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大门-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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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没有月珍……是你自己要认识我的……”他还是不相信月珍的存在。
“有,我常常载她回家,你看过的,她很喜欢你,她双眼皮,长头发,皮肤又很白……”
“没感觉……然后呢?”
“……我对月珍很好,都帮她忙,帮她到游泳池找你,帮她送信,帮她背黑锅……其实都是因为我一直帮她……因为……”
因为我喜欢月珍。我在心里面默念一次,才要说出口。这是从来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
“因为我喜欢月珍。”
他愣住了。不再说话。
说出口了就好,要说明就继续,要刺伤一次就好,不要拖延。免得同时刺到自己。
“我猜……我是……我喜欢的是女生……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根本不应该卡在你们这些人中间……”
好长一阵安静。是不是这样的秘密说出口都会让听见的人无言以对?像病人听见医生宣判癌症末期一样。
但他还能够强颜欢笑,“这是我听过最好也是最烂的借口……”
秘密说完了,下台一鞠躬,我终于可以重新走回光亮中。
“我说的可不是借口……”
“如果我下次碰到月珍,也跟她说我是GAY
……”
信不信随便了。
“我不信。”他开始笑。
尽管笑吧,医生是不会改判的。终于失去笑声。
他还是挣扎的不肯相信。
“那你……还跟我出去约会,还要我吻你……”
我总以为,以为可以过了和男生接吻的这一关,也许我就不是……
游坦之终于知道自己的角色,是配角,是被利用的配角。
“那你跟体育老师……”
“他很倒霉啦,……我也问过他要不要吻我……”
他还是不肯放弃,不肯放弃证明我不是……那?个。
“我都已经认罪,他还想替我辩护。
……对啊……如果,也许,你跟男生真的接吻了,你就不觉得你是,那个……”
“那你,要不要吻我?”
我把握最后的机会,只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绝症,自己不是那个。
他太单纯,或者,还太喜欢我,于是走过来。
他托起我的下巴。我知道我不行。
但我没有逃开。
他摸摸我的头发。我知道我不行。
但我没有逃开。
他玩玩我的耳朵。我知道我不行。
但我还是没有逃开。
我只是闭上眼睛,希望让自己看见,看见未来。
他吻了我。嘴唇和我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并没有很久。
像亲吻自己的手臂。
“有感觉吗?”很慢地才问我。
“……”没有。没有感觉。完全没有。
“……那你还是那个吗?”
我没有变成公主,我不是青蛙,我只知道我是那个。
是那个没错,没错。
我终于相信自己言不由衷对小士说:你是个好人,原来真的是个事实。
但好人没办法治绝症。在好人愿意亲吻我之后,我还是得告诉我自己:
我·是·同·性·恋。
我应该封口,我应该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对墙壁不断刻凿自己的经文赎罪,不应该出来危害人间。
或者,该做点什么事情,还愿。
“我们这样算是分手了吗?”
我们这样算是分手了吗?我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也许,我真正寻找但得不到的平凡,就像一场篮球赛,78比96,谁输谁赢,很清楚没争议。其实,大家心里想的、嘴上说的“分手”又怎能准确定义我们现在的状况?语言不够,只能沉默。
沉默到我忘记那一晚天是怎么亮起来的。
老师口沫横飞地讲课,月珍的背影在我的斜前方,振笔疾书,偶而她会甩甩酸痛的手,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带着幸福的酸楚继续抄写。
这样的背影让我眼睛酸痛。
我知道她写的不是笔记,是她自己的经文,魔咒:张士豪的名字。
真是令人气急败坏妒火中烧!
我们不要再搞魔幻写实了!我们不要再烂戏拖棚了!不用等上帝那老头考虑给不给恩宠,凡人如我,当下就可以给你幸福!!
