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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大秦帝国(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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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地若此,便是无救也。”大田令转身一躬,“老臣之见:蜀水无治,莫若早弃!”    
    “诸位之见如何?”秦昭王目光缓缓巡睃,大臣们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显然便是默认了弃蜀主张。秦昭王目光便在太子嬴柱的脸上顿住了,见嬴柱一脸茫然,又在蔡泽脸上顿住了。蔡泽却是明朗,一拱手道:“臣以为,既是水患为本,便当先听李冰之说,而后决之。”    
    秦昭王点点头:“先生但说无妨。”     
    “蜀地水患,看似天灾,实乃人祸也!”一双草鞋在厚厚的红毡上大跨前两步,李冰对着王座一拱手便是慨然高声语惊四座,“蜀人最是多灾多难,与洪水猛兽相搏,于高山密林谋生,世代为水患所累,家家有洪荒之恨,苦思治水若大旱之望云霓也!然则,昔年蜀王昏聩,视水患为天降不治之灾,从无治水之愿。蜀地归秦,庶民厚望治水,秦蜀官府却屡屡以中原战事为大而推脱,唯知征赋敛财,不思于民除害,以致岷水河床日高,水患年年加剧。如此世代水患,孰非人祸也!远古之时,洪水荡荡怀山襄陵,天下庶民尽成洞穴之兽。然有大禹出,率民治水,导百川入海,终成华夏之水利伟业。由此观之,水患虽烈,终可治之。天下水患不足畏,唯畏官不任事。官不任事者,人祸之首也。世间百害皆可除,唯人祸难消也!”    
    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回荡间,大臣们却是勃然变色。自商鞅变法以来,秦以富民强国傲视天下,何曾被人公然指斥过官不任事人祸成灾?今日一个布衣草鞋的小小水工,竟如此在秦国朝堂斥责秦政,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臣请杀李冰,以正天下视听!”驷车庶长愤愤然喊了一句。    
    “臣等请杀李冰,为秦政立威!”举殿一片呼应。    
    只有太子嬴柱与丞相蔡泽没有说话。嬴柱实在没有想到李冰会将水患归结到如此一个匪夷所思的话题上来,这还是水工么?如此狂悖之论,父王岂能容得?刹那之间,嬴柱后悔了,自己轻率地举荐了这个不识大体的水工,完全有可能连自己也给卷了进去,当此之时不能轻举妄动,只有等父王开口了再说。蔡泽却是另一番心思,自己新入秦国为相,欲行计然富国之策在关中治理泾渭,却总是不能雷厉风行;李冰所言“官不任事者,人祸之首也”分明便是自己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目下之策,便是不能杀了李冰,留下此人,便是自己在关中治水的得力臂膀。    
    “臣启我王,”蔡泽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了,“李冰虽诋毁秦政,然终是有用之才,当罚为官役,许其在秦中河道戴罪立功。”    
    “丞相差矣!”大田令直指蔡泽,“诋毁秦政,安可饶恕?”    
    看着若无其事淡漠微笑的草鞋布衣水工,大臣们更是义愤填膺,竟齐齐地吼了一声:“诋毁秦政,罪不可赦!”,便将目光一齐转向了王座。    
    白眉猛然一耸,似睡非睡的秦昭王倏然睁开了一双老眼,却是一声冷笑:“诋毁秦政?谁个说说何为秦政?李冰怎个诋毁了?”便是这冷冷一笑轻轻一问,大殿中骤然便是死一般寂静,大臣们张口结舌竟没有一个人开口。秦昭王脸色一沉,笃地一点竹杖便站了起来,“尔等私心,老夫岂能不知?都怕我这老王脸上挂不住,都来逢迎。却没有一个人为国事着想,说一句耿耿直言。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商君所开秦政之风也。曾几何时,一至于斯?痛哉惜哉!商君之风安在哉!”眼睁睁看着须发雪白的老秦王挥袖拭泪,大臣们满面通红默然低头,一时大为尴尬。蔡泽与嬴柱更是如坐针毡直是无地自容。    
    良久,秦昭王转过身来肃然向李冰深深一躬:“先生不世良臣也,嬴稷谨受教。”    
    李冰不禁扑地拜倒:“蜀人水深火热,秦王但念之救之,李冰愿戴罪效力死不旋踵!”嬴柱连忙冲过来扶起了李冰。秦昭王笑道:“秦政之要,便在富民强国,岂有他哉!蜀人亦为秦人,老夫敢不念之?先生耿耿风骨,老夫敢不用之?”笃地一点竹杖一字一顿道,“本王诏令:蜀地改行郡县制。李冰为蜀郡守,爵同左更 ,赐镇秦王剑,军民统辖以治蜀。”    
    “我王明断!”李冰尚未开口,举殿便是一声赞同。    
    “先生还有何求,尽管说来。”秦昭王却只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冰。    
    “十年之期,李冰定还大秦一座金城天府!”    
