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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转世暗号-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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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双手捧著长得不可思议的号角,正在鼓气吹奏,发出“呜呜”的声响,有的在
敲锣打钦,有的在摇铃,也有的在挥动老大的旗幡,迎风呼呼有声。
    这些怪模怪样的人,只要口有空的,就都发出古怪有节奏的声音。
    他们人虽多,也古怪之极,但还不致于引起惊惶,而令得各人又惊又怒的是,他们
之中,有十来个人,竟然上了戏台。
    戏台是为了过年而搭起来的,自初一到十五,不断有各地来的戏班登台献艺,那是
过年的习俗,也是预祝一年好运之意。
    但这时,一群戏子,不知如阿,站在台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而在台上,演戏用的交椅之上,却生了一个怪客,还有十来个,围在他的周围,看
起来,这个坐在交椅上的人,地位最高。
    来人占据了戏台,这就构成了高度的挑战行为,难怪所有人都紧张万分了。
    看到了这种情景,我也大是紧张,七叔沉声道:“别怕!这些全是喇嘛教的喇嘛,
不是不说理的,你跟在我身边就是!”
    他说著,松开了我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我紧跟在他的后面。
    这时,我才知道,几天前,他一再提及的“远客”,原来是喇嘛,而且还不是一个
,而是来了一大群。
    我那时,对喇嘛教也略有所知,心想,那坐在戏台上的,一定是活佛了。
    定睛看去,那活佛年纪甚轻,样子很不错,并不凶恶,反倒是有不少身形高大的喇
嘛,一面幌动法仗,一面横眉竖目,看来很凶,
    七叔一出大门,我们这方面的人,已全都静了下来,静待七叔行事,所有嘈杂的声
音,也全由那群喇嘛传出来,一直到七叔来到了戏台前,所有的声音才戛然而止,一时
之间,其静无比,
    那时,连下了几天的雪已停了,正是大好晴天,积雪耀目,雪后本来就显得寂静,
刚才如此嘈闹,忽地一下静了,也就格外地静。
    七叔在戏台前略停了一停,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留在台下,他身形拔起,已
经到了台上。
    在我们向戏台走去之际,那许多在台下的喇嘛,都在向戏台靠拢,所以一等到七叔
上了台,戏台的四周,已全被喇嘛围住,我四面一看,一个自己人也不见,全是怪形怪
状的喇嘛,心中也不免发怵。
    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其势又不能现出害怕的神情来,只能硬著头皮挺著。
    许多喇嘛,都盯著我看,目光异特,看得我头皮发麻,我索性大著胆子,回望他们
,渐渐地发现他们的目光虽然怪异,但并无恶意,反倒大有敬佩之意。
    这令我放心不少,我定神去看台上发生的事。只见七叔上台之后,向坐在椅上的人
拱了拱手,动作很是缓慢,慢慢走到了那活佛面前,略行了一礼,说了几句话。
    七叔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藏语,七叔会说许多种语言,日
后我在语言方面,也大有所成,也是受了他的影响。
    那活佛站了起来,在台上的喇嘛,都大是紧张,一起跨前了一步。那活佛先是双手
合什,算是还了一礼,接著,向七叔摊开了手掌。
    这个“身体语言”,倒不难明白,他是在向七叔要甚么东西。
    七叔摇头,又说了一句话。那活佛也摇头,说了一句话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
人都一面摇头,一面说话,显然是谈不拢了。
    不一会,那活佛忽然焦躁了起来,怪叫了一声,在台上的喇嘛,齐齐呼应,而且向
台上顿著法仗,声势十分之猛恶。
    我在台下,为七叔捏了一把汗,七叔却泰然自若。忽然改用汉语:“你生气也没有
用,我受人所托,关系重大,你说不出暗号来,我绝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那活佛显然听得懂,大口呼气,又气恼,又无可奈何。
    七叔又道:“照说,你应该知道暗号,或许一时不知,将来会知道!”
    那活佛也口吐汉语:“我一定能知道!”
    七叔道:“好,你何时知道了,何时来找找,一定会如你所愿!”
