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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罪-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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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修文

     这是一部关于北京市某娱乐城的一个充满悲剧性故事的小说。书中描写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面对金钱的诱惑或为了改善生存境遇,在有钱有势男人的玩弄、摧残、甚至是非人般的残害下,如雨中花一样凋零了。
它虽然不是社会生活的主流,但它确实客观而真实地存在着。作者正是找到了这种独特的写作资源,并以批判的态度、
悲悯的情怀把故事娓娓道来,而从另一面给社会、给世人敲响了警钟。
    随着部门、行业以及个人经济利益的调整,社会经济成份、组织分配方式、就业方式的多样化,各种思想观念相互
激荡,社会价值观念正在发生着深刻变化。不容否认,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和社会上的腐败现象,也还严重存在着。与此同时,来自西方文化领域的挑战也日趋尖锐。小说中所描述的人物故事正
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产生的。作为一名当代有责任有良心的作家,当以科学的思想掌握分析问题,不断增强观察社会、
认识社会,科学把握历史与现实的思想洞察力,找到自己的使命和精神立场,以自己的文学作品,通过强烈的艺术感染
力从思想上给读者以启迪。可以说,作者正是注意到了这些,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把笔触大胆地深入到那个不
成领域的领域,力图〃 使人的心灵变得高尚,使人的勇气、荣誉、希望、尊严、同情心和牺牲精神复活起来。〃 (福克
纳语意)
    我是一口气读完这部小说的。在阅读中,我禁不住为作者文学语言的生动泼辣、痛快爽利,叙述的老练、讽刺的巧
妙与见解的犀利所打动,可以说是引人入胜、不忍释卷了。作者站在时代与文化的高度上大胆思考并直指当下社会生活
的〃 另类〃 现象而给了读者以更多的审视与思考,因而引起心灵的震撼。作品写了坐台小姐的生活,甚至也很〃 暴露〃 ,
由此或许有人会怀疑,该书作者是否也像当下的某些作者一样〃 用身体写作〃 而胡涂乱抹?读者读过该书后就会发现,
书中虽然也有性的描写,但她既不是站在歌颂人类崇高爱情的角度写情爱,也不是描绘那种令人作呕的随意宣泄,而是
在揭露一种社会生活的丑恶现象——堕落的有权有钱者的寻欢作乐与扭曲灵魂的钱色交易。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对社会
生活的某种缺陷、人性一些丑态的描写,都比较精当准确,能穷形尽相,而不溢恶渲染,并贯穿始终,实属不易。读者
完全可以穿透这种现象思考一些如何惩恶正邪、建立健康文明的社会生活等问题。应该说,这是一部风格与魅力兼备的
好作品。
    小说围绕着娱乐城各种人物的闪现、生息和挣扎,在善恶美丑的比较中,变幻形态,林林总总,五光十色。故事交
错闪回,曲折有致,历历可见。在作者生命血脉的流动中,在鲜活记忆的奔涌中,笔墨挥洒之间,塑造了十几个鲜活可
触、声态并作的人物,爱憎歌泣、可思可悟,令人掩卷沉思,拂之不去。
    作者在小说的人物描写和塑造上颇见艺术功力。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个个都写得活活脱脱,极富个性,形神举止,如
在眼前,就是读罢闭目回想,一个又一个不同人物均可复现于脑际,闪现于心屏。即使是一些陪衬人物,只寥寥数笔,
也能刻画得性格鲜明,人物也便立了起来。小说中提娅的聪慧机敏,何薇的圆滑世故,张小莉的傻气钻营,李雪梅的痴
意单纯……都能循其踪迹,准确把握。小说中对挥霍公款、生活腐化的柴经理,靠包养女人打理生意的林松平,利用职
权、拼缝捞钱的老许,在娱乐城被骗走手机惧怕暴露丑行不敢报警的某处长,玩弄女人欠钱不给的无赖和随意发泄打人
的醉鬼、色鬼,利用出国诈女人钱财的方清华,靠女人养活吃软饭的刘冬等人的腐败行为、恶行败德也给予了无情地揭
