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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神史-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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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媳妇,又花三千才把他的大瓦房修起。修起我才后悔了:牛、马、羊全卖完了。我还有五个儿子。如果这五人以后跟我算这笔账。岂不被几个儿子分了烤吃了?哪知这小杂种二十几的人了,仍不成人。被他婆娘督得哭,把小孩也扔给他抱起,跑来找我说小孩子哭了声音都没有,怕是要死了!我也气得毫无办法。亏徐正兰又不知带在哪家去,才给小孩找点奶吃了。我那儿媳妇妈的成了个女皇。我和徐正兰叫吴耀周狠揍她!但小杂种一辈子的软蛋,硬不敢动她!我说:“你这小杂种是扶不起的猪大肠了。老子推狗爬不上树!终于落万人耻笑。孙富贵与你一班的同学,一样从前在荞麦山这条路上走。过几年你的儿子就送去给人家孙富贵教了!”张加成同样这样,儿子书读不出来,去四川打工,就死在四川。气了哪里还有人花耳眼!有一天在前头背着背荞子走,忽然说一声:‘就是这样!’连我也吓了一跳。我喊:‘大爸,割荞子啊?’喊了两声,他才听见了,‘呔’的一声,问我:‘你说什么?’我问他割荞子不是,他说是。头摇得不成样子!看着可怜之至。我倒替他想着当时不要供儿子读书就好了。”
  陈福英说:“你大外婆家难道不惨?她说:‘小英呀,我供我家小老四读书。裤腰带都几乎解下来供了。’”
  此时才知那吴耀芬嫁去烂木枪家,生活维持不住。烂木枪就去昆明打工来养家。陈福宏弓着腰,五十八了,是个残疾人。得每早每晚煮了饭,才叫儿媳妇起来吃。白天他还得出工。吴耀芬只会背着小孩,在学校周围转,跟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同伍晒太阳。惹得吴明献、吴明雄等骂:“吴耀芬,一点礼体都不要了!你老公公在地里做什么你去见了没有?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媳妇,跑来跟了这些老公公坐着,像不像话?虽说你是陈家的人了!陈家人不说你,但我吴家就不说你了?我吴家也还要面子呀!”干斤斤也骂:“吴耀芬!哪家的姑娘嫁出门去生儿育女了,还会挨娘家人举族一致地骂?同你年纪的,全村谁像你一样长天老日摊开四肢地晒!你见了谁不在地里苦?谁不在地里忙?我养了子女二十多年了, 我还在苦!你奶奶七十岁了,这下重孙都有了,也还在苦!你像不像话!再不用怎么说,那孙富贵人家当大学生、当老师了,以前跟你一样的人,才来讨你?为什么人家不要你了?自己也该发狠赌气地苦出个样子来,虽说不可能比得上人家了,但你也不能比人家差得太多呀!”
  那吴明才买了个驴公子来,在村里配马。每配一匹,收四十元钱,二十斤荞子。去配的络绎不绝。吴明才也发起家来了。哪知刚一年,驴公子死了。他那家又败了下去。众人都说他那儿子讨错了媳妇:讨的是王光银的姑娘!把王家的晦气也讨去了!
  假期天主也不回家了。他拼命写作。总计篇目已达四百篇。《孙子操》也要结束了。
  富民终于从西双版纳回来了。又说起陈福达在那里的情形,大为不妙。陈志莲给了道角乡搬去的王明聪。那王明聪最是个无德行才操的人。在大黑山放火烧了王昌敏等筹建的小学,无人不恨。陈福英听说大惊,说:“这不是与整个大黑山的人为敌了么?”富民说:“咋不是这样呢!”又谈到陈福九家的情形,也是不妙。橡胶种好了,当地镇政府就要撵胡安政等走。胡安政已跟着打了两架。一次被打昏迷过去,一天一夜后才醒转。陈福九就只能守着哭。陈明贺家也不大妙。陈明贺眼睛失明了。蒋隆贵、崔绍泉都被陈福达撵走了。
  陈福英听了,难过得无法。陈明贺又写信来,叫孙平玉家再搬去西双版纳。陈福英再也忍不住了,对孙平玉说:“你写信去!叫他们不要写这种信来害人了!再写这种信来,他们是老人又如何!我们就不睬他们了!”孙富民说:“主意打的大得很!还要叫我们、大舅家、三舅家、二娘家,所有的陈家,都搬到小河边去!”陈福英说:“天也!咋越来越昏经了,那点脑壳,是不管事了!”孙平玉说:“这家人是在走败路了。以后不知要败到哪一步才出头!做事越来越没样范了!”
