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的刀-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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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残月一动不动,神态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吃惊。
李胖子顾不上吃惊,他已发动了攻势。别人进攻一般用手或脚,他用的是肚子。
这肚子是他的独门兵器。
此刻他毕生功力已聚注在肚子上,挟著一股狂啸,倏忽撞向西门残月。他虽然身子奇胖,但身法快逾脱兔。
这一撞之下,就是九头壮牛,也会折骨毙命。
西门残月屹立不动,根本没有闪避。
也没法闪避。
因为李胖子已算准了他腾挪闪躲的角度和方位,因此在身法上至少可以有十八种变化,来封杀他的退路。
西门残月神色凝重,手臂微震,宽袖中弹出一把蓝汪汪弯曲如月牙的刀。
刀光飘然而起,阳光下,那随意、静谧洒脱的蓝色光芒,仿佛曳出一幅色调洁淡而不贫乏苍煞,笔墨简单但意境深远灵秀的图画,但其间所蕴含的精奥变化,岂是一般人所能看出的。
正如一首通俗流畅,琅琅上口的诗,虽词句无奇,但这些词句背后的含义,却耐人咀嚼,回味良久。
李胖子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自然知道厉害。
那一刀突然离他咽喉不过三寸,他的身形立即顿住了。
西门残月心头震凛不已:这李胖子真是不可小觑,想不到他已将功力练至收放自如的境界了。
李胖子倏忽后掠,身法轻灵,有如凌空御风。
然后再掩向西门残月。
这一次力道更大,气势更烈,身形变化更多更妙,风声激荡,凌厉猛锐,天地间充盈著一阵裂帛般的声音。
西门残月表情肃然,出刀。
李胖子倒退丈余。
西门残月身形如脱弦之矢,紧蹑其后,一刀挥出,直取李胖子咽喉。
李胖子脸色一变,身子在半空中一拔,西门残月那一刀落下,砍中他的肚子,遭他内力反挫。
只听格地一声,西门残月手腕脱臼,身子也被震退,双足落地,陷入泥里,深达盈尺,冷汗淋漓。
那一刀居然未在李胖子肚皮上留下丝毫伤痕,仅仅砍裂了他的袍子。
李胖子的身形凝定,眯著眼睛打量西门残月。他心里正暗暗叫苦:西门残月那一刀,看似未伤他分毫,实则刀上所挟无匹真力,撞得他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也挪了位,全身有如虫噬蚁咬,说不出地难受。
西门残月左手食拇二指在右腕上一搭,将腕骨复元,目光冷冷地看著李胖子。
突然几道银光悄无声息地向他激射而来。他因受内伤,真力大损,半空中又无物可凭借,以变换身形,自是避无可避。
西门残月脸色倏变。
出刀。
蓝色刀光在阳光下倏地荡漾开来,像一潭幽梦般的海水。
银光被削落。西门残月收刀,慢慢回头。李胖子乘机逃逸。
※ ※ ※
一个深沉冷傲、粗目黑眉的汉子冷冷地盯著西门残月。这汉子身边站著一位英挺俊俏,气宇不凡,有若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
西门残月笑了笑,冲少年抱拳施礼:“庄主。”
苏童拱手道:“西门公子。”
冷傲汉子朝西门残月略施一礼:“西门兄,在下向天笑有礼。”
西门残月还礼道:“我听说江湖上的暗器高手中,‘花雨漫天’向天笑绝对可以排在前十名以内。今日一见,果然此言无虚。”
向天笑冷道:“只可惜我的暗器,还是比不上西门兄的刀。”
西门残月眨了眨眼睛,道:“向兄是怪我刚才破了你的暗器。”
向天笑鼻孔中冷哼一声。
西门残月又道:“其实我刚才救的是你,而非李胖子。”
向天笑脸色微变。
西门残月继续道:“难道向兄没有发现,刚才林中有两条人影稍稍一闪,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一定失魂堂老三三不杀大师和‘小邪神’谭风。你想,他们会坐视你杀了李胖子么?”
向天笑面寒如冰。苏童微微动容,但他随即一笑,道:“西门公子果然厉害。”
“过奖。”
“西门公子,能否请你移驾敝庄,喝杯水酒?”
