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派-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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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说,“我们……我们不可以这样……”
少顷,沈洁菲问我是不是在想着莫萍。
“是。”我不得不这样承认。此刻,我连撒个小谎都懒得去做。
灯光下,我看见沈洁菲哭了,在那里她忍不住啜泣,一边哭一边穿上被我脱下的衣服和拉掉一半的裤子,样子可怜得像个妓女。
我想了一会儿,忽然从床上站起来,熄灭手里的烟头,将她抱住,说:“小菲,我试图接受你了,从现在开始,忘记莫萍。”
她穿上了皱巴巴的校服,冷冷地笑了一声,对我说:“黄琪,你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是可以施舍的吗?”便不再开口。
自然,她的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这个问题后来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成为我今后的人生中不得不回答的一个问题。那天晚上,我在包厢里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对于沈洁菲的去向浑然不知。
第二天去学校,也没见她来,我以为沈洁菲是想在家里休息一天,可第三天仍没见她来上课,我不禁着急起来。的确,有事发生了。
第一部:偶遇带来的回忆戏如人生(1)
最初听说沈洁菲出事儿了是从海天音像的朱老板那儿,我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事儿一定假不了。
朱老板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却很喜欢我们这些重点高中的学生和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所以在他见过张筱晨之后,很爽快地就答应提供一份工作给他,薪水虽然不多,但对张筱晨来说,似乎也是雪中送炭。
汪珏听说张筱晨在我的介绍下找到一份工作,也急着来求我,想认识慷慨大方的朱老板。我没答应,说女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和朱老板那样的人接触,后来这事儿也就忘在了一边。
天气渐渐凉起来之后,班里别出心裁地组织了一次秋游,去的是位于杭州近郊的灵山洞。
其时,我由于空虚无聊,就凭我的伶牙俐齿在学生会谋得了一个团总支宣传委员的职务。另外由于编辑部原部长辞职不干了,便又让我负责起编辑部的工作,莫名其妙地成了个编辑部部长。
干上这两样工作后,成天忙里忙外,干的却是一些细碎而繁重的事情,诸如团员证的发放啦,两周一次的各班团支书会议啦,未入团人员登记啦,邓小平理论读书会啦这些。在编辑部那边,由于我更喜欢这里的工作,很快便拿出一套编辑院刊的方案,招了几个干事,分配给他们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头一个礼拜,便推出了一本刊物,上面放了一篇我的小说,竟也引来其他系的女生的十数个电话,说什么想认识认识我啦,想见个面聊聊文学啦,你手机号码是多少啦等诸如此类的要求,更有甚者,居然有人对我的私人生活很感兴趣,想约我吃顿饭。我往往都在挂掉电话以后笑得背过气去,什么文学,什么我的私人生活,都是些什么啊!
所以这一次的秋游就被我视作一次难得的度假,去树木茂盛的山上彻底放松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紧绷的神经。
张筱晨没去,他向我借了自行车去海天音像打工。汪珏本来不想去的,但由于她是广东人,似乎从没见过江南秀美的山色,便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决定一起去了。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7点多,我正在宿舍里上网,汪珏打电话给我,没头没脑地说了很多话,是关于她高中时候的事情。说了一会儿,我便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哭出声来,一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约了她下楼去喝杯咖啡。她答应了,并且说,那很好。我自然不知道她指什么很好,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梳整齐头发以后,又在衣服领子上喷上些香水。我的谨小慎微有时候让我自己都讨厌。
我们宿舍楼下那家咖啡馆,此时人出奇多,三三两两一对一对地坐在那里,说话声小到无以复加。这个时候我平常不常下楼来,所以并不知道竟会有如此多的人在这里喝咖啡,刚一进去,便被迎面冲出来的一股热气撞了一下。
汪珏穿着一身简单的装束,牛仔裤,浅蓝色的衬衫外面加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并且把外套的袖子捋到肘部,这样便显露出戴在左手上的一只银制手环,手环上坠着些叮当作响的小铃,此时光看到它们在摇摆,却听不到声音。
我要了杯摩卡,汪珏点的和我一样。咖啡端上来后,她问我:“你的高中是什么样子的?”她问这话的同时显露出不太多见的忧郁和紧张。
“我的高中啊,”我想了一下,“很一般的啦,是现在这所学校的十分之一大,房子都已经很旧了,特别是那个礼堂,上面的大梁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听说过去红卫兵就在这个礼堂里集合的。怎么,你想听这些?”