露、巧妙地讥讽和有力地批判,其神情面目,可恨可憎,可悲可叹,可谓入木三分。应该说,作者较好地把握了小说的
整体艺术生命。我想,这可能是源于作者善于在故事情节和场景细节中通过人物语言、人物间瓜葛关联来刻画人物的艺
术手法。所有人物性格都是随着有声有色、曲折起伏的故事的展开、情节的推进而显现、丰富起来的。作者讲述故事、
展开情节,描写细节都很生动丰富。国家一级老作家屈兴岐先生读后赞曰〃 有红楼风〃 ,足见作者颇具才力,亦见观察
生活之精细。
    这是科娃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书中的故事情节特别是主要人物的重要情节还可以再曲折一些,有的地方叙述也可以
再精练一些,但作者能够在孤砚冷墨旁固守,在掩窗幽灯下奋笔,在很短的时间内一挥而就,应该说实属不易。相信作
者在今后的创作中,更会博采众议,苦心打造,用以人类命运和本民族前途的敏锐的观察者、关心者、奉献者的笔,投
向更广阔的生活,为读者献出更精美的作品。
    匆匆草就,聊充序耳。
    2005年11月1 日
    (作者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


    (一)
    提娅曼妙的身姿走在树影里。夏夜的风带着一种黏湿的味道滑过她的发际。一只野猫像箭一样触到了提娅的脚,然
后蹿上旁边两米多高的院墙,在夜色里蓦然消失了。
    提娅一阵惊悸,她看到前边有两个人影在移动,她加快了步子,想赶超过去,结伴走出这段阴暗的路程。
    〃 别动!〃 即将擦肩之际,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略带沙哑的断喝。随即有一双有力的臂膊环抱住提娅纤细的腰,一个
硬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脖子,那东西应该是一个刀柄。一阵热热的酒臭拂过提娅的耳际。
    她知道自己被劫持了。提娅从靠近她身体的信息感知:这是两个人。抱住她的是一个人,拿刀抵住她的是另一人。
这是两个男人,两个性焦渴的男人。因为慌乱,两个人的动作配合并不协调,带着粗暴与野蛮。
    〃 你们干吗?〃 提娅的胸膛里瞬间跑进了一只小兔子,这头乱撞的小兔让提娅的声音在冲出声道时拐了弯。她后悔
自己不该深夜一个人跑到邻街的新疆小食店来吃夜宵。而且她完全可以从那条稍显繁华明亮的街道上走回家,而没必要
穿行这条暗然无光的小街。
    〃 别吵!再吵就捅死你!〃 一声略带口音的低喝。提娅感觉那刀做了一个半弧划向了她的腰际。搂着她腰的那只粗
壮有力的手则正好逆反方向上行到了她的脖子。那胳膊像个铁箍一样,提娅有些透不过气。直觉告诉提娅,这个男人的
身体素质过人。
    〃 有话好好说,干吗这么吓人的。〃 提娅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将自己的声音恢复到原有的动听,她甚至有意变得慢
条斯理。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她,提娅的左右是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和靠得很紧有些发黏的身体。
    于是提娅就这样被那有力的臂膊紧紧地搂着脖子有些失重地向前走。那种来自男人腋下的阵阵怪臭让提娅感觉窒息。
提娅不再言语,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能先依照他们引领的方向走。提娅的大脑在以每秒钟一百八十转的速
度飞快地旋转着。
    这条路没有路灯,而且路两侧是两堵高大的足有百米长的院墙。因为没有直接的光源照过来,显得阴森死寂。加之
尽头是一条隔断海淀区和丰台区的臭水河,这里平时人迹很少。提娅对这条路并不熟,只是有一次白天坐出租时路过。
    提娅的的眼睛不停地在黑暗中睃巡着,耳朵也不时地在听着身前身后的各种响动。
    出租车!一辆标示着空车的出租车从提娅的身前驶来。在这死寂的夜色中,提娅感觉那速光亮分明是一盏救命的灯。
提娅猛地扬起了手,并强硬地从那男人的搂抱中挣脱,冲了上去。她在反方向地拦车。
    车戛然而止。〃 快开车门!〃 提娅的声音因为尖利划破了沉沉的夜幕。她恨不能咬那个慢性子的司机一口。这也许
是她逃脱的最佳时间和有效办法!然后她不顾那两个惊呆了男人的拉扯,把自己的身子塞进了车后座上,随即〃 咣〃 的
一声带上了车门。她的包被夹在了车缝里。司机示意她再重新关一次车门。
    〃 快开车!有人打劫!〃 提娅叫道,并迅速地在向上摇车窗。
