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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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孙德崖端坐不动，所有人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他仍然不为不动。李帅不禁催促：“孙兄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给个话呀！”
孙德崖端起面前的茶碗，仰面咕咕狂饮，茶水顺着他腮边流下……饮尽后，他高举茶碗狠狠欲砸——然而就在他即将砸下时忽然停住了，接着，他重重把茶碗倒扣在案上，朝彭大一揖，咬牙切齿道：“谢彭兄赏茶！”
孙德崖掉头昂首离去。所有人不禁瞠目结舌，盯着他的背影。彭府大堂大摆宴席，犒赏各位将领，并庆贺彭大晋升淮王。彭大、郭子兴、李NB067同坐首桌，他们兴高采烈，醉意盎然。堂下，是已经合为一部的各千总们，他们也在称兄道弟，彼此敬酒……
郭子兴举碗道：“彭哥、哦不，淮王！在下再敬你一碗，谢你此次排难解危，冒险相救！”李帅也举碗：“小弟恭喜淮王。”
彭大笑眯眯地举碗，彼此一击，仰面饮尽：“二位老弟，老哥才庸智浅，蒙二位抬举才枉居王位了，今后还得仰仗你们支持啊！”
李帅：“没说的，小弟所有兵马，包括小弟这条老命，今后统归大哥调遣了！
郭子兴发誓般说：“郭部上下包括我郭子兴，敬奉淮王命，如有违反，甘当军法！”
彭大喜悦：“好好！多谢，多谢！子兴啊，我也要向你道贺啊。”
郭子兴一叹：“有什么可贺的？”
彭大沉吟：“祝贺你得到了一位罕见的将才啊。”
郭子兴：“哦，谁？”
彭大：“你的义子，朱元璋！”
郭子兴笑了：“区区后生，倒是有些本事。但要称他为将才嘛……怕是过了。”
彭大严肃地说：“不！照我看，他不但是将才，而且是大将之才。将来啊，此人前程说不定在你我之上哪！”
郭子兴认真了：“何以见得？”
《朱元璋》 第三部分立刻封锁消息
彭大沉吟道：“仅从这次事变当中，朱元璋有一、二、三、……不，有五条举措颇为精当！其一，你失踪后，据我所知，贵府一团乱麻，贵公子也是张皇失措。而朱元璋立刻封锁消息，不让人知道你失踪了，以免乱了贵部军心！此可谓大难临头有定气。其二，他当时就断定是孙德崖绑架了你，一眼就看出了祸首。其三，他没有急于调兵攻孙，而是马上找我说项。这小子啊，哈哈，真是巧舌如簧。他说，今日孙如灭了你，下一步就轮到我了。还说，濠州群帅无首，彼此相争，必须立一个淮王以制群雄！这淮王谁当好呢，又是我！你瞧这小子口舌如何？先给我一个危险，再给我一顶王冠，其用意就是要把我推到刀口上来！其四，我率兵到了孙府后，这小子不惧生死，只身入虎口，进见孙德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向我证明孙德崖确实绑架了你，正准备起兵谋反，好让我下定决心，举兵弹压！哈哈，这小子确实了不起！”彭大笑着不说了。
郭子兴听得连连点头，追问：“还有其五哪？”
彭大饮一口酒：“这其五嘛，连我也深感佩服！”
郭子兴意外：“怎么着？”
彭大示意堂下：“我们都在这儿喝酒欢庆，可你看看他人哪？”
郭子兴朝堂下一看，闹哄哄的酒宴上，竟然不见朱元璋身影。他不禁问：“咦？人哪？”
彭大道：“我也是刚刚接报。茶会之后，孙德崖片刻不留，竟要马上离开濠州。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忽略了这事儿，只有朱元璋前去相送了！他小小年纪，做事如此老辣，想着化敌为友！这是何等心胸？何等气度？唉，子兴呀，你有这样的义子，真是好福气啊！”