    那活佛忽然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你要是死了呢?你又不会转世,上哪里找
你去?”
    七叔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立时向站在台下的我,指了一指:“这是我的侄
子,他现在年幼,六十年后,当还在人间,你可以找他!”
    我在台下,听得七叔这样讲,真是奇怪之极!
    七叔又道:“他叫卫斯理,自幼异于常儿,日后必然大大有名,你要找他,不是难
事。”
    那活佛向我望来,目光炯炯,又问:“他怎知道暗号是甚么?”
    七叔道:“在我临终前,必然会告诉他,你可以放心。我是可付托之人,不然,也
不会有现在的事发生!”
    那活佛对七叔的话,竟相当认同,半晌不语,望了身边一个老喇嘛一眼。
    事情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变化,我实在不知道该有甚么反应才好,除了著急得暗
暗顿足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活佛和老喇嘛之间,也不知用甚么方法,有了沟通,活佛大喝了一声,多半是同
意了七叔的话,立时有一个喇嘛张开了一柄大伞,遮住了他,他也步下台来。前面由一
队喇嘛开道,其余喇嘛拥簇著,一路吹打法器,幌动法仗,浩浩荡荡,声势壮大,越走
越远了。
    在喇嘛离去之时,七叔也下了台,站在台前不动,我来到了他的身边。
    族中有一些大胆好事的人,跟著喇嘛,跟到了大路,才知道大路上停著许多汽车,
可知那一大队喇嘛,大有来头,不是等闲的人物。
    喇嘛一走,族中的长老就围住了七叔,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全是各种的问题,七
叔抿著嘴,并不回答,等众人的声音告一段落,他才道:“没事了,大家别问,因为我
也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之中,三老大爷能得众人崇敬,当然不是单凭他辈份高,而是他行事很有条理
,看得远,看得准,他指著我:“老七,你把他拖下了水,要有个交代才是。”
    七叔回答得极有力:“三哥放心,自家孩儿,我岂有害他之理!”
    我觉得也该表示一下态度,所以一挺胸:“七叔有甚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七放在我肩头上拍了两下,拉著我的手,走回大宅去。一场风波结束,看来和族人
再无关连,只是我和七叔之间的事了。
    我兴奋之极,刚才经历了那么古怪的场面,而七叔又必然有一个稀奇的故事告诉我
,那实在是人生之至乐(小时候对人生的要求简单得很)。
    到了七叔的住所,进了门,七叔就喝酒,我等了又等,他只是不开口。
    我大约每隔十分钟,就叫他一次,叫到第九次,他才向我望来,口唇掀动,欲语又
止。
    又过了好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七叔,你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长叹一声:“是应该告诉你,可是你实在太小,我怎么说你都
不会明白,唉!”
    他真正感到十分苦恼地在叹气,而且一面喝酒,一面不断敲打他自己的头,以显示
他心中的苦恼,是何等之甚。
    我性子急,自小已然,这种情形,令我十分不耐烦,我提高了声音:“你都未曾说
,又怎知道我一定不会明白呢?”
    这句话,算是很有力量,七叔听了,果然张开口,想对我说话了。可是仍然没有声
音发出来,呆了一会,摇了摇头,又合上了口。
    我一顿足:“七叔,你不是怕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明白,而是你自己根本不明白发生
了甚么事,所以才无法对我开口说!”
    我当时这样说,目的只是为了刺激七叔快点对我说,别把我当作甚么都不懂的小孩
子。谁知道七叔一听,居然长叹一声,承认了我的话:“对,我就是自己都不明白,所
以才不知如何说才好!”
    我大失所望,不知说甚么才好,过了一会,我才发急:“七叔,你不会一直留在家
里吧!”
