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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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夫匆匆奔上，扑地而跪：“大帅，小的总算是回来了……马、马在外头。”
孙德崖傲然：“郭子兴哪？”
马夫颤声：“他不来。他说，您‘要杀要砍还是要收编，就、就、就他妈的来吧……’”
孙德崖冷笑一声：“老子就等这句话哪。听令。”
堂上众将士齐声大吼：“在。”
孙德崖怒声：“拿下郭府，将郭部上下全部缴械！谁敢抵抗，立斩！”
将士们齐应：“遵命！”
言毕，众将士们纷纷拔刀，朝堂外冲去。但是，当他们冲到门外时，却忽然立足，只听外面一片嘹亮战马嘶鸣，仿佛有大军到来。
孙德崖上前：“怎么着？”
迎面奔来一个军士，急道：“禀大帅，外面来一批兵马，像是朱元璋的部队！”
孙德崖惊疑远望：“朱元璋？……跟我来！”
孙德崖拔刀，领着众将士匆匆朝外奔去。朱元璋的兵马排成一列，个个精壮无比。他们按刀执枪，怒目横眉，仿佛面临血战。阵前，挺立徐达。
孙德崖领着众将士步出府门，一步步走下台阶，随着他步伐越来越近，气氛也越发紧张！……当双方接近到短兵相接的程度时，徐达突然朝孙德崖一揖，高声：“末将徐达，拜见孙大帅！”孙德崖：“哼。你想干什么？”
徐达从袖中掏出一信：“上位有书信一封，令在下面呈大帅。”
孙德崖不解：“上位？”
徐达：“就是朱元璋。”
孙德崖接过，哈哈大笑：“如今，朱元璋也是一方枭雄了。叫个什么不好？偏叫个上位。”孙德崖撕开信封一看：“小侄朱元璋拜上孙帅。闻濠州被袭，断粮日久，军心混乱。特遣徐达押运三千担粮食奉上，以应所需。孙帅深明大义，定能够外敌元贼，内安军民，与郭大帅同舟共济，荣辱与共。此外，濠州如有不测，小侄此处有精兵二万，可朝发夕至，排危解难……”
孙德崖的手颤抖了：“粮食呢？”
徐达示意身后。排立的军士们立刻让开，只见长长的马车望不到头，车上全是麻包。
孙德崖呆呆地看着：“朱元璋还有话吗？”
徐达：“没了。不过，上位请孙大帅给句话！”
孙德崖突然仰面大笑：“朱元璋啊，你可真是成气候了，恩威相济呀！哈哈哈，好好！看在我落难时，他曾经送我出城的情分上，我答应他了！宋将军。”
一将上前：“在。”
孙德崖：“传命，叫弟兄全部撤回来。还有……拨出五百担粮食，给郭子兴他们充饥吧。”徐达笑了：“谢孙大帅。”内室中，郭子兴正在焚香拜佛。但佛龛上不是菩萨，而是明教的教主之像，两边皆是义军旗帜。郭子兴闭眼举香，口中喃喃诵着教义：“乾坤光明，日月灿烂，元胡灰灭，山河一统。”祷罢，他将那柱香安放在教主像下，慢慢地举起身边那柄雪亮的长剑，为避免受辱而欲自尽。
《朱元璋》 第三部分一阵嘈杂之声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仿佛有人在喊：“看哪，孙部退军了，孙部退军了……”郭子兴长剑一抖，慢慢地放下了。忽然一阵脚步声渐近，郭天叙连声叫：“父帅、父帅，你在哪儿？”
郭子兴急忙恢复从容之态，起身：“慌什么！我在这。”
郭天叙奔入：“父帅，孙部退军了，他们的人，撤得一个也不剩。”
郭子兴镇静地说：“为何撤兵？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郭天叙冷笑：“听说，朱元璋那边来人了，姓孙的这才退兵……”
郭子兴大喜：“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朱元璋是我的义子，他绝不会负我！元璋人哪？
