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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青春派-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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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想错了,此行并非真的“毫无收获”,因为就在3天以后,我买的那些蓝印花布,正好派上了用场。当然,绝不是给唐宛荧做头巾那么简单,而是激发了许芸的某些灵感。事情说起来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那天下午1点多,我逃了两节《微机原理》的课,和许芸一起在她的房间里玩一种叫做“泡泡堂”的网络游戏。玩了没多久,许芸便说累了,我说那你睡一会儿吧,要不看杂志也可以啊。    
    “哎,”她唉声叹气地说,“现在班里没找到工作的估计就剩我一个了,你可把我害惨了,小坏蛋。”    
    她和我亲热起来总是叫我“小坏蛋”,我对这个称呼感到不甚愉快。我说:“你根本没好好出去找,连报纸杂志都不看,每天在这里玩“泡泡堂”,总不能把这个当作职业吧?”我向来对网络游戏无甚好感。    
    “呃,”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看到我放在枕边的一包乌镇买回来的蓝印花布,问我,“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自己打开来看就是了。”    
    许芸遂将塑料袋打开,把四五块巴掌大小的蓝印花布摊开在床上。    
    “哪儿买的?”她问。    
    “鸟镇啊。”我回答。    
    “鸟镇?”许芸显得异常疑惑,又仔仔细细地问了我一遍,“你是说鸟镇?”    
    我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就是鸟镇。哈哈哈……”    
    她把那几块布摊开,又按照原先的折痕将它们原封不动地折好,随即又将之摊开,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对我说:“小坏蛋,我如果在学校附近开个酒吧,你看怎么样?”    
    “开个酒吧?”我大惑不解,因为我从未如此想过。    
    “是啊,开个酒吧,名字就叫‘蓝鸟镇’,‘蓝鸟镇酒吧’,专为学生服务,价格低点儿,让人好接受。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嗯?”    
    “能开固然是好啊,可得有足够的钱。”    
    “要是我真的想开,钱自然不是问题啦,我可以找我爸爸借点儿啊,关键的问题是……”她顿了一顿,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关乎人生的重大话题,接着说,“关键的问题是,能否赚钱。”    
    这的确是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张筱晨曾经就为“钱”的问题,陷入过一段时间的苦恼,最后,我记得他这么和我说过,他说弗洛伊德将一切归结为“性”,而他最终却不得不把一切归结为“钱”。我那时笑他俗,可现在想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要是亏本,没人愿意开什么酒吧。”许芸补充说。    
    这方面,我完全不在行,只能一声不响地继续玩电脑里的“泡泡堂”游戏。    
    “我想我还是睡一会儿再说。”她随手把我的T…shirt当作毯子,盖在身上,转了个身,沉沉睡去。    
    我因为在那次班级讨论会上遭人诟病的缘故,表面上虽和那些同学和和气气,见面打个招呼,一副心甘情愿接受批评的样子,而心里却早已经对他们彻底失去了耐心,巴不得一脚将他们踢到西伯利亚去。这一点,又更能作为我是个伪善分子的左证。    
    他们的批评究竟能改变我什么,连我自己都无从得知,反正就是让我明白,在我之外,另有一群人生活着,他们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那种与我的生活完全不同的生活。可是他们总想方设法,试图改变我的生活方式,就像霸权主义。我举双手反对他们的这一做法,可我没有权利让他们做出任何改变。    
    这是2003年10月以后,我所明白的最有价值的一个道理:各人走各人的路,用一句老话,就叫做“井水不犯河水”,仅此而已。    
    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早就思忖着搬离寝室,在外面找一间干净而安静的房子,把我的穷小资生活进行到底。张筱晨的那间屋子,因为租期还未到头,他也很少去住,便一直空着。我起初看上他的那间房子,想等他的租期到了以后,顺势将它租过来。现在就去住,我想张筱晨也肯定不会反对,但在我,却总觉得不是自己出的租金,就把自己的东西往里头搬,感情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便迟迟没有下手。    
    所以租房子的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我并不太着急。    
    “要是你真的想搬,就搬去和许芸同居得了。”张筱晨开玩笑说。    
    “那怎么成,我多少还需要一些自由。”    
    “不过我觉得,你这么和许芸在一起,或许对不起去世的汪珏和因为赌气才离开你的唐宛荧。”张筱晨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提起这两个女孩儿的名字,让我感到难过。    
    “嗯,”我说,“别说了,吃过晚饭了?”    
    “还没。”    
    “那就一起去吧。”    
    我笑起来。我有多久没和张筱晨两个人去吃晚饭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都忙着自己的生活,自己那些琐碎的事情。第一次和张筱晨和汪珏一起吃饭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早已经物是人非。    
    在学校餐厅落座以后,我俩开始回忆过去。如此这般,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我们座位的不远处,唐宛荧独自坐在那里,情绪极其低落的样子。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我们都是玩具

    “唐宛荧。”张筱晨比我先看到她,这样喊她的名字。    
    唐宛荧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脸一红,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和我们打招呼。不过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嘴里说了我和张筱晨的名字,声音非常微弱,估计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过来吧,一起吃。”张筱晨朝她挥了挥手,邀请她。    
    “不了吧,这样坐着挺好。”唐宛荧显得十分局促。    
    “宛荧,来吧,你脸色不大好,看起来。”我放下筷子,说。    
    她淡然一笑,又将头低下。    
    我固然不知道,唐宛荧离开我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从她此刻的脸上分明可以看出,她过得一点儿都不幸福,甚至,带有楚楚可怜的病态。这让我很是伤感。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问:“他呢?”“他”指的是顾杰。    
    唐宛荧一愣,随即流下眼泪。    
    “他欺负你?还是……”    
    “别说了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好不好?让我静一静,你走开,走开啦!”她打断我的问话,强忍着哭腔说。    
    我不再说话,朝张筱晨看了一眼。他走过来,递给唐宛荧一张纸巾。这让唐宛荧更加泣不成声,趴在桌子上,宛如一头受了伤而尚未得到医治的小鹿。    
    等她的哭泣稍能喘过气来的时候,我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引发了唐宛荧的许多感慨,断断续续,足足说了将近十来分钟。我和张筱晨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他的作法实在让人受不了,”她开始讲述,声音很微弱,我不得不侧着耳朵,以免漏过任何一个字,“我原本虽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但从来没料到,他会那么那么过分。他简直把同他在一起的女孩儿当作玩具,我是玩具,她们都是他的玩具。”    
    唐宛荧停了一分钟左右,继续说:“在和我交往后的没多久,顾杰去给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模特,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他们广专的一个女生,叫季灵,名字很好听,人也长得不错。他们俩搭档拍一个手机的平面广告,结果就把他们两人拍到了一起。我的意思你明白?”    