郭子兴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堂下走出几步，朝外眺望。但是，他看见的只是一桌桌酒席，只是那些闹哄哄、醉醺醺的义军千总，徐达、汤和等人……最后，他也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郭天叙。郭天叙正坐在副桌首席，得意洋洋地吹嘘着：“父帅一失踪，兄弟就知道是孙德崖那小子干的！当时，兄弟临危不乱，立刻令人拜见彭淮王，向他言明利害，痛陈是非，调兵遣将，果断决策。最后，兄弟身先士卒，杀往孙府……”
郭子兴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巧舌如簧的郭天叙！城门下，孙德崖领着一队亲信，孤独而凄凉地策马离城，高大幽深的城门洞中回响着他们沉重的马蹄声……
孙德崖刚刚驰出城门，抬眼望见朱元璋高踞马上，拦于道中，身后跟随大片精兵。
孙部亲信们一看，立刻按刀执枪，个个高度警惕。孙德崖冷笑：“怎么着，想赶尽杀绝？小子，真要死拼的话，你未必是爷的对手！”
朱元璋不卑不亢地说：“大帅说得对，小侄不是您的对手。不过，小侄在此相候，只是想给大帅护驾，为大帅送行。”
孙德崖觉得好笑：“给我护驾？哈哈，哪个小崽子敢对我下手？”
朱元璋沉声：“小侄听到些风声，也许有人想谋害您。”
孙德崖怒声：“谁？”
朱元璋犹豫：“这……小侄直说了吧。可能是我义父郭子兴的一些部下——这只是可能。他们私下议论，觉得您虽然离开了濠州，仍然是个祸害，您不会放过郭大帅的。既然如此，就不如趁您落难时先下手除掉，省得留下后患。”
孙德崖大怒：“郭子兴这狗东西，竟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老子……”
朱元璋打断：“大帅错怪我义父了，这事他毫不知情！小侄说了，只是几个部下想擅自行事。当时，他们也许是酒后狂言，也许真想这么干，总之小侄不放心。所以小侄来为大帅护驾送行，一直送到淮西去。如果在路上果然碰到伏击，请大帅给个面子，不要动手，让小侄斩杀他们！然后，小侄去向义父请罪，想我义父肯定能理解。”
孙德崖有些感动：“朱元璋啊，看不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朱元璋窘：“大帅过奖了。小侄觉得，就算路上什么事也没有，大帅临走了，总该有人来送送。”
孙德崖一叹：“是啊，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现在，他们谁都不理睬我了……”
朱元璋难言：“这……请大帅准许小侄送行。”
孙德崖慨然道：“好，你我是不打不相识啊。咱们边走边聊吧。”
孙德崖与朱元璋并马而行，离城远去。
行进间，孙德崖忽然笑了：“元璋啊，将来，郭部要是你当统领就好了，我相信你，不相信郭子兴，更不相信郭天叙那小子。”
朱元璋更窘：“小侄绝对不敢。”
孙德崖：“还有一件事。此次争斗，你知道受伤害最大的是谁？得益最大的又是谁吗？”
朱元璋犹豫：“知道，受损最大的是大帅您。得益最大的是……”
孙德崖恨声：“是彭大！他借此机会把我赶出了濠州，自己却高升淮王，统掌全军！老叔劝你一句，今后你要提防着他呀。他比我和郭子兴加一块，都厉害！”数日后，朱元璋策马返回城关，他再次通过高大幽深的城门洞。
在门洞尽头突然出现满面是笑的郭天叙：“回来了？”
朱元璋赶紧下马作揖：“副帅，在下回来了。”
郭天叙亲切地说道：“孙德崖是不是太太平平抵达淮西了？”
朱元璋：“是。”
郭天叙亲切地：“可有人途中暗害他？”
朱元璋窘：“没有。”
郭天叙突然变色：“那么，为何有人胡言乱语，说想暗害他？！”
朱元璋更窘：“是……在下多心了。错怪那些兄弟。”
郭天叙再次改颜微笑：“不要紧，谁都有失误的时候。对不对？”
朱元璋：“副帅明鉴。”
郭天叙：“请吧。”
朱元璋：“上哪？”
郭天叙：“父帅恭候已久。”郭子兴心事重重，烦躁踱步。一侍卫匆匆入内通报：“大帅，朱元璋求见。”
郭子兴：“叫他进来。”
侍卫应声退下。郭子兴赶紧入座，故作从容地取过一本书，凝神阅读。
朱元璋入内作揖：“父帅。”