郭天叙：“哼，他自己并没有来。而且，他的人也不是来帮助咱们的，而是给姓孙的送粮食来的，足足三千担哪！我想啊，孙德崖收了他的粮食，这才答应退兵。”
郭子兴一下子呆了，沉默不语。
郭天叙急道：“父帅啊，您还不明白吗？朱元璋早就和孙德崖勾结上了，他俩在串通一气！还记得吗？孙德崖被赶出濠州时，就是朱元璋独自送了他足足八十里地！他俩谈些什么？只有天知道！父帅呀，你还是太善良了，被朱元璋利用、被他蒙住了，他和孙德崖早就有勾结啊！你想想，他能拜你为义父，就不会暗地里再拜孙德崖为义父吗？还有，他自个儿就不会当义父吗？你知道不？朱元璋在滁州招兵买马、自立门户，他还认了十几个干儿子！比您郭大帅的义子都要多几倍！他早就当上义父了，还会把你这个义父放在眼里吗？！”
郭子兴再也忍受不住，他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郭子兴冲出帅府，郭天叙紧跟身后。刚刚迈过府门，正见徐达骑着战马过来。他看见郭子兴，赶紧下马，笑着上前揖：“末将拜见大帅……”
郭子兴冷冷打断：“朱元璋呢？”
徐达：“禀大帅，朱元璋在滁州。”
郭子兴：“他收到我令信没有？”
徐达笑容消失：“收到了。”
郭子兴怒喝：“既然接到军令，为何不亲自率军前来？为何抗命不归！”
徐达不安地说：“大帅，元璋派末将前来了……”
郭子兴再次打断并怒喝：“你？你算老几！再一个，既然你来了，为何不见我，跑到孙德崖那去干嘛？”
徐达不知说什么好，喃喃地道：“末将、末将……哦，末将奉命押运三千担粮食……”
郭子兴冷声：“好，本帅正需要粮食。粮食呢？”
徐达难言：“交给、交给……孙德崖了。”
郭子兴怒喝：“为何交给他？难道他是你主子么？！”
徐达：“不、不。只因……孙德崖势大，上位想先把他安稳住。”
郭子兴大怒：“噢，孙德崖势大，我郭子兴势小，所以你们就弃郭投孙了，是不是？好一个势利眼哪，悖主投敌！奸贼！”
徐达快要语无伦次了，他颤抖跪地道：“不、不……大帅……不是这样的！”
郭子兴一脚踹翻徐达，大步朝徐达的战马冲去，跳上马，狠狠一鞭，绝尘而去。
郭天叙赶紧跳上另一匹战马，带着几个军士追赶。野地里，天色已暗，郭子兴仍在策马狂奔。郭天叙在后面紧紧追赶。他大喊：“父帅，父帅，你到哪去？”
郭子兴头也不回地说：“滁州！”
郭天叙惊：“滁州在千里之外呀。去那干吗？”
郭子兴怒喝：“我去宰了朱元璋！”
郭天叙一怔，接着欢笑了，起劲地鞭马紧跟。郭子兴纵马冲入军营，郭天叙等鞭马紧随。
门兵见状，瞠目结舌。
郭子兴跳下马，径直朝大帐奔去。马姑娘半道匆匆迎上，惊讶道：“义父，您怎么来啦？”郭子兴将手中马鞭朝她怀里狠狠一扔，掉头而去：“我当不起你的义父！”
马姑娘捧着那支马鞭，正在发怔，这时郭天叙又走上前来微笑：“夫人哪，我也当不起你的义兄了！”
郭天叙朝地下呸了一口，追随郭子兴而去。
马姑娘捧着那支马鞭，既惊又愤，赶紧快步离去。帐内，朱元璋正在笑呵呵地试穿一副崭新战甲。两个侍卫陆续将胸甲、肩甲、背甲、头盔、束带等物奉上，并助他佩扎着……他们笑着称赞：“瞧啊，大帅穿上这副战甲，跟托塔李天王似的，威不可挡！”
朱元璋欢喜地说：“是么？”
侍卫：“可不是么？咱们朱大帅身佩战甲，貌如金刚，比郭大帅都神气多了！……”
朱元璋高兴地咯咯笑：“是么？”
郭子兴大步入内，他显然听到了这句话，怒极却强力隐忍，冷冷地道：“当然是！朱大帅不但比郭大帅神气，他还要悖主弑父、独掌乾坤呢！”
《朱元璋》 第三部分回首看见郭子兴
朱元璋回首看见郭子兴，大惊失色，慌忙折腰揖道：“义父！”
郭子兴从朱元璋头上抓下头盔，哐啷掷地，怒喝：“跪下！”
朱元璋无奈跪地。郭子兴环视周围，朝那些侍卫怒斥：“滚！”
侍卫们纷纷狼狈退下。而这时马姑娘正好悄然而上，手里仍拿着那支马鞭。她站在暗处胆战心惊地看着朱元璋。