“好。”
※ ※ ※
流云山庄。
春光明媚,绿树掩映之中的这座占地极阔,气派恢宏的庄院,显得格外幽静,屋宇重重,绿窗朱样。轻柔婉转的鸟语,伴和著阵阵淡雅的花香,让人轻松迷醉。
但西门残月的心似乎根本未轻松过。他能感觉到这里处处都暗藏著森寒的杀机。
无论谁敢擅自踏入这里半步,都难以讨到丝毫便宜。
往往看似平静安宁之处,都可能隐伏极大危机。
薛可儿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她甚至觉得很开心。
能够被别人一口一声“薛女侠”地赞个不停,她当然觉得开心。
何况如此尊重自己的是江湖上深具盛名,威震一方的流云山庄庄主,以及他那四个武功奇高,一向眼高于顶的手下。
她心中对苏童的好感,简直没法形容。
这一刻,她真希望西门残月能答应他们的请求,帮助流云山庄对付失魂堂。
这当然还因为“凌空锁喉,杀人无形”尹断崖,将平日集到的失魂堂作恶多端,草菅人命,为祸江湖,残杀武林同道的种种劣迹,向她列举了一大堆,引她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仗剑独闯失魂堂,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她自然知道,凭自己的这点些末微技,对付失魂堂,的确是力有未逮。
但西门残月行。
可惜他态度暧昧,只一个劲地喝酒。
酒是陈年女儿红,菜是专从京城请来一位御厨做的。喝酒的地方也不错,是后庄一座水上亭台。湖水碧绿,飘著片片莲叶,岸边杨柳如烟,曲折回廊,精致亭榭,景色甚美。
苏童并未亲自开口求西门残月帮忙。有些话让手下人说,也许更好。
他座下四大高手中,尹断崖不但武功过人,口才也足以傲视同侪。
可惜的是,任凭他鼓动如簧巧舌,也似乎难以说动西门残月。
西门残月忽然冲苏童笑了笑,道:“苏庄主。”
苏童忙应道:“西门兄有何指教?”
“庄主好像是请我来喝酒的。”
“不错。”苏童含笑作答。
尹断崖顿时觉得非常尴尬。向天笑脸色冷漠阴沉,瞅著西门残月。皇甫愁自始至终都是满脸愁容,一言不发。只有粗豪的金歧路,眉字间带著一丝不经笑容。
※ ※ ※
西门残月一连在流云山庄喝了三天酒。
他从未发现自己的酒量居然大有长进,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欣慰。其实他更应该感到欣慰的,是苏童居然陪了他三天。似乎苏童已经抛开了对付失魂堂的大事。
尹断崖等人偶尔也来陪他,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忙于他们自己的事。
那些事当然是对付失魂堂。
如果人们能够彼此和睦相处,不再针锋相对地斗来斗去,轻松自在地生活,人间一定会美好得多。但有些人却觉得没有了争斗,人也许会整日沉溺于酒色,会变得意志消沉,最终一事无成。
他们无疑是这类人。
第四天,苏童再没有心情陪西门残月喝酒了。因为流云山庄出了事。
大事。
※ ※ ※
据负责庄中守卫任务的“伤神掌”金歧路介绍:“‘感时花溅泪’是昨晚被杀的。属下派了一名红衣死士、两位黄衣刀客和十个白衣剑士保护他们。这些人全部被杀。令人奇怪的是,庄中各处暗哨对此浑然未觉,连我也未听见丝毫动静。”他满脸愧色。
苏童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安慰他道:“金四哥不必自责,都怪我考虑得不周详,没多派兄弟保护他们,累得这么多兄弟丧了命。”
尸体被抬进了议事大厅。
尹断崖对尸体检查了一遍,然后报告苏童道:“庄主,看来凶手不止一人,因为这些人的死因各不相同,凶手所用的武功不一,而且都是一击毙命。”
苏童沉吟道:“凶手能潜入庄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这么多高手,这事实在蹊跷。”
金歧路道:“属下敢保证,昨晚即使只有蚊子飞进庄里,担任暗哨的弟子也能辨认出公母来。”
苏童点点头:“我相信。”他又冲尹断崖道:“尹大哥,你去库房拿些银子,去犒赏那些弟子,劝他们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仍然相信他们。”
尹断崖应道:“是。”
西门残月心一动,不由得暗暗拜服。
苏童扫视了一下厅中诸人,道:“诸位兄弟,这件事咱们一定会查出来的。从今以后请大家多加小心谨慎。”
尹断崖等人应声而去。
西门残月也待离开,被苏童叫住:“西门兄,咱们去后院喝酒吧。”
西门残月摇摇头道:“苏庄主必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苏童笑道:“现在有什么事比跟西门兄把盏畅谈更为重要?”