做了决定,就要快。
第四部分插曲:张士豪,再见
“张士豪,再见。”
张士豪在楼下放我下车,还没等我拉平裙子,连再见也没有说他就骑车走了。
“张士豪,再见。”我再说一次。
想不到这次暗恋这么久,得到的是这么短的台词。刚从后台走出翼幕,才知道戏早就被剪光了。
于是我拖出床底下的藏宝箱,烧了他的泳镜烧了他的球鞋烧了他的周记……
看着烈火熊熊我又再说了一次:小士,再见。
那支魔力原子笔在火中扭曲变形。
我的魔咒只差一点点就成功啊。
舍不得,只好再一次捡起那枝笔,再试一次,再给张士豪一次机会。
笔记本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继续每写一次名字加持一次“南无阿弥陀佛”的仪式。
真是不甘心啊,眼看都长出佛手佛脚,却功亏一篑发现自己戴着猪八戒的头套没拿掉。
既然超渡不了他,何不让自己好好做人重新投胎再活一次。
握紧笔杆,换个名字。
我,林月珍开始写:
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木村木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木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木村木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哉木村拓
他的笔划简单多了。……
第四部分第8章 我是女生,我爱男生(1)
“我是女生,我爱男生”
这是我第一万八千四百五十六次在体育馆二楼的墙上写下这句话。
即便我写再多也没有用。脑袋里塞满的是无数的羡慕与嫉妒:月珍和小士也许正牵着手,小士正在脚踏车前坐唱歌,月珍环抱他的腰……
写“我是女生,我爱男生”不能去除杂念,如同遇到厉鬼只会念心经程度就太低。重复誊写,没有办法戳破我脑袋里的泡泡,只会让它加速肿胀。
在我对自己、对小士承认自己是个“那个”、“同性恋”、“怪胎”、“雷丝边”、“T”之后……我还是得不断地用念力控制自己,真理在那里,在粉红凯蒂猫那边,快快前去领受圣恩。
为什么太累反而却睡不着,太饿反而没食欲,发现自己是女同志,却还是希望变成男人的新娘?我厌烦自己像个一无是处却不停抱怨社会人生不公的人,可是我却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无病呻吟。
这全都是因为我必须偷偷地暗恋,因为我必须偷偷地关心,因为我必须偷偷地凝视,可是他们两人却可以公开地肆无忌惮地在麦当劳同吃一支吃冰心雪糕。
我是个十七岁愤世嫉俗严苛主义者,挑剔别人疼惜自己,可是我写了一万多次的圣经,就是不敢挑战一次上帝订的游戏规则。
我还是继续写:我是女生,我爱男生。
我现在为什么还是不写:我·是·女·生,我·爱·女·生?
原来,我这才了解,大家都跟台湾人一样,知道自己是台湾人却不敢说自己是台湾人。
原来,我这才顿悟,我妈在换内衣的时候,除了关窗锁门拉帘子,还得要熄灯。
我只敢在自己的脑袋里面偷偷的嘲笑、批评上帝,(甚至连用想的还会有点罪恶感),在体育馆圣墙上作公民投票的时候,最后还是想归化到粉红凯蒂国。
最后我还是回到原点,像广告里失败、可笑的懦夫躲在阴暗角落啜泣。
最后,我的救赎还是得要男生来劝说执行。
他找到体育馆来。夜半的体育馆,回音比白天还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暗处,质问我。
“月珍呢?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是双眼皮白皮肤长头发很可爱吧?”
我赶紧起身遮掩,怕被他发现我仍然在墙上刻那些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黑暗中,他的声量越来越大
“你有送她回家吧……?”我退到楼下,光亮区。这样,我才不会在黑暗中遭到袭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们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敢向上帝对抗,拉高分贝,勇气全都一股脑拿来对付第一个吻我的男生。
他从黑暗中走来,显然被我激怒。
“你这什么意思?”他推我的力气,像在推一堵墙。
……
我已无言语可以反击,只能用力回推回去。
“你这什么意思?”他更加使劲了。
……
我跌倒在一堆排好准备隔天让模范学生坐的铁椅子上。我挣扎着站起来,我全力捍卫我的圣墙不要被推倒,再反推回去。
……
灰尘扬起,体育馆里面铁椅子翻倒的声音像一整队柔道社练习才会有的巨响。
什么意思?
他再度推倒我,我再度站起来,推倒、站起、推倒、站起……
直到所有的精心排整齐的椅子都被我们撞倒,直到我们两个都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我们的喘息声大得吓人,像两头小兽。我再度颠颠跛跛站起来,像拳击手一样站直。因为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不想在这个地方被男孩子强暴什么的。尤其是不要被好人强暴。
我不要反击了,只要站好就好,只要维持圣墙不倒就好;一个男的上帝已经够烦人,不要再多一个男人来扮上帝。
过了一辈子久,他还要问“你这什么意思?”
“……”我没有意思。我尖酸刻薄,我喜欢当红娘,我的讽刺你终于都看得清楚?
“你不是喜欢林月珍吗?”他质问我。
然后呢?喜欢的衣服不见买的起,喜欢的车子朋友有也行,所以,
“我不能喜欢林月珍……”我简单答。
也就是说,我不能喜欢女生。目前,我尽量抑制自己,不用去喜欢林月珍,不要把“喜欢女生”这件事情当成民生必需品。
他起身看着我,慢慢靠近我,贴近我的脸颊;他懂我是同性恋,但还是不懂放弃。“我们已经接吻过,没有用的……”我说。
第四部分第8章 我是女生,我爱男生(2)
两人既然面对面接吻不成,那么背对背讨论也无妨。
“那你吻过林月珍吗?”他问。
当然没有,我答。
“那林月珍知道吗?”
不知道。
“要是我,我就会告诉她。”
两性专家婚变的不在少数。医生说起别人的病总是特别轻松。喊加油的教练从来没当过选手。
“……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如果告诉她,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我必须用愤世嫉俗埋怨地球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这世界其实很不公平……”
自己证明我比你糟,自己证明我比你弱,最后证明其实是世界不公平,所以我没有输给你。
“那……我们怎么办?”他低着头,我后悔把我的烦恼全部都转嫁到他身上,我也没有办法。
对不起……
“如果,如果你十七岁,你想到的只是,可不可以上大学,要不要再做处男,尿尿可以一直线的话。……你该是多么幸福的小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