郭子兴怒视朱元璋：“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朱元璋：“我叫朱元璋。”
郭子兴：“谁给起的名？”
朱元璋：“是我义父郭子兴给起的名。”
郭子兴更怒：“你是谁的儿子？谁的部下？”
朱元璋颤声：“我是义父郭子兴的儿子，是郭大帅的部下！”
郭子兴愤怒：“那你为何抗命不归，自立门户？为何暗通孙德崖，妄图置我于死地？！”
朱元璋颤声分辨：“我没有！义父啊，元璋这条命是您给的，元璋生生死死忠于义父……”郭子兴怒斥：“放屁！孙德崖把刀刃都按在我的脖子上了，而你非但见死不救，还送了他三千担粮食！”
朱元璋已是有口难辩，含泪泣道：“义父，元璋送粮食去，就是为了救您！元璋一直认为，无论郭帅孙帅彭帅李帅，首先都是义军，都是手足兄弟呀。咱们的死敌只有一个，那就是元胡朝廷，咱们内部之间绝不应该争权夺利啊……”
马姑娘上前跪到朱元璋身边，叩首泣道：“义父，请您相信重八啊！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您啊！”
没等郭子兴开口，郭天叙先冷笑了：“嗬，一唱一合，真是对恩爱夫妻呀！”
郭子兴怒视马姑娘：“丫头，你来得好，我也得问问你。你是谁的女儿？是谁把你许配给朱元璋的？”
马姑娘泣：“我是义父郭子兴的女儿，是义父把我许配给朱元璋的。”
郭子兴：“你心里向着谁？你听谁的话？”
马姑娘泣：“我的心向着义父，我听义父的话……”
郭子兴：“那好，你拿起那根马鞭来。”
马姑娘虽然诧异，仍遵命拿起身边的马鞭。
郭子兴沉声：“替我狠狠抽他三十鞭？”
马姑娘愕然：“抽谁？”
郭子兴暴喝：“劣子朱元璋！”
马姑娘惊慌：“义父！您、您怎么能这样？！”
郭子兴沉声：“怎么着，既然他是我儿子，为父的就不能教训他吗？既然你是我女儿，那就秉承父命，替义父执鞭吧！难道，你不是我女儿？他不是我儿子？！”
马姑娘手足失措，悲痛欲绝。朱元璋抬起头，冷静地对马姑娘道：“妹子，打！”
马姑娘颤声道：“重八……”
朱元璋干脆把背部亮给马姑娘，厉声道：“妹子，举起鞭来，打我，狠狠地打！”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浑身颤抖的马姑娘。这时李善长轻步入内，他站在暗处，沉默观看。
朱元璋大喝：“打呀，妹子，打！！”
马姑娘犹豫着，终于一鞭击下，接着一鞭，再一鞭！……
啪啪的鞭击声响彻大帐！它既抽在马姑娘的心上，也仿佛抽在郭子兴的身上。只见他渐渐面现不忍，几次欲言又止……
李善长突然发出一声长叹：“人有忠孝之义，兽有反哺之情。可是现在，竟有人逼着恩爱夫妻彼此鞭击！这是军法还是家法？这样的人，配有义父之尊么？配做义军大帅吗？！”
马姑娘再也忍受不住，将马鞭掷地，蒙面痛哭而下。
郭子兴抬眼望去：“你是谁？”
李善长揖道：“定远李善长。”
郭子兴阴沉地说：“我听说过你……朱元璋悖我军令，勾结奸异……我、我这样做，是军法、家法兼行。”
李善长一笑：“恕在下直言，大帅是气冲斗牛，鬼迷心窍，军法、家法双误！大帅不但不应该责备朱元璋，反而应该感谢他才是。”
郭天叙上前怒斥：“放肆！”
郭子兴目光制止郭天叙，接着对李善长道：“什么意思？”
李善长：“郭大帅看过朱元璋给孙德崖的那纸书信了吗？”
郭子兴愕然：“没有，没看见什么书信……”
李善长叹道：“唉，可见郭大帅也有失察之处嘛！孙德崖所以不敢对你下手，不光因为朱元璋送他三千担粮食，更重要的，是因为朱元璋清清楚楚地告之，濠州如有不测，朱元璋两万精兵，可朝发夕至！”
郭子兴窘：“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