“不是,我是说,你高中的生活是怎样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本想点根烟来着,但考虑到周围人太多,一吸烟必然招起别人的反感,便又把拿出的一盒七星重新放回了口袋。叹了口气,说:“我的高中生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都已经那样了,我也不想它那样。”
“也不太如意,是吧?”
“嗯,一切都稀里糊涂的,不知不觉就过了3年。”我停顿了一下,问,“你刚才在电话里哭了?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高中里那些事情!我本来早就把它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偏偏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无庸质疑,“他”自然指的是汪珏高中里的男朋友。他们虽都在广东,但他在一部反映学生生活的电视剧里演过一个角色,汪珏和我说起他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说:“哦棗原来就是他呀!”
“是,就是他。电视里给人感觉不错,可生活中完全不是那样子。”汪珏拢拢头发说。
“那也很正常,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嘛!”
“后来他考到广专去了,也在这边,你知道的,就是那所女生很多而且很漂亮的学校。”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等她往下讲。
“我以为我和他都在杭州,这样总可以继续在一起,可开学没过两个礼拜,他就喜欢上他们班里的一个女孩儿了。你知道的,那所学校里的女孩儿大都主动,而且厚脸皮!就因为他演过电视剧,把他当明星似的追着。”汪珏用调羹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继续说,“最后他跑来和我说分手,我问为什么,他没说原因。”
“那你觉得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呢?”
“男人呗……”
我沉默,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装出很无辜的样子。
“当然,我可不是说你。”
门口又进来三两个人,推开门的时候,带进来很大的风,正好吹在我们这张桌子上。蜡烛的火焰颤动了几下,熄灭了。我用打火机重新点燃蜡烛,借着烛火的微光,我看见,汪珏在那里掉眼泪。我不便说什么,只好不停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9点一刻左右,我们结了账后从咖啡馆里出来,在便利店里买了些明天秋游需要的食品和饮料,互相说了再见。我回到宿舍以后,把买来的东西摊在桌子上,电池则装进数码相机里,把一瓶娃哈哈纯净水和一些面包放到那只灰色的包里,又打开电脑,打了一个钟头的牌,11点一熄灯,便匆匆爬上床睡觉。不多时,汪珏发短消息过来,问我睡了没有,我说已经睡了,她说晚安。
第一部:偶遇带来的回忆戏如人生(2)
张筱晨在朱老板的海天音像店里打工似乎十分愉快,我问他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钱,他只是嬉皮笑脸地对着我打哈哈,不肯老实告诉我。据我自己的猜测,朱老板给他的钱应该不会多于400元。
关于沈洁菲的事情,我也是从朱老板那里听来的,他说前几天晚上他回家经过涌金门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两辆桑塔纳相撞,其中一辆车撞出了几米远,车尾正好撞到一个步行的女孩儿。
“我可以肯定,那个女孩儿是沈洁菲!”朱老板这么对我说。
“是不是你看错了?你认识小菲?”