    秦昭王哈哈大笑,苍老的身躯瑟瑟抖动着,一句话没有说便点着竹杖径自去了。


第一部分:暮政唯艰昭襄王暮定计然策(1)

    蔡泽忙碌着李冰赴任,内心却是翻腾得江河湖海一般。    
    入秦为相眼看便是一年,自己的计然策还没有任何施展,便被这个不期然冒出来的李冰夺去了富秦首功。虽说蔡泽绝非狭隘忌才之辈,对李冰也是激赏有加,然则总觉得不是滋味儿。自己挟计然长策入秦,说动应侯范雎让贤荐贤,虽说也有唐举襄助之功,毕竟自己是真才实学胜算在胸。做了丞相,蔡泽却突然觉察到了秦国朝局的错综复杂与种种微妙,根基未稳便大张旗鼓做事,完全有可能一事无成便先淹没了自己!警觉之下,蔡泽放弃了立即着手治理关中河渠的方略,而将扎稳根基放在了第一步,决意不急于做事,内心便给自己立下了个“切忌急功近利”的规矩。大半年来,朝局奥妙已经看得清楚了,有太子之名而无太子之实的安国君嬴柱,显然将自己看成了未来股肱。几方有实力的王族大臣,也都或明或暗地向自己示好。军中大将们也与自己熟络了许多,开府丞相的为人口碑眼看着便立起来了,一河冰水也眼看着竟是渐渐开了。只要自己摸准老秦王对身后大事的确定安排,蔡泽便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如此一来,蔡泽很是为自己这种范蠡式的智慧欣然陶醉不已——盈缩自如,明睿保身而后立功,大有陶朱公之风也!    
    然则,这种欣然陶醉却被老秦王冷冰冰撕碎了。    
    当李冰的人祸说震惊朝堂而举殿喊杀时,唯有蔡泽提出了不杀而役使的主张,断语便是“虽诋毁秦政,然终是有用之才”。在那刹那巨变之时,蔡泽闪出的念头便是:既要给老秦王留足脸面,又要保住李冰为我所用,还要显示开府丞相的胸襟似海。就官场急智而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三面皆顾,实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然则,老秦王冷冰冰一句“何为秦政”,蔡泽便立时大感不妙。后面那些痛心责难虽是面对请杀李冰的大臣们说的,却更是令蔡泽脊梁骨发凉。其中根由,便是老秦王对他这个开府丞相的主张连一个字也没提;没提不是遗忘,而是生生显出了冷落,显出了他比请杀的臣子们更有私心!更要紧处,事先老秦王已经与他商定了朝会事宜:李冰应对之后,由他与太子嬴柱一起酌情提出对李冰的任用,老秦王首肯而已;可情势一变之后,老秦王竟全然抛开了他与太子,断然亲自下诏,将李冰这个布衣水工一举擢升为郡守,且是左更高爵赐镇秦王剑,直是匪夷所思!诏命一宣,老秦王连他看也没看一眼便径自大笑去了。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毕竟,蔡泽不是平庸之辈。散朝之后冷静思忖,他猛然悟到自己又犯了入秦之初说范雎的大错:不从谋国做事处着眼,而只以全身自保为念,才有了立足于权术的种种应对;此等作为在山东六国可能不失为高明,然在秦国却是注定碰壁!为相近年不施展,大才在前无胆魄,所谓的计然策只剩下了吆喝,老秦王何等君主,便觉察不来么?蔡泽啊蔡泽,你在范雎面前已经碰壁了一回,这次又碰一回,当真其蠢如驴也!当日若非唐举指点,范雎何能隐退而举荐你入秦为相?目下没有了唐举此等高人,你却如何?难道就无可救药了?果真如此,你蔡泽还有脸做燕山名士了?    
    蔡泽狠狠地咒骂了自己一番,静下心来仔细揣摩,立即明白了该当如何。    
    第一件事,全力以赴地为李冰入蜀做好铺垫。老秦王如此重用李冰,给李冰的权力比王族大臣出任的蜀王蜀侯还大,显然便是将治蜀重任一举压在了李冰肩上。若依原先的立身之道,蔡泽自然也是赞同无疑,然而却绝对不会周详谋划,更不会全力以赴。经此朝堂之变,蔡泽郑重告诫自己:一定要大道谋国无私做事,否则便将一事无成灰溜溜地离开秦国!全面权衡了秦国大势与蜀地之危局,蔡泽确认老秦王决策堪称明断,李冰天赋奇才更兼风骨凛然,确是治理蜀郡的上上人选,非但要全力支持李冰,更要将治蜀当做富秦大政,当作该由丞相全局调遣的大事来做,绝不能泛酸掣肘!