    七叔道:“当然,过了初七,我就走了  人怎能常留在家里,一定要四方游历,
你也是一样,越早离开家越好,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
    我后来果然很早就离开家了,那是后话,表过不提。
    我发急:“你走了,要是再有喇嘛来,我可应付不了,该怎么办,你总得告诉我!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道:“我其实不应该把这担子加在你的身上  ”
    我抢著道:“也不是甚么担子,我只要知道事情的经过,也就很容易应付。”
    七叔抬头向天,喝了几口酒,这才道:“大约半年多之前,我在锡金的首都刚渡,
遇到了一个老喇嘛  ”
    七叔的故事从这样的一句话开始。那时,我的知识恰好可以知道锡金、刚渡、喇嘛
,所以听七叔的叙述,并无困难。
    七叔在说了这一句之后,向我解释了喇嘛教的神秘信仰,和教义中对于生命的探索
和研究。最主要的是向我说明,喇嘛教信仰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相信灵魂转世,由于
有些宗教仪式在秘密状况之下进行,所以又称为密宗。
    这是我接触密宗佛教之始,在我以后的经历中,有许多与之有关,也因此引发了许
多有关生命奥秘的探索,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甚至跟著密宗喇嘛,不知所踪了。这一
些,我都会记述过,可以由那些记述中去瞭解,不再重复了。
    喇嘛教的活佛,都有转世的功能,一直到公元一九九○年,一个出生于西班牙的儿
童,被确认为一位活佛的转世。而到了公元一九九三年,美国加里福尼亚州,也有一个
儿童,肯定了是活佛转世。
    活佛转世,在喇嘛教而言,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转世的方式,也几乎有固定的程式  活佛临终时,会有一定的预言。多半是说
出若干时日之后,在甚么地方,会有一个儿童或少年,就是转世的灵童。
    于是,根据活佛的指示,就由有地位的喇嘛,或也是活佛,去依言寻找,一定可以
有所发现。
    发现了之后,还要经过一些确认的手续,例如认出活佛以前的用品之类。但据说,
在不少情形之下,儿童或少年见了来人,都会立刻说:你们来了,而且,能认识来的是
甚么人。
    这种现象,是人类生命中最奥秘的一环,确信并且实行了千年计。
    这些有关喇嘛教的信仰,现在已越来越多人,从非宗教的角度去研究,可是,似乎
一脱离了宗教的规范,所有的研究,一无结果,或许那是人类的知识领域,未能突破这
一局限  若是一旦突破了,人类对自身生命的奥秘,就有瞭解,那时,人类文明,就
必然进入一个崭新的,和几十年来的传统文明截然不同的新境界。
    我当时,对七叔的阐释,不是完全理解(一直到现在,对于这种神秘的现象,也不
能说完全理解)。我急著听七叔叙述经过,所以耐著性子听完了。
    七叔这才说起了他的经历。
    由于七叔性好寻幽探秘(我好奇心极强,当然属于家族遗传),所以,他对于喇嘛
教的那种涉及生死奥秘的现象,也极具兴趣,曾经在西藏的几个大寺中流连忘返,结交
了不少活佛、高僧和智者。他在锡金的刚渡,也是在一座古寺之中,认识了那个老喇嘛
的。
    认识的经过很是神奇,他经过那座古寺,想进寺去,但是手中正在进行一项仪式,
拒绝外来者进入。于是,他信步踱到了寺侧的密林。
    林中光线黑暗,参天古木,一株接著一株,他走进去没有多久,就看到前面一株大
树后,有人向他招手  精确一点说,是在距离他约有七八步远的一株大树旁,有一只
手,在向他作招手的动作,他只看到了一只手,并没有看到其他,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立刻理解为“树后有人向他招手”,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他向前走去,看到了在大树后面,有一个老喇嘛,背靠著树干在打坐,见了他,只
是翻了翻眼皮,目光混浊之至  那老喇嘛老得难以形容,七叔说,当时真怀疑他是生
还是死,其老可知。
    七叔心中很是疑惑,他向那老喇嘛的双手看了一下,老喇嘛的双手,这时正摆出正
宗的打坐姿势,林中光线虽然暗,但也可看出,这双手,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已是又
瘦又乾,皮肤之下,血管愤起,宛若有蚯蚓隐伏,很是可怖。
    七叔不由自主,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想在脑海之中,再浮现刚才看到树后有人向他
招手的情景。可惜那一瞥印象不深,很难确定那只手是甚么样子的了。但那只手,绝不
属于这老喇嘛,却是可以肯定的事。
    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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