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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5726-觅渡:梁衡第一本自选集-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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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正谈话间,有人推门送来一封信。你随手撕开,抽出信,却又将撕下的纸条塞进信封里。我不觉好奇,便问这条废纸还有何用?你笑一笑说:“这是职业习惯。平时在教室里要求学生不乱抛纸屑,所以就要时时示范,做个好样子。”啊,我一下意识到你是在另一种严酷的做人标准下生活。我不由得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圆规、角尺(这不知是你用旧的第几副了)。但人非铁木,这样画地为牢,以身为规、为矩,要有何等的毅力、觉悟和牺牲精神啊。你就是以这样高超的艺术无声地塑人们的灵魂。    
    你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信,我知道你没有别的亲人,这信也许正是那几个当年的调皮鬼之一写来的。在你的木箱里已有一大捆这样的来信。阳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勾出你端庄慈祥的剪影。我感觉到你脸上漾起的微笑,也伤心地发现你脑后散着几缕白发。我后悔当时没有带个相机。    
    也许是坐久了,感到你这个小房间里幽静中未免有一丝的凄清,我便忍不住提了一个俗气一点的问题:“你总得有人照顾啊,比如不结婚,也可以抱个孩子。”这回你脸上没有刚才那种一说话就露出的笑意,而是深沉地目视对面的墙壁叹了口气说:“许多关心我的人都提这个问题。有的介绍对象,有的同志甚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我。但我都谢绝了,不愿拖累人,也不愿多分心。”你讲了一件感人的小事。去年两个女学生毕业了,上大学前来看你,她们说经过慎重考虑也征得家长同意,愿做你的女儿,她们真心真情,流着泪求你答应。你看着这两个跟了你六年的孩子,也掉泪了,说容你考虑一晚,明天再说。两个女孩一脸欢笑地回家报告去了。可是第二天她们带着小礼品和以女儿身份写的祝辞进门时,你却严肃地回绝了。我很为这件良缘未结而遗憾,连问这是为什么。你说:“她们的深情我懂,也很感激。但是想了一晚上,我觉得世上师生之间的感情已是最纯洁、最珍贵的了,何必又再掺进些什么呢?”想不到你是这样理解宝贵的师生之情的。你把她看得很纯,像一张白纸,不忍滴上一点颜色,虽然这颜色很美丽,但你还是只要这纯。    
    那天采访完后我缓步走出校门,虽然心里很激动,但茫茫然,总是找不到写稿的由头。你的毅力比得上居里夫人,你的顽强配当一个英雄,可是你却在干着最平常的事。你的生命之光不表现在耀目的一瞬或惊人的一举,而是表现在默默地坚持、执著地进取。大凡世界上的事太普通了倒反而很难,做一个纯粹的普通人难,为这样的人写篇稿也难。这种负疚之情一直折磨了我好几年,你的形象倒越磨越清晰,于是我终于动笔写下这点文字,不算什么记述,只是表达一点敬意。    
    (1990年1月16日)


《觅渡》 第三部分书与人的随想(1)

    书与人的随想    
    在所有关于书的格言中,我最喜欢赫尔岑的这句话:书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刚刚开始生活的年轻人的忠告……种族、人群、国家消失了,但书却留存下去。    
    人类社会是一个连续发展的过程,我们常将它们比做历史长河,而每个人都是途中搭行一段的乘客。每当我们上船之时,前人就将他们的一切发现和创造,浓缩在书本中,作为欢迎我们的礼物,同时也是交班的嘱托。由于有了这根接力魔棒,所以人类几十万年的历史,某一学科积几千年而有的成果,我们便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掌握,而腾出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新的创造。书籍是我们视接千载,心通四海的桥梁,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首先要拿到的通行证。历史愈久,文明积累愈多,人和书的关系就愈紧密相连。    
    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会发现一个新世界,比如海洋、太空、微生物等等。凡新世界都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乐趣。但真正大的世界是书籍,它是平行于物质世界的另一个精神世界。有位养生家说:“健康是幸福,无病最自由。”这是讲作为物质的人。正常的人刚生下来没有任何疾病,一张白纸,生机盎然,傲对来世。以后风寒相侵,细菌感染,七情六欲,就灾病渐起,有一种病就减少一分活动的自由。作为精神的人正好与此相反。他刚一降生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迷蒙蒙,怯生生,茫然对来世。于是就识字读书,读一本书就获得一分自由,读的书越多,获得的自由度就越大。所以一个学者到了晚年,哪怕他是疾病缠身,身体的自由度已极小极小,精神的自由度却可达到最大最大,甚至在去世之后他所创造的精神世界仍然存在。哥白尼一生研究日心说,备受教会迫害,到晚年困顿于城堡中,双目失明,举步维艰,但他终于完成了划时代巨著《天体运行》。到去世前一刻,他摸了摸这本刚出版的新书欣然离开了人世。这时他在天文世界里已获得了最大自由,而且还使后人也不断分享他的自由。