第一部分:暮政唯艰昭襄王暮定计然策(2)

    虽则如此,蔡泽总觉得此事有失周全,记得老秦王下诏之时自己心头便是一闪,可当时没想明白,也不敢说,便将这个疑惑压了下来。如今公心一起,此事顿时明白如画,——秦法有定:无功,得任事而不得受爵;连张仪之武信君与范雎的应侯,都是在任相建功后封爵的,而蔡泽这个丞相则至今尚无爵位;今李冰固当大任,然尚未赴任便得十二级高爵,秦法岂不错乱失序?此例一开,后必仿效,秦法岂不沦丧?秦国奖励军功,要害便在这爵禄之上,爵禄滥赐,必伤朝野功业报国之心,岂是小事?    
    想得明白,蔡泽立即上书秦王,剖析了其中利害,直言不讳地“请除李冰爵位,以正秦法”!蔡泽已经想好,秦王若有责难或不予理睬,自己便立即请辞。不想上书次日,老秦王便紧急召蔡泽进宫,当着太子嬴柱的面,对蔡泽当头便是一躬:“丞相公心护法,本王谨受教也!”蔡泽热泪盈眶, 当即便请命自任蜀道总使之职,以六年之期开通蜀道!秦昭王很是惊讶,但却呵呵笑了:“丞相甘赴难事,足见已将治蜀纳入大局了,老夫欣慰也。然则,此事非纲,丞相还是任用一个属官去做了。”说罢便打着呼噜睡着了。    
    怏怏而归反复思忖,蔡泽最后还是认定老秦王没错。的确,无论这条路多么重要,毕竟都不是纲,一个丞相做了修路总使,谁却来统摄全局政事?纲为何物?全局要害也,大厦樑柱也,开府丞相之职责也。开府丞相不总揽全局,却要做一方路工,老秦王如何不失望?看来,自己的第二件大事应该着手了。    
    一月之后,丞相府颁布了在蜀地推行郡县制的法令,开通蜀道的诸般事务也做实了,李冰入蜀的属员配置也全部就绪。就在五月大忙到来之时,蔡泽与太子嬴柱率领全体朝臣在咸阳南门外郊亭为李冰饯行。李冰爵位被除,大臣们疑惧消散,对李冰变得真诚了许多,纷纷举着酒爵对李冰诸般叮嘱,李冰却始终都是那种淡淡漠漠地微笑着。    
    蔡泽却担心这位深得老秦王激赏的水神记恨,特意自己驾着轺车将李冰单独送到了南山脚下,临别笑道:“公若治水有成,蔡泽第一个为公请命,必使公高爵于国也!”一阵愣怔,李冰便是哈哈大笑:“原来丞相心病在此,在下何其蠢也!”说罢下马肃然一躬,“李冰生平之志,唯求一官身水工领民治水。能得郡守之职,统摄一方民力财力,于治水有百利而无一害,固此欣然受之也!水患消除,蜀地富庶之日,秦国便没有了李冰,何言高爵于国矣!”蔡泽大是惊讶:“先生师陶朱公之风,功成身退?”李冰摇头笑了:“我为水工,天下水患未尽,安敢言功成身退?”说罢一声告辞,便上马去了。    
    愣怔怔看着李冰人马隐没在了南山谷口,蔡泽方才长叹一声,回车进了灞水河道。午后炎热,走得几里蔡泽觉得干渴,便在道边一片树林中停下轺车,坐在一方大石上打开水囊喝了起来。正在此时,却听道边辚辚车声,一人笑道:“高人便高,丞相果然在此也。”蔡泽抬头一看,一个胖大的身躯已经已在眼前,不是嬴柱却是何人?    
    “安国君荒野来寻,莫非又来采药?”蔡泽揶揄地笑着。    
    “愧对丞相,嬴柱这便赔礼了。”嬴柱深深一躬,便坐在了对面大石上,“丞相举荐名士助我,嬴柱举动却未预闻丞相,实在有违君子之道。然则事有原委:嬴柱原以为丞相不世大才,嬴柱即或出得几彩,何能掩丞相光华!却未曾料到,丞相迟迟不行计然长策,竟让嬴柱先出治蜀对策,陷丞相于难堪境地。凭心而论,嬴柱实为父王所逼,对策自保,未曾虑及其他,尚请丞相见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蔡泽瞪起了一双细长晶亮的三角眼,很想嘲讽地笑一笑,弥漫在脸上的却是无法掩饰的惊讶,“安国君但说,君之所为,是否士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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