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东方探案-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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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男爵径直走上了环形楼梯。我很快就困了,自从我离开印度后,这是头一次预感到将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那个周末我收到了范·鲁伊斯代尔的消息。那是个大清早,我接到了他的一张字条,他告诉我他此行非常成功,如果我还有兴趣,可以第二天四点左右去找他。
没想到,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范·鲁伊斯代尔的住处。他住得离马琳泊罗很远,那是一栋寄宿公寓,叫孔雀宝座,位于市场后面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里。经过一长排低矮的拱道,走进一个死胡同。右边挂着一个小木牌子,上面刻了一只孔雀。
我敲了敲门,马上就出来一个仆人把我引到教授的住处。院子就在门的另一边,修剪得很漂亮。到处鲜花盛开,这家小旅馆和过去一样非常整洁,跟城里别的旅馆不同。
范·鲁伊斯代尔住在这栋大房子后部一间白色的小屋里,对着花园的尽头。那是一间灰泥房子,锡制的房顶刷成了绿色,有一条狭窄的门廊,通向周围的房子。高高的围墙为他隔出了一片十分私密的空间。
我进去的时候,鲁伊斯代尔坐在书桌前,房间很大,既是起居室又是书房。书籍和纸张放得到处都是,有空的地方就放着骨头以及各种各样的标本。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架子,注意到几块很大的化石,包括一块古驴的股骨、一块早期猿的头骨和几个我不认识的标本。一个架子上放着大量的海贝壳,很可能是附近海域里早已绝种的动物遗骸。范·鲁伊斯代尔正在分捡一些他刚找到的东西,地上到处都是盒子,有的半开着,我能看见里面是一些他最近勘测的成果。他站起身来欢迎我,然后让我坐在书桌旁的一把舒服的椅子上。
看起来他好像遇到了麻烦,但眼神却很兴奋,一副自相矛盾的表情,似乎是他发现了非常具有科学价值的东西,但同时又很神秘,让他大惑不解。
〃看来您的勘测非常成功。〃我指着一个打开的硬纸盒对他说。
〃让我意外之极,我的朋友。离开这里才几天,在一片从未探测过的地区,我偶然发现了巨大的财富。每种可想象出的远古形状在那儿都能找到。看看这个,迄今为止还无人知晓,一头古代的野猪,还有这个,一块类人头骨,年龄、体形不明。我们的发现远不止这些,那片区域方圆几平方公里,值得详细考察研究。〃
范·鲁伊斯代尔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喘气,他在房间里兴奋地走来走去,前额上渗出了滴滴汗珠,动作比我第一次见他时要优雅得多。他继续细说着他的发现,不断冒出新的想法。他的话滔滔不绝、言之有物,我本以为他是靠了后天的勤奋工作才取得这样的成绩,但现在我知道,他还是个极有天分的人:研究起极具科学价值的东西来,他的头脑是一流的。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转向桌子,从上面拿起一件东西,递给我说:〃看看这个,您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我一看就明白了他在为什么而烦恼。那是一颗巨大的牙齿,和几天前那个晚上他给我看的那颗巨鼠的牙化石几乎一模一样。
〃这跟那块化石一样。〃我说,〃只不过是现代的。这其中肯定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了解的,那块化石如果我们没认错的话,那么这种动物已经从史前时代活到了现在。但是找不到其他证据,也没有人曾经看见或描述过这种动物。也许这些形状只是个巧合。那颗牙齿可能是别的动物的,也许是另一种不同的物种。〃
〃确实没有人看见或提到过这种动物,但这并不说明它不存在。我同意这种想法很奇怪,这种动物没有灭绝,现在是否依然存在还有待考证,但并非不可能。〃
〃让我们来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我说,〃剩下的无论是什么,也不管有多么不可能,一定就是答案。这没有绝对的不可能,只是接近罢了。一只巨鼠从史前时代活到现在,这一观点将违背整个物种进化的趋势。但我们并不能排除这一想法。您愿意再去您发现它的那个地方吗?如果您去,我非常希望能和您一道前往。不管结果有趣与否,对那个拥有如此众多不可思议的发现的地方,我至少能去看一看。〃