  陈福宽倒是陈福英回来以后不久,也就与孙平玉家关系正常了。只是陈志琴是姑娘,开头就没拿去读书的。如今十五岁了。儿子陈志成,学习搞不走,回家务农了。陈福宽气得无法。这时又刚好他那房子在村中。右边的出路,被十几家人建房,把那路占了。只好朝左边走。但左边隔路,也就只有两张床那么大的一块地,是陈福高的。陈福宽要从那里走,去找陈福高:“二哥,我房左你那块三四个火塘大的地,卖给我算了!我从那里走路。”陈福高说:“我的东西从来不卖!”陈福宽说:“我拿点地跟你换嘛!你家背后我这块地,有你那块五倍大,出产也比你那地好!这地大一点,更好管理,不像你那一点点!我就用我这一大块调你那一块了。”陈福高说:“我不调。”陈福宽说:“那二哥能不能作个人情送给兄弟!以后兄弟一定报答二哥!”陈福高说:“空口白牙就要人家送地给你!你的咋不送我?”陈福宽火了说:“你要哪块?说了我送你!”
  陈福宽气得无法,刚好陈福英来,说:“姐姐!天下再无陈福高这种蠢汉了,我门口,他巴掌大的一块地,顶多种得了十六七棵洋芋!我早就防他是个憨猪,去说拿他背后我那一块跟他换!买也不给我,换也不给我!我跟他无冤无仇,他犯不着要这样整我!我陈福宽几十、几百的东西都在送人!他就送我就咋样了!这种人,一样人不分!拣得被吴明美家把他全家子打得死去活来!还要把马抢去!不怪他平时鼓头,这全族人再日脓,我们也要站出来为他撑撑腰的!”
  陈福英说:“中得什么人意!他去医院里,富贵还帮他讨了情的!给姜庆成说过饶他一点。单凭这点情分,他也该把这点地送你!”
  陈福宽听了,说:“富贵睬他做啥嘛!他是个值得睬的,我们早睬他了!他那些儿女,被人践踏得可怜!我都不忿气!要想出来帮他撑硬筋了!但想想他这种为人,管得了多少?”
  刚好陈志成拉骡子喂水回来,经过那地。陈福高来看见,不得了,满脸怒火,冲了进来:“陈福宽,你来看看!陈志成拉骡子把我这地踏得不像样了!”陈福宽大怒,故意转向陈志成骂:“你眼睛瞎了?不看着走?你这小狗啃的!我打死你算了!”上去狠命地打陈志成。陈福英看陈志成可怜,忙去拉住。陈福高一直看着。陈福英原以为陈福高会不过意,会来劝陈福宽不要打了,哪见好好站着,也有气了。说:“二哥,你能不能把你这地卖给小宽,或换给小宽?他是无路可走了。”陈福高说:“小英,我不卖也不换!不是我把路占了!谁断了他的路,他去找谁,就因为我这人软了,万人都来欺我!吴家把你二嫂,你侄女都打成残疾了!这下我对天王地老子都不卵了!”陈福宽听了,说:“我姐姐,算了!再说多些也白说!回来吃早饭了!”又对陈福高说:“二哥,回来 吃早饭!”陈福高说:“不吃了!只是你要交代陈志成:不要拉骡子从我这地过了。我要在地里埋炸弹!炸着人炸着骡子,我都不管!”