“熟倒是不熟,不过那女孩儿好几次和你来我店里买碟,这应该不会错的。关键是,她也穿你们学校的校服。”朱老板点上一根红塔山。
即便是我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还是很担心,因为在我看来,沈洁菲的出事,在很大程度上都与我有关。换句话说,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感,好像有一把刀威胁着我疲惫而软弱不堪的心脏,却迟迟没有插下去。
回到家后,我便打了沈洁菲的手机,关机。又往她家打过去,没人接听。我一急,又打了电话给莫萍,想问她可知道沈洁菲这几天没来学校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电话一接通,我便沉默下来,想想还是把电话挂了。至于为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清楚的一点是,我现在不想听到莫萍的声音和关于她与李默然的一切。
最后还是从田晓敏那里得知,沈洁菲果然如朱老板说的那样,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浙医二院住院部四楼的骨科病房里。
“听说要做手术,前臂的骨头断了,大腿骨也有一处开裂。”田晓敏说的时候,脸上露出急切的模样。她和沈洁菲是最要好的朋友,和莫萍关系也很好。
病房里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病也都是千奇百怪,有从楼上摔下来摔断脊椎骨的,有骨质增生的,也有像沈洁菲这样出了车祸的。我挑了个提早放学的下午,和田晓敏一起去了趟医院。沈洁菲的手术已经在两天之前结束,据医生说手术是非常成功,再加上沈洁菲年纪很轻,完全恢复应该不成问题。当我们问到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时,医生稍一思考,随即让我们放心,说只需要两三个月便可。
田晓敏最先走进病房,我跟在她后面。沈洁菲的父母刚刚离开一会儿,和她在一起的只有一个雇来的保姆。保姆见到我们两个学生,便知趣地走出了病房,并且让我们不要大声说话。
沈洁菲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不能自由活动。她用另一只手朝我们挥了挥,示意可以坐在床沿上。紧接着,用了一种掺合着几近仇恨的眼光,朝我看了一眼。我的脸迅速红了一下,便把目光挪开,嘴里说:“想不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谢谢。”沈洁菲声音有些弱,但好像故意支开我似的,让我下去买份今天的《钱江晚报》和一份《南方周末》。
这样,我就走出了病房,在门口和那个保姆打了个招呼,坐了电梯,下到一楼。
对于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我自然无从得知,她自己也对此事三缄其口。为什么会去涌金门那里也从未对我们提起。我隐约记得,赵夕阳的家就住在那里一片原来属于中国美院的老房子中。赵夕阳家我只在高一军训时去玩过一次,对墙上爬满藤本植物这一点印象极为深刻。后来由于诸多方面的不合,我与赵夕阳的关系一直如同温水一般,不冷不热。他惟一让我钦佩的地方,就是出色的电脑技术,以及与之相关的,极好的数学逻辑思维。
然而我自然不会把赵夕阳家住在那里和沈洁菲的车祸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在一块儿,也并未觉得此事有任何蹊跷之处。买了两份报纸后,便又乘电梯上楼,回到了沈洁菲的病床前。
田晓敏和沈洁菲正在那里聊天,她们见我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我把报纸放在床头柜上,找了张椅子坐下,如此坐着也觉得有些尴尬,便一个人走上阳台。
站在这里的阳台上,往不远的地方望去,有些相互间隔着的新旧建筑,在略显低矮的云层的压迫下,让人感到一丝无奈和紧张。由于这是医院的一座老住院楼,墙壁上虽经过马赛克的整修,还是看得出陈旧的颜色。那种颜色就像将要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很有点令人惋惜的味道。
我侧了一侧头,透过眼前的几株樟树,把整条解放路看了一遍。如此熟悉的街道,如此熟悉的公车站台,如此熟悉的几家百货店,竟然是站在沈洁菲的病房阳台上才被我一一看清楚,这不能不让我感到很大的伤感,随之而来的,便是心里的愧疚。
看了一会儿,又让风吹了几下,我走进病房。她们还在说些什么。我猜测大概总是学校里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去打搅她们谈天,便趁她们说话的间隙,对她们说有点事先走了。沈洁菲没有一点挽留我的意思,田晓敏倒是说一起来就一起走,可沈洁菲说或许我真的有什么急事,就让我先走吧。田晓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这让我感到,沈洁菲对我充满了很大的不满,她或许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