〃如果您能陪我去,那就太好了,瑞德福,不过路途十分艰辛。那个地方在搜娄以东大约五十公里处,位于中央山脉的低气压里。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是否有荷兰人深入到那个地区,但这一次我不想再独自前往了。谁也不知道一次滑倒,或是一次小小的失足,就会掉到悬崖下或落入深坑里。不仅是摔断一条腿或是扭伤了脚踝,甚至还可能搭上性命。除此以外,〃他又加上一句,〃谁又知道我们会发现什么呢?〃
我当即就接受了他的邀请,我们说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黎明时分,一辆轻便马车来接我们,我们带上装备,被送到下一个大的城镇布拉乐。然后,我们就得步行了。
到布拉乐之前的路程,我们走得很顺利。经过了大片稻田,然后到达了布拉乐。在那儿我们找了两个挑夫帮我们搬运装备。那时是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开始无情地炙烤着我们。我们把路线告诉向导,从中央山脉脚下向东往上开始了长途跋涉。我们得翻过第一座山到达对面的山谷。范·鲁伊斯代尔发现的那块地方就在那儿。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行进,首先经过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那条路倒是常有人走,没有什么障碍,低矮的灌木丛也没挡住去路。头三个小时我们走得很快,下午一点左右,我们走到一片空旷的地带,快要接近山顶了。我们坐在树阴下歇了一会儿,等挑夫给我们准备好吃的。
〃再往上爬个把小时,〃范·鲁伊斯代尔说,〃我们就到山顶了。从那儿就能看见我们的目的地了,那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方。〃
当我们到达山顶后,我才明白范·鲁伊斯代尔为什么那么不愿独自前来,下山的那段路崎岖不平、遍地岩石,沿着山谷向下足有五百英尺长,一失足就会直落入谷底的河流之中。不过,山谷中却是片植被繁茂的低地,一部分覆盖着森林,另一部分是巨大的岩石,我觉得都是些玄武岩。
范·鲁伊斯代尔指着我们对面山边的一小块微黄色的土地,说:〃那儿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幸运的话,黄昏时我们就能到。〃
下山的路非常费劲,我记得有好几次走到陡峭的地方,我都觉得不该冒生命的危险。不过,除了双脚磨出了水泡以外,我们还是安全到达了谷底。峡谷上有一座狭窄的人行小桥,走在上面真叫人胆战心惊。走到对岸后,我们开始在山谷中继续向东跋涉。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大森林,挥刀砍出一条路来,夜幕降临前,我们终于到达了范·鲁伊斯代尔在山梁上指给我们看的那个地方。一片黄色的土地,长满了象草,就像他对我所描述的那样。夕阳闪过最后一道金光后,隐没在西边的大山背后,我们刚从那里翻越而来,黑夜马上就来临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决定搭起帐篷,早点休息。挑夫为我们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我们就准备睡觉了。
范·鲁伊斯代尔虽然身体肥胖,体力却不差,身手也很敏捷,这再次让我印象深刻。一路上,他说话不多,现在他却兴致勃勃地谈起了明天的计划。
〃我们提前到达了。〃他愉快地说,〃明天我们就开始着手进行调查工作。我已经丈量过这片土地,也拟出了一个计划。明早我们再来仔细讨论一下。我们得在这儿请三个工人,找当地的村民即可,我第一次来时他们就帮过我的忙。现在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五点,工人们就来了,都是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除了一个胖胖的爪哇人,他满头是汗,看起来其他人都是他雇来的。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对他们讲了讲工作进程以及近在眼前的任务。那个胖胖的爪哇人叫乌鲁,他在必要的时候充当翻译。他可以说英语、爪哇语,还有那些人所说的不知名的方言。
接下来我们整整干了三天。范·鲁伊斯代尔事先已经选好了我们工作的确切位置。那里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挖出了一条壕沟,于是发掘工作开始了。每挖到一个样本,我们都得标明它的大小、性质和出土地点,这活儿干起来可不轻松。
第六部分苏门答腊的巨鼠(3)
我们一共有五个工人,他们每天早上黎明就到。乌鲁给他们一些必要的交代。范·鲁伊斯代尔和我指挥,他一个人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组织他们把那些我们要带回去的样本包装起来。一点到三点时,酷热难当,我们就休息一下;否则我们就一直工作到黄昏时分。