西门残月正色道:“苏兄系一庄之主,身负千余弟子之安危,哪能因为我耽误了苏兄太多时间。”
苏童苦笑道:“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实以西门兄的才干,更能担当此任。西门兄如果愿意,我一定将这庄主之位拱手相让。”
西门残月脸色微变,道:“苏兄真会说笑话。”一拱手,扬长而去。
苏童望著他的背影,目光闪烁若鹰。
不知什么时候,厅内闪入一条人影。
尹断崖。
他脸色沉穆地看著苏童。
苏童瞧了他一眼。
那似乎漫不经心的一眼,流露出的复杂情感,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
苏童轻声道:“咱们去书房吧。”
※ ※ ※
书房就在议事厅的后面。
房间不大,而且非常简朴,除了靠墙的书架中塞满各种书外,没有一样显示奢侈豪华的物件。但是谁若想进入这里,得穿过二十道机关消息控制的防线,还要受到十二位死士的监视。
这十二位死士自然是千里挑一的高手。
一进屋,两人的关系似乎变了,不再是主仆,而是地位平等的兄弟、同伙。
苏童道:“师兄,你认为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尹断崖沉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失魂堂安插在我们内部的人干的。”
苏童道:“他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似乎犯不著杀三个几成废人的‘感时花溅泪’,而暴露自己的身分。”
“也许他自信不会暴露。据我推测,他杀‘感时花溅泪’的目的,为了说明一件事:凡是帮助流云山庄的人,都必须死。”
苏童不语。
尹断崖继续道:“从死者的伤痕看,凶手好像不止一个人,其实据我看来,凶手只有一个人。因为那些弟子都是先被‘愁悲指’震昏之后,再用其他武功杀死的。刚才在大厅中,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把这一点说出来。”
“师兄果然高明,怪不得当初师父待你宠信有加。”
尹断崖叹道:“师父到底还是更喜欢你,不然怎会把一个好差使指派给你?”
苏童显得有些不安:“师兄,其实这庄主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师兄要是愿意,我可让贤。”
尹断崖两眼死死地盯著他:“你真的心甘情愿地让位?”
苏童朗声道:“师兄若不信,可以用你的凌空锁喉指捏死我。”
尹断崖一笑:“好啦,师弟,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其实咱们兄弟这样做,都是为了完成师父他老人家的遗命。”
苏童点点头:“不错。”
尹断崖又道:“师弟,我近来有个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个人没死,又回到了古城。”
苏童一震,眼睛鼓得特别圆,道:“不可能,我明明将他一掌打下了千丈绝崖,即使没摔成肉饼,吃了我那一掌,绝对也活不成。”
“但愿是这样。唉,都怪你当初不让我下山察看尸体,不然我现在也不用这么担心。”
苏童笑道:“师兄太过虑了。”
尹断崖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谨小慎微,实在是咱们的计划太过重要,师父苦心积虑多年,临死还念念不忘,咱们不小心一点不行,一旦失败,怎么对得起师父?”
“即使他真的没死也无妨,江湖上有谁相信他的话?如果他想来找麻烦,咱们也不怕他。他那年挨我一掌,功力折损十之八九,再苦练也好不到哪里去。”
尹断崖沉吟半晌,才道:“据向天笑说,那天他去杀那老不死的时候,曾看见西门残月和一个叫莫倩影的女杀手在那儿,而且那老鬼正准备把咱们的事说出去,幸亏他下手及时,才没让老东西泄漏秘密。”
苏童长叹一声,道:“怪我当年心存妇人之仁,未及时杀了那老鬼。”
“这也不能全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