郭子兴“哦”了一声，又看一会，才恋恋不舍放下书。笑道：“元璋啊，兵马匆匆，耽误了我多少读书时光！想当年，我二十二岁中举，要不是世道乱，或许我也能金榜题名哪！”
朱元璋羡慕地说：“元璋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每每看见有学问的人，心里就愧得慌。”郭子兴：“我一直有个梦想，要是能远离尘嚣，重归书斋，那该多好啊。”
朱元璋笑道：“好是好，但父帅有意，世道无情啊。父帅得领着我们大伙打天下。”
郭子兴：“可如今，我真的要躲进书斋，以诗书为伴了。朱元璋听令。”
朱元璋：“末将在。”
郭子兴高声：“本帅决定退出江湖，着你继任帅位，统掌我部全体义军！”
朱元璋大惊：“什么？”
郭子兴重复：“着你继承帅位，统掌义军。”
《朱元璋》 第三部分沉重地叹息
朱元璋跪地，惊惶万分：“父帅，父帅，元璋宁死也不敢。父帅万万不可啊！”
郭子兴沉重地叹息着：“孙德崖此事，足以证明我老了，不中用了。而你在此事中的种种作为，又足以证明你堪当大任。由你做义军主帅，最合适不过了。”
朱元璋眼泪都要下来了，他颤声道：“父帅啊，元璋加入义军才五个月……”
郭子兴：“五个月零八天。”
朱元璋叩首：“是。元璋是父帅收留的、恩养的，连元璋这名字也是父帅给起的。如无父帅，岂有咱朱元璋这人？父帅万万不可退位，元璋也万死不敢从命！父帅啊……”
朱元璋真的动情落泪了。郭子兴仔细看看他，不禁感动地说：“你，真的不愿继承帅位？”朱元璋大声：“万死不敢！”
郭子兴叹：“唉，那就……那就暂时搁下这事，以后再说吧。”
朱元璋大声：“没有以后，元璋永远不敢！即使父帅要退，那也应该由天叙哥接掌帅位。”这话令郭子兴满意：“嗯。起来，快起来。朱元璋听令！”
刚刚起身的朱元璋再次惊讶：“末将在。”
郭子兴正声：“令你为义军副帅，协助我统掌全军！”
朱元璋惊叫：“父帅！”
郭子兴厉声：“你要再敢推辞，就不是我的义子！”
朱元璋无奈地说：“元璋遵命……元璋谢父帅大恩！”
郭子兴满意地说：“唔，现在郭部有一位主帅，两位副帅了。我跟你说心里话，天叙那个副帅只是空有其名，我真正依赖的，还是你啊。”
朱元璋颤声：“元璋肝脑涂地，也难报父帅恩情啊……”
郭子兴：“好。商量正事吧。孙德崖事变后，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发展？”
朱元璋沉思：“末将还是先前那个想法。孙德崖虽然离去了，但濠州城仍然有一王三帅，拥挤不堪，仍然难免有不测事情发生。建议父帅脱离濠州，到更大的天地另谋发展。”
郭子兴：“我素有此意，但是……部下们却舍不得离开。因为，这濠州城是他们打下来的，这里有兵有粮，有老婆有孩子。而外面却是饿殍遍地，匪盗横行，难有大部队容生之地。”朱元璋：“关键在于父帅。如果父帅决心已定，弟兄们必会跟从。”
郭子兴：“这样吧，我拨给你三千清兵，令你以副帅之名，统领他们开往定远、滁州一带，招兵买马，建立根据地，与濠州城为犄角之势。你看如何？”
朱元璋大喜：“末将遵命！”庙宇中突然爆发一阵叫好之声！
朱元璋、徐达、汤和正围着小桌吃饭。马姑娘在旁服侍。徐达高兴得差点把饭碗给砸了，连声叫：“好好好！真他妈的太好了！大哥不但成了副帅，还有了自个儿的兵马。”
汤和：“在濠州城，咱们永远居于人下。外面天高地远，咱们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马姑娘笑道：“好哇！你们这几个家伙，嫌我义父压制你们，想甩开他大干一场了！”
徐达：“嫂子，我哥是人中之凤，他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机会。一旦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展翅高飞，那前程就不可限量！将来呀，他说不定成为一省诸侯。你哪，也就是个王公奶奶了”
马姑娘笑嗔：“去你的！你们自个儿想建功立业，犯不着拉扯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