    〃 你他妈的少管闲事!这是我老婆!〃 其中的一个男人断喝道,并随即硬是拉开后车门挤上了车,并再次搂住了提
娅。提娅听出来那口音中带着东北味儿。提娅因为经常和何薇接触,所以东北话她听得很清而且学得很像。
    〃 这叫我怎么开?〃 那司机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另一个男人立在他的车门旁,他的车门关不上。
    〃 得,得,你们还是都下去吧。有话回家好好说!〃 司机转头对提娅道。
    〃 有什么好说的!他是劫匪!〃 提娅怒吼道。
    〃 下来吧,小慧,别生气了,人家司机师傅还得拉活儿呢!〃 那男人公然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来,并换了温柔的
语调。他拉开车门,把一只腿跨到了车门外,然后把提娅生生地从座位上拖拽下车来。那司机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一
踩油门走了。
    提娅哭的心都有。她明白这回自己肯定要彻底交待了。她不明白,这北京人平时热心得不得了,今天怎么连这点见
义勇为的行动都没有。也难怪,这劫匪还真会做感情戏。
    提娅的手机在叫。提娅没敢动。她知道如果自己一动,这唯一的救命草就没了。
    七扭八拐,两个男人带着提娅从一侧门进了一个大院,尽管黑咕隆咚,但从有序的楼房格局来看,提娅感觉,这应
该是一个部队的大院。
    提娅稍稍出了一口气。那个硬物始终抵在提娅的腰上,提娅因为神经过度紧张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僵。
    提娅随他们走过一段很坑洼的路,她借着远处楼房射出的微弱灯光,依稀看出这是一所正在建设的新楼。在新楼前
面,是一排临建的平房,三人止步。其中的一个男人先过去打开了门,然后示意另一个男人和提娅他们先进去。这是几
间简陋相通的临时住房,里面因为堆放着一些建筑用杂物,显得凌乱不堪。凭借着外面的光线,三个人在里面磕磕绊绊
地走。空气中弥散着一种腐浊的气味。其中的一个男人打开灯,提娅看到了一张木制办公桌,上面放着一部电话,桌旁
还有两张行军床,上面放着两套简易的行李。
    〃 坐下吧!〃 搂着提娅的男人放下自己的胳膊。提娅看到了一张胖圆的脸,从五官的位置摆放看,应该说还带着几
分的憨厚。此人身材不高但肌肉线条明朗,属于那种力量型的男人。另一位有些偏瘦,长着一张刀条脸,上面布满了青
春痘,看人时有些冷冰冰的。因为一路握着刀,那男人此时正甩着自己有些酸麻的胳膊。
    〃 你不用害怕,我们是哥们儿,我原来当过兵,现在在这搞基建。我们今天喝了点酒,没啥,就是觉得有些闷,所
以想找个女人聊聊。怎么样?可以吧?〃 那个胖男人似乎和蔼了许多。
    提娅的手机仍在叫。提娅知道,这准是何薇在叫她上班,歌厅那边准又有客人到了。也真邪了门了,最近经常是提
娅下班前脚刚走,人还没到家,何薇的电话就追来了。可能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客人通常喜欢吃完了排档再到这里来
唱歌。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别有居心的。提娅不喜欢这种下班后被扰。有一次何薇叫她,她一生气就打电话给张小莉,说
薇姐让我给你打电话,有大款让你陪呢。张小莉一听乐得在电话那头直颠屁股,说真有这好事儿,挣了钱我请客。提娅
说:你别磨叽了,赶紧去吧。不消一会儿,张小莉打电话过来,说:四毛子你可真能糟践我,我这一去狗毛没挣着,还
搭了打车费,你想人家半夜来玩的,是要跟着出去陪夜的!提娅坏笑说:那你就出去呗!除了我知道反正也没人知道。
张小莉说:我老公知道不得扒我皮,你也真是的,薇姐嘴上损我,你可倒好,明知是坑还让我往里跳,你杀了我得了!
    没准儿又是何薇的电话。提娅心里这样想,没敢动,眼睛盯着那胖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姐今
天过生日,听见电话响了吧?〃 那胖男人将一只手伸到裤子的后袋中摸索了半天后,将一张皱巴潮湿的百元纸钞塞进了
提娅的手中,吭哧半天欲言又止。提娅已经明白这一百元是什么意思了。劫了人还付钱?说明这事儿不是像聊天那样的
简单,不过能看出来,这人还算有一点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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