    我和张筱晨点头,说明白。    
    她接着说:“季灵知道我和顾杰的关系,就跑来找我,说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孩儿。我们约好了在广专生活区的一家咖啡店里见面,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季灵,却感到她气势汹汹,十分可怕。    
    我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说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看看我。我有什么可看的?我真不明白她此刻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自然,也不清楚顾杰在想些什么。    
    我虽然已经和顾杰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对于他的所思所想,还完全是陌生的。不能说是十分陌生,总不是那样熟悉。就像……就像我以前一点儿也不清楚你,黄琪脑子里在想什么一样。这让我感到紧张。    
    我时常问顾杰,究竟对我是什么感觉,还是无所谓似的纯粹与我的身体在一起。他总是笑笑,从来不给我正面回答。    
    季灵说,放了顾杰吧,她说顾杰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她说我和顾杰在一起完全是我的一相情愿,她说顾杰只是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我知道她说的这些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但在我,其实早就有如此的感觉了。我感到我身边的这个顾杰,完全是个影子而已,空空洞洞地,让人害怕。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吗?”    
    唐宛荧的讲述忽然停下,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忽然恍过神来似的说:“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又问。    
    “你是想报复我,想让我吃醋,让我难过,是不是?”我说。    
    张筱晨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扔在桌上,仿佛在说,“来一根?”    
    “不是不是,你完全理解错了。”唐宛荧的回答令我变得充满了好奇,因为许久以来,我一直都是这么来理解她离开我的原因的。她紧接着说:“事实上,我仅仅是因为厌倦。和你在一起时常感到空虚无聊,你看你的书,写你的小说,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想要人陪的时候,你总是不能出现在我身边,而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你的脑子里却想着汪珏。再说,顾杰的确帅得让人招架不住。”    
    她略微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自己,但更像是在取笑我。    
    “就因为这个?”    
    “对,就因为这个。和顾杰在一起,有一种很难说明白的安全感,而和你在一起,只会让我空虚无聊。”    
    “空虚无聊?”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语,继而说,“那现在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刚才说到那个季灵嘛,”唐宛荧的情绪好转了一些,哭泣已经止住,说,“她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她约我在咖啡店见面那天,后来她告诉我,说她已经怀孕了,是顾杰的。我听了以后信以为真,心想木已成舟了,就让他们去吧,反正又不是没了他我不能生活。    
    之后我打电话给顾杰,提出分手,我说你都已经把季灵肚子搞大了,还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人都免不了被人家笑话。    
    顾杰听了以后很吃惊,问我是不是搞错了。我说怎么可能搞错,刚刚还和季灵说起你来着。他反问我,怀孕的那个不是叫做程丹盈吗,怎么难道季灵也怀了孕?    
    我当时真是被他问得哭笑不得,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笑了一下,因为这其中的关系的确让人忍俊不禁,很有一出黑色幽默喜剧的味道。张筱晨也是唏嘘不已:“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复杂,又这么搞笑的事情。”    
    “所以,后来,”我说,“你就不去找他了?”    
    “都这样了,还去找他干什么啊?”唐宛荧玩着张筱晨扔在桌上的那盒香烟,“我还是简单点好,无意于加入他们的游戏。”    
    “简单点好。”我说。    
    “那你呢?现在过得怎么样啦?”唐宛荧问起我,这既让我受宠若惊,但又无法回答。因为我无法把我和许芸的暧昧关系和那次卑劣的怀孕统统告诉她。所以我说:    
    “一般吧,老样子。”语气里充满了陈年风霜的味道,像两个十几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    
    “老样子。”她笑着,站起身来,“我要走了,你们……”    
    “去哪儿?”我打断她。    
    “回宿舍,最近特累,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你们,都还好吧?”    
    “都还好。”张筱晨替我回答。    
    “再见。”    
    “再见吧。”    
    餐厅里剩下几个晚来的人,天阴了下来,像是即将要袭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回寝室的途中,我和张筱晨一直沉默着,思绪尚停留在与唐宛荧的谈话中。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有一种感觉似曾相识(1)

    许芸的酒吧在不久以后,如她想像的那样,在大学城附近开起来了,名字就叫做“蓝鸟镇”。我试图说服她,不要用这个奇奇怪怪并且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名字。    
    在她的酒吧里,我对她说:“换个名字不行吗?”    
    “不好听?”她打理着店里的一切,头也没回地反问我。    
    许芸总的来说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在很多方面,别人的劝告对她往往毫无作用。深知这一点,我便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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