  陈福英见他蠢到这地步,也无好气了,说:“二哥!你这地也只巴掌大,你送他就咋了?”陈福高说:“我不送!”陈福英说:“你送二嫂、陈志相去医病,富贵还给姜庆成说过,叫他对你家手下留情!凭那点情面,也换得来你送地这点情面了嘛!”陈福高一愣,红了脸,说:“那么我这点地,就跟陈福宽调嘛!要说清楚:不看在富贵外甥的情面上下不去!我是天王地老子都不调的!就是要埋炸弹炸人炸骡子!”陈福宽说:“调也麻烦,干脆说断掉,多少钱卖给我了?”陈福高想想,说:“你说。”陈福宽说:“你说。”争执半天,由陈福宽说了,一百元。就给了他钱,把地买了。
  这里陈福英、陈福宽、冷树芳三姐妹又是摇头又是笑,大觉不可理喻。且喜他终于卖地了,又高兴万分。陈福宽说:“姐姐,你说他蠢不蠢?他说他以前软了,才被人欺,被吴家欺了!这下是要来对我‘不软’了!他会埋炸弹,咋不把那炸弹埋到吴家屋头去?还让自己的人,被人家打两个残疾人摆起!又要炸人炸骡子,一听有什么道理?”冷树芳说:“他要是有道理,最后地都卖给我们了,还不给情面!还要说他是看富贵的情面!还说要埋炸弹炸人炸骡子!地卖了,还要得罪人家!”陈福宽说:“你说他憨,他不憨的!姐姐说出那些话来,他还会脸红,才卖地给我们。要是他一味不讲道理。富贵给他的情面,他也不认,地也不卖,我们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陈志琴说:“为人活到老二大爹这种地步,还活了咋整?”陈志成说:“这种人哪点活得差了?家里两个残疾人摆起!上山放羊子,还叫我:‘小成,跟二大爹对支山歌嘛!’赶着他的羊子,歌声还欢得很!边唱边笑!好像全村的人,他过得最幸福了!活了五十岁的人了!连我都看不起他,不耐烦跟他对山歌。”陈福英说:“小成,你要是好好读书!还有读不好的?”陈志成就弯下脸来。冷树芳说:“无法了!只会放马,唱山歌,到五十岁,也就跟他二大爹一样了!他还在这里看不起他二大爹!”陈志成大怒,说:“我跟你打赌:我到五十岁不像他那样,你输啥子?”陈福宽说:“你还不滚去放你的马?你又皮子痒了,晚上我就给你揭两层皮!”陈福英对陈志成说:“小成,快吃饭!都怪姑妈多嘴!”陈志成说:“我不怪姑妈!的确是我没好好读书!现在想读也晚了!只是我妈说话气人,开口就说我要跟我二大爹一样。我当然要问凭什么要这样说!要是我跟我二大爹一样,我就丢个炸弹把吴家炸了,自己去偿命!再不然就屙泡尿在牛脚迹窝窝里,浸下头去浸死!”
  富华仅仅是刻苦,学习怎么也进不了班上前几名。天主大为着急。开学即由天主、谢永昌带去省上报了专业考试。天主这班还有许元朴等,都去参加考了。成绩都在全地区前几名。
  几个班相较下来,天主这班成绩是最好的。天主只叫学生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鼓励范昌卉等加油。范昌卉等学习刻苦,不分昼夜,连走路上课都是昏昏忽忽的了。天主班上又有王冯志等人,都是努力加油。小村的韩石,也来天主班上补习。他考体育。天主深怜他家境贫寒,无法补充营养,给他些红糖。向体育老师借了个铅球来给他,天天抱着练。回小村是六十多里路。天主叫他,周末一路把铅球丢着回去,回来又丢着回来。
  原先天主分来时,就与班上学生《约法三章》:第一,他和学生互相监督学习。学生学习懈怠了,由他监督。他的读书、写作懈怠了,由学生监督,提出批评意见。结果是他倒比学生做得还好。学生比他懈怠多了。原先他提出自己要保持与学生一样的生活标准。要保持清苦,以励拼搏。所以天主以前吃饭是吃洋芋,洗脚、洗脸、洗澡,下雪天都是冷水。前一两年还做得好,未比学生太优越。第二,学生三年毕业,都要考取中专、中师。但如今已做不到了。三年前原班的学生六十多人,如今只有十多人。其余二十多人,都是留级生、补习生。而且原班生学习都不好,赵在星就上天主这班的英语课,一年下来没正规地上过一节课。又都受外面影响,谈恋爱者比比皆是。能望考取学校的,都是几个留级、补习生。而天主有时遇上原先的学生如今失了学的,完完全全又是一个农民了。有的结婚了,已有小孩了。他们老远见天主,忙逃到一边。天主叫住,说:“逃什么?”他们红了脸说:“不好意思见孙老师了。”天主无言,说:“以后怎么办呢?”他们说:“只有挖地、种生产了。”天主回顾过去,就发现这三年是白干了。第三,约定是三年后天主也要读完该读的书,形成完整的理论,出版几部长篇小说和专著,一到他们毕业,天主也就走了。到更大的地方去创业去。
  天主大为悲哀,原来害怕的东西,现在要出现了!再过几年这些学生回来,也像自己三年前回来一样说:“这个孙老师,还在这里,一点进步都没有。”问题是自己现在已安于现状,不复觉醒。从前深以为怪,大觉可怕的,现在已以为常,不复担心了!
  许世虎那个班,是已绝望了。注定是一个都考不起的。只有十多个学生,上课下课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扑克牌摆着打。许世虎已懒于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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