《觅渡》 第三部分书与人的随想(2)

    中国古代有人之初性恶性善之争。我却说,人之初性本愚,只是后来靠读书才解疑释惑,慢慢开启智慧。凡书籍所记录、所研究的范围,所涉及的东西,他都可以到达,都可以拥有。不读书的人无法理解读书人的幸福,就像足不出户者无法理解环球旅行者或者登月人的心情。既然书总结了人类的一切财富,总结了做人的经验,那么读书就决定了一个人的视野、知识、才能、气质。当然读书之后还要实践,但这里又用到了高尔基的那句话:“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如果你脚下不踏一梯,你的实践又能走出多远呢?那就只能像一只不停刨洞的土拨鼠,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吃穿二字。你可以自得其乐,但实际上已比别人少享受了半个世界。一个人只有当他借助书籍进入精神世界,洞察万物时,他才算跳出了现实的局限,才有了时代和历史的意义。古语言:读书知理。谁掌握了真理谁就掌握了世界。所以读书人最勇敢,常一介书生敢当天下。像毛泽东当年不就是以一青年知识分子而独上井冈,面对腥风血雨坚信必能再造一个新中国,他懂得阶级分析、阶级斗争这个理。像马寅初那样,敢以一朽老翁面对汹汹批判,而坚持到胜利。他懂得人口科学这个理。他知道即使身不在而理亦存,其身早已置之度外。读书又给人最大的智慧。爱因斯坦在伽利略、牛顿之书的基础上,发现相对论,物理世界一下子进入一个新纪元。马克思穷读了他之前的所有经济学著作,发现了剩余价值规律,指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一下子开辟了社会主义革命的新纪元。他们掌握了事物之理,看世界就如庖丁观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视”,这是常人之所难及。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讲读书造人。你要成为某方面有用的人,就得攻读某方面的书,你要有发现和创造就得先读过前人积累的书。毛泽东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都要给以总结,历史也就真的产生了毛泽东、邓小平这样的巨人。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民族的甚至世界的伟人,必定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读书人,一个读书最多的人。    
    我们作为一个历史长河中的旅人,上船时既得到过前人以书的赠礼,就该想到也要为下班乘客留一点东西。如果说读书是一个人有没有求知心的标志,那么写作就是一个人有没有创造力和责任感的标志。读书是吸收,是继承;写作是创造,是超越。一个人读懂了世界,吸足了知识,并经过了实践的发展之后才可能写出属于他自己而又对世界有用的东西,这就叫贡献。这样他才真正完成了继承与超越的交替,才算尽到历史的责任。写作是检验一个人的学识才智的最简单方法,写书不是抄书,你得把前人之书糅进自己的实践,得出新的思想,如鲁迅之谓吃进草,挤出牛奶。这是一种创造,如同科学技术的发现与发明,要智慧和勇气。小智勇小文章、大智勇大文章。唐太宗称以铜为镜、以史为镜、以人为镜,其实文章也是一面大镜子,验之于作者可知驽骏。古往今来,凡其人庸庸,其言云云,其政平平者,必无文章。古人云立德立言,人必得有新言汇入历史长河而后才得历史的承认。无论马、恩、毛、邓,还是李、杜、韩、柳,功在当世之德,更在传世之文,他们有思想的大发现大发明。我们不妨把每个人留给这个世界的文章或著作算作他搭乘历史之舟的船票,既然顶了读书人的名,最好就不要做逃票人。这船票自然也轻重不同,含金量不等,像《资本论》或者《红楼梦》,那是怎样一张沉甸甸的票据啊。书的分量,其实也是人的分量。    
    不读书愚而可哀;只读书迂而可惜;读而后有作,作而出新,是大智慧。    
    (1999年5月)


