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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5601-拿着剪刀奔跑 续篇:深度郁闷-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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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有个客户清了清嗓子,看看手表,说:“我们该走了,还得赶飞机。”于是他们齐刷刷地从我身边走过,随之而去的还有他们的条纹衫、公文包和行程表。格瑞尔轻拍了每个人的肩膀。“再见,”她在他们身后欢快地尖叫道,“旅途愉快。沃尔特,苏,代我向小宝贝问好。下次见面时要告诉我那个针灸医生的名字哦。”    
    片刻以后,格瑞尔和我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谈话。    
    “这不仅仅涉及到你,还涉及到我。这影响到了我,我们是一个团队。可是因为你那一半没做好,我就得遭殃,我的工作就会受牵连。”    
    “我知道,我真的很抱歉,我最近实在焦头烂额,我也很想戒酒,但是有时……是的,我给弄糟了。”    
    这时格瑞尔冷不防地抓起我书架上的艾迪奖杯,猛地砸向她对面的墙。“难道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她扯着嗓子尖叫道,“我在说你在拖垮我们,你毁的不仅是你的事业,还有我的。”    
    她怒气冲天,顿时使我哑口无言,我沉默地盯着地板。    
    “看着我!”她命令道。    
    我看着她,她愤怒得太阳穴上青筋暴突。    
    “格瑞尔,听着,我说了我很抱歉了,但是你有点太夸张了。这不会毁掉任何人的事业,人们有时会开会迟到,有时干脆就全错过了,这种事情很平常。”    
    “但这种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没完没了。”她啐了口唾沫。她的金发,冷冰冰的金发一丝不苟,这突然激怒了我。按理说这头发毫无出格之处,可不知何故,我此刻却觉得它面目可憎,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此刻我真想拿个奖杯也砸她一下。“冷静下来好吗?天哪,你真是疯了。如果我真这么一团糟,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们还这么成功。”我说。我抬起手,绕房间做了个动作,仿佛是说,看看这一切!看看我们一起打下的天下!    
    格瑞尔瞥了眼天花板,又看看地板。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呼出来。“我不是说你不够好,”她心平气和了下来,“我是说你有问题,这影响到了我们双方,我很担心你。”    
    我双手抱胸,直盯着她身后的墙看。我迫切需要停顿片刻,我的意识已陷入一片可怕的空白。我痛恨对质,虽然事实上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并且相比我父母而言,我与人对质的水平是青出于蓝。实际上我的父亲更倡导叫嚷和喊骂,所以可以想像我也很擅长这个。但此刻我却纹丝不动,只是呆若木鸡地盯着墙——我并不是在忏悔,我没有多少罪恶感,也没有因被揭发而羞愧。我知道我喝酒太多了,或者在别人看来太多了。但这就是我的一部分,就像说我的胳膊太长一样。我又能怎样奈何得了呢?我盯着墙,反而越来越愤愤不平。这里是曼哈顿,每个人都喝酒,才不会像格瑞尔这样保守无趣,而且他们过得更快活。    
    “我只是有时喝的有点多。我在广告这行干,广告人有时就是喝得比较多。天哪,你看看奥美 Ogilvy,世界上最大的市场传播机构之一。,他们甚至在他们的自助餐厅里弄了个酒吧,”接着我把矛头直指她,“你的话听上去让人感觉我是个无业游民似的。”无业游民——我想要提醒她,无业游民可挣不到六位数的薪水,他们也没有艾迪奖杯。    
    她用不为所动的表情看着我,对我的高谈阔论无动于衷。“奥古斯丁,”她说,“你要垮了,而我不想跟你一起垮掉。”说完她转身摔门而去。    
    现在办公室只剩我自己了。结束了。她走了。也许她是对的。我要比我想的还要坏吗?突然之间我很生气。我感觉我是个孩子,正被逼着停止玩耍去上床睡觉。在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常常举行派对。派对一开始,他们就把我送上床睡觉,我讨厌这一点。我憎恨这种错过一切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最后我选择了定居纽约,在这里我就不会错过任何东西了。但我今天一整天,都被那个臭婊子糟蹋了,我没法再平心静气、专心致志地工作了。我和格瑞尔能成为一个好团队,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工作效率高,我们不能忍受有事情还悬而未决——因此我们总以一种狂热专注的状态迅速解决问题,我们总是打漂亮战。有时有些灵感会转瞬即逝,数日数周都不见踪影,但是只要做出一个简报,我们一般就能立刻开工,一天能收获四个创意,然后我们就能畅通无阻,一往无前。    
    但是刚才她的意思是我一直问题缠身,一直自作自受,这使我恨她,我忍无可忍了,于是我又想起了喝酒。


《深度郁闷》第一部分第二章 那些该死的蛋(三)

    那天晚上,我在家看了我自己创作的广告片。即使多年以后,我的那部“美国快递”的广告片依然很酷,虽然里面的服装有点瑕疵。然而,瑕不掩瑜,这些小缺点否认不了我和格瑞尔出色的设计。“我不可能是那么一无是处的,”我端详着我的德华士酒瓶的酒平线,想到。酒还有三分之一没喝,这意味着我已经喝了三分之二。这没什么可怕的,人们经常晚饭时喝一瓶酒,没有那么不正常;而且我身高六尺二、身体健壮、精力充沛——我已经快二十五岁了。你在二十几岁时,除了参加派对,还能做什么呢?不,这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刻板的格瑞尔控制欲太强,是她太咄咄逼人了!    
