮了洋芋宵夜,大家刚吃好,你们快去。”天主想回看着爷爷。她说:“不是一时就去世的!两三天了都这样子。”大家于是去他家。刚坐下吃,陈福英跑来,问天主:“你外公身体咋样?我们这一阵白天黑夜守你爷爷,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是感觉你外公不在世了。他来与我说他走了。前好几天,我就梦到地震,你外公、你们全被压着。正因为怕他们留你在那里过年,你爷爷也病,我们才发电报催你回来的。催呢怕你以为家里出事了。不催呢又真怕他们留你,所以还是发有急事。”哭了起来。天主惊呆了,问:“你哪天做的梦?”陈福英说:“腊月二十,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天主一算,刚好是梦到外公那一夜。又问:“什么时候?”陈福英说:“半夜过后。”天主瞒说:“外公、外婆我来时都是好的。不会出事的。”陈福英又问:“你二舅的事办得如何?你大舅、三舅他们的情况呢?”天主说:“二舅已放出来了。大舅、三舅他们情况也都好的。三娘家我也见着了,好些了。他们都好,我才放心回来的。如未办好二舅的事,我就不回来了。”陈福英说:“你外公肯定是不在了。我有数。你爷爷我就有感觉,梦中他也被地震的石块压着的。只看你爷爷已不行了。你刚才说你到了你二爸家。是真的?还是哄你爷爷的?”天主说:“真的。二爸家情况倒不如三舅他们。”陈福英问:“你二爸、二婶没对你说起你爷爷的病?”天主说:“他们知道了?”陈福英说:“怎么会不知!信连封的去,加急电报都发去两个了。你看!你到那里他家都不提!你看你三爸在这里,又做得什么事的!你爷爷心也狠得很,病了十几天,不中用了。人人以为他要交代后事了,一句话不出,一个字不吭。直到现在死了。俗话还说:鸟要死了,叫声也是哀的;人要死了,言也是善的。你爷爷至死一句话不说,有什么办法!全要压在你爸爸头上!可怜这个老本分人,一辈子的苦命!到这时谁也不理了!”
  这时富华忙来,说:“爷爷去世了。”陈福英站起来说:“你回去!休息一下。忙的还在后头呢!富春在家里,你回去就是了。”就起身去了。孙平文又跑来:“都过去听安排。”带了孙富民、孙国勇、孙家文、孙家武过去。天主忙道谢:“大爸,要麻烦你们了。”孙平文说:“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你快回去休息一下。或者就在这里与小家勇他们休息。”天主说:“我回家去。”他们去了。富华说:“大哥,工也没分好。不知怎么办了!”天主说:“过后再打主意吧!先忙着。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又和富华过爷爷家去,见人们一片忙,自己入不了场,就踏雪回家。富文、富春仍在灯下看书。天主点头,然而大觉这样的学习方式陈旧了。与外边的世界,是隔得多么遥远!
  第二天,雪已深有两尺。各处派了人去通知亲友。富华、富民一班人全派出去了。孙江成的灵柩已停于堂屋中。帮忙的一片忙。孙平玉、孙平刚当孝家,冒雪出去跪请全村。陈福英回来,和天主商量:“我和你爸爸也商量好了,你二爸又不到场。好歹全尽你爷爷的家产用了。”天主说:“办俭省些,二爸分文无有;三爸也是这个样子。能为他们省一文算一文。办丧事宁节俭勿奢侈。况且他们两家还为生活所迫。”陈福英说:“我们又有什么!只是这些人心太黑了。你二爸人不来,信或电报也该来一个。更何况你到了那里,这样瞒人。你三爸一粒粮、一分钱没有。你爷爷的家产,昨天我和你爸爸、你三爸、你三婶才去看了,一样没有。我和你爸爸一句话不说,你爸爸气得眼睛发黑。你三爸这下慌了,逼问你奶奶家产哪里去了!你三婶打定主意今天等你小娘家来了,才要拉着你奶奶找你小娘算账。说天下父母心黑,哪里有你爷爷奶奶心黑的?”这时孙平玉回来。陈福英已告诉过他一些情况。天主见父亲更瘦、更老了许多。一双膝因去跪了一早上,全是湿的,裤子、鞋上也全被雪化湿了。怜惜不已。忙找裤子出来给他换。孙平玉说:“我还好得多,可怜孙平刚,一双烂胶鞋,雪一化,里面滑的,一早上就烂了。我来找双鞋去给他!富贵,你爷爷奶奶做的好事!哄我们有粮食有钱的。一直不准进他家那屋,好像我们是贼!昨天看着无法了,我和孙平刚进去看,哪里还有一粒粮!你三爸这下发话了,说你小娘六七天前还来背粮去!现在孙平刚钱没一分,粮没一粒。主意也不打一个,只问我怎么办!富贵,当爹的是苦命人呀!你爷爷心黑得要命!他反正撒了手就不管,打量这时候全是我的事了!成心是他死了还要把我害死掉呀!这时候千斤重担压朝我头上来了。”天主说:“要多少钱?多少粮?”孙平玉说:“最低限两千元:烟不能不买,酒不能不买,香烛纸蜡不得不买!火炮要几十封。荞子要八百斤,米要二百斤,肉要三百斤。菜也得买!总共三千元!”天主说:“火炮不炸!道士也不请了。省下两元钱,给富春他们读书。”孙平玉说:“火炮可以少点,但出材子、下圹都要几封。你爷爷那树,值几个钱?道士也得请,万人都请,不能受人笑话。还有你奶奶的生活,你奶奶的事呢!你奶奶再要三千元,那树就光了。”天主一听,也发急了。
  孙平刚、周家英找来了。孙平刚哭得泪人一般,说:“你到你二爸那里了?他都没告诉你不回来了?”天主说了情况。周家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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