《觅渡》 第三部分圣弥爱尔大教堂(1)

    圣弥爱尔大教堂    
    青岛是美丽的。在海边回望全城,散于山坡上的房子,五彩纷呈,形态各异。其中最吸引我的还是圣弥爱尔大教堂。它那两个高耸的顶尖,如鹤立鸡群,那殷红的色彩,在绿树之中犹如一束明艳的火把花。我不能满足于远眺,便托熟人引见,想到里面去看个究竟。    
    青岛是山城,车子上坡下坡,七拐八拐,在一个巷子里停下来,下车仰头一看,眼前的教堂如一座壁立的大山,双峰并峙,峰顶的两个十字架在蓝天中,渺渺然,撕挂着流云,刚才远眺时心中所起的轻松突然被肃穆庄重所代替。我不信教,但我不能不惊叹这建筑的艺术魅力。如中国古庙前的旗杆,如佛殿殿脊上的尖塔,这种抽象的装饰总把人引入特定的空间,让你去与某一种情绪共振。陪同的人说,今天不是星期天,一般不接待参观,他先派人去请神父,然后指着那两个半空中的十字架说:“‘文化大革命’时,红卫兵把它割了下来,当时我到现场看见过。别看在空中不怎么大,躺在地上长宽四点五米,有一间房子大呢,后来重修时用直升飞机吊着焊上去的。”这座教堂长八十米,高六十余米,占地二千四百七十平方米。在全亚洲也是数得着的大教堂。    
    神父出来了,这是一位清癯老者,衬衣外面套一件干净的灰背心,头发略微歇顶,一脸和善。他领我从东侧门进入教堂,推开笨重的大门,右手石墙上镶着一个石碗,盛着半碗清水。他伸手以食指蘸水在额上略点一下,我们开始在大厅内漫步。大厅高十八米,如一个旧式大礼堂。前面有讲台,台顶拱顶上画着宗教壁画,是些圣母、教徒、小天使,色彩绚丽和谐。台上摆着些祭品之类,灯光通明,绝无佛殿道观那种阴暗之感,无论从建筑风格还是宗教用品上说,资本主义比封建时代是进了一步。我在内蒙古看见过喇嘛庙,那油黑的皮鼓,长如一人的大喇叭总有一种原始的神秘。我问这个讲台作何用处。神父说:“作弥撒用,这是我们的宗教仪式,每天早晨一次,星期天三次。”我回过头,厅内是一排排的长条椅。靠前面几排的跪板上有小棉垫,看来是常来的教徒,他们都有固定的座位。厅后二层楼上有一大平台。神父说:“那上面是唱诗班站的地方。原有一个极大的管风琴,全世界只有四架。1956年时苏联一位音乐教师慕名专门来探访,也是我陪他参观,他弹奏之后赞叹得很。‘文化大革命’中也被红卫兵砸了。”说完他又不停地惋惜。我说:“那现在用什么伴奏?”“用雅马哈电子琴。”我们都不由笑了起来。这古老的教堂总是挡不住新东西的渗入,不管它是因为什么。


《觅渡》 第三部分圣弥爱尔大教堂(2)

    有两个地方引起我的好奇。一是厅前左侧有一个与地平齐的石棺。根据我浅薄的经验,推想这里埋着这座教堂的建筑师。那一年我在国外一个教堂里就遇到此事。神父说不是。原来这里埋的是创建这教会的第一位主教。这教堂的前身是海边一间油纸铺顶的小屋,后改为一间瓦房,是德国人入侵时的产物。1932年才动工扩建,1934年完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默算了一下,1897年德国人入侵青岛,1914年已被日本人赶走。这教堂怎么还能继续修建呢?神父说当时德军撤了,德国主教并没有走。我默然了,我苦难的同胞,其时国破家亡,身处水深火热,何有财力心力修此辉煌的工程呢?但确实是我中华大地上的民脂民膏,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教民牙缝的自愿节余。我仰望教堂的灿烂的穹顶,惊叹上帝的力量,宗教的麻醉果然更胜过刺刀的镇压。日本人坚决地从青岛赶走了德国人,却又聪明地留下了一个主教,还在两年之内就帮他修成这教堂。但是那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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