    我靠在餐桌边思考着这些是是非非。这个桌子我很少用来吃饭,而是用来做大书桌。我站起来,企图去拿我的德华士酒瓶斟酒,但我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板上,额头撞到了立体声音箱的基座。    
    额头被撞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血越涌越多,仿佛在虚张声势。我的头开始剧烈作痛。    
    于是我把整瓶酒都喝光了,但并没有找到我要的放松感,头脑反而更加僵硬了。于是我又喝了几瓶硬苹果酒,这些最后发挥了效果。我感觉舒服了些,于是我开始打开电脑,在色情网站上驰骋。真是很奇妙,无论我多醉,我都能记得成人验证的密码。    
    第二天,我被传唤到艾琳诺的办公室。她办公室在41层,全副武装着落地大玻璃、金黄色硬木抛光地板,玻璃面、斜角边、铬合金腿的大桌子。这个房间看上去有点模式化,只有办公桌后独树一帜的美洲豹图案大椅子才显示房间主人是做创意的。我刚到门口,克莱斯勒大厦美丽的尖顶就穿过玻璃映入我的眼帘。艾琳诺正端坐桌后打电话,所以尖顶看上去像是从她的头上长出来的角—— 一只敏锐的角。    
    她示意我进去。    
    一迈进她的办公室,我就觉察到里面不止我们俩人。仿佛故意不让我看到一样,格瑞尔、艾琳诺的狗屁合伙人——瑞克,还有人事部的头,都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艾琳诺挂断电话。“请坐。”她指着她桌前的椅子对我说。    
    我看看她,她的椅子,再看看房间里其他人—— 一片阴森森的沉默。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进了纽伦堡大游行期间的空荡荡的房屋里。“这里怎么了?”我警惕地问。    
    “关上门。”艾琳诺说,不过不是对我说,她是对他们说的。于是瑞克沿墙边走过去,关上了门。    
    我有所察觉,但是又觉得不太对劲,不敢下定断。不太可能,不可能是我喝酒的事!    
    艾琳诺这时又叫我坐下,我听从了吩咐。格瑞尔、瑞克和人事部的女人不约而同地朝大沙发走去。    
    “格瑞尔?”我说。我希望能听到她的一些疯言魔语,比如“恶梦临头了,准备好吧”,或者“猜猜我们的账目损失了多少”之类的话,然而我知道她现在不会说这些话的。她果然没说!她只是低头看着她的鞋子:有着锃亮交叉的金色“CS”标志的夏奈尔平底鞋。她沉默不语。    
    艾琳诺从椅子里站起来,绕过桌子,站到我面前,双臂抱胸,往后靠着桌沿。“奥古斯丁,现在有个问题,”她开始发话。接着又用一种轻快顽皮的腔调补充道:“听上去像个保险广告,是不是?‘奶奶,我现在有个问题。这些像天一样高的保险费和这些让人头疼的文书工作……只要有个简单的方法。’”她突然收起了笑容,继续说下去:“但是,奥古斯丁,我们严肃点,现在确实有个问题,”    
    “是你酗酒的问题!”    
    他妈的,格瑞尔,你这个婊子。我没有看她,我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艾琳诺。一个真酗酒的人会立刻否认,会叫唤,或者立刻装神弄鬼。但我只是微笑,轻轻地微笑。我镇定自若,仿佛正在听某个客户关于广告的无关紧要的愚蠢论调。    
    “你有酗酒问题,这正在影响你的工作。你必须立刻有所行动了。”    
    好吧,我想我该息事宁人一些。“艾琳诺,你是指昨天开会迟到吗?”    
    “不是迟到,是根本就没参加这个全球品牌会议,”她纠正道,“这还不够,还有很多很多你因为酗酒影响工作的表现。客户都已经和我反映了。”她顿了顿,让话音落稳下来。“你的伙伴们都很担心你。”她头转向沙发,指着格瑞尔。“我自己也经常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    
    我感到我被这些人算计了。难道他们每天除了琢磨我喝了多少鸡尾酒就无事可做吗?格瑞尔,她就想着能掌控万事,就想着能平步青云。格瑞尔不喜欢我喝酒,于是忽然间我的