头三天的发掘工作后,范·鲁伊斯代尔和我开始讨论我们找到的那些样本。我们都很清楚,那个地方的确非比寻常。我们常常觉得很惊讶,很多反常的发掘物继续困扰着我们。毫无疑问,这块土地里蕴藏着可以用于科学研究的无比巨大的财富,其中很多将拓宽现有古生物学研究的领域。但是,那个在范·鲁伊斯代尔书房里的不祥征兆再次出现:我们不仅又找到了牙齿,而且在不同的岩层还找到苏门答腊巨鼠的各种遗骸化石。不过,在表层的发现物里,同种老鼠的遗骸绝对是近期的没有改变的形式。事实上,近期的样本数量远远多于远古的。
〃这种巨鼠确实存在,〃一天晚上,范·鲁伊斯代尔说,〃而且直到今天仍然存在。我们必须面对这一无法回避的结论:苏门答腊鼠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化石也找不到,但现在突然重新出现了。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我跟您一样困惑。〃我说,〃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它们的再次出现可能是因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再找到一些化石,从而组成一个连贯的记录。但这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表层的发现物中,最久的顶多不超过一个世纪。不过,我亲爱的教授,还有一些事情同样令人费解。〃
〃是什么事情?〃他问。
〃那就是:苏门答腊鼠,不论是远古的还是现代的,很明显都以同一方式被害。您注意到了吗?从我们发现的头骨上可以看到,它们头部被猛然一击,这几乎立时就要了这种啮齿类动物的命。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显然是个杀戮场,这种鼠和其他动物死后被抛尸于此。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我们就要面临一个更加无法解决的问题:它们是如何被杀?为何被杀?因为杀死它们毫无技艺可言。这是一种可怕的动物,行动敏捷,凶猛残忍。它是怎么被杀的?还有一个问题,可能最难以解释,是被谁杀死的?〃
我的话让鲁伊斯代尔感到不安,他准备在他的理论中采纳我的看法,但他有些怀疑,也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瑞德福,我亲爱的瑞德福,我们都不知道,只是在猜测,但您的话却能证实我的假设:这种老鼠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也许两种都有。如果早期的巨鼠是死于同一种方式,那他们可能是被早期人类所杀,也许是用于祭祀仪式,人们捕获了它们又养了一段时间。也许,就像您说的,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个祭祀的场地。但是,够了,我们得工作,然后再分析,理论的形成只能是在我们取得了所有的证据以后。〃
〃尽管如此,这种老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我说,〃不管它们的历史是怎么样的。而且不止一只。〃
〃您说的没错。〃他平静地说。然后他安静地站起来,不再说一句话,走向他的帐篷。
我一个人在篝火边坐了好一阵子。
天气凉了起来,我盯着即将燃尽的篝火看了很久。范·鲁伊斯代尔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很明显:也许就在附近,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这种巨鼠和周围的人类依然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神秘而不为人知。
我走进帐篷,躺下来,却睡不着。我们找到的那些东西还在困惑着我。丛林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活动的声音,一切并不安静,差不多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回响在静谧的夜空中。因为睡不着,我爬了起来,准备打着灯笼看会儿书。但是,我想,我首先应该四处看看。
我看见,范·鲁伊斯代尔在篝火不远处睡得很香。天上有云,星星不多,月亮笼罩在薄雾中,但是走路的话,月光还是够亮了。我们的向导静静地睡着了。我能看见的最近的一条小路对着我们挖掘的地方,一直通到一座山上去。那条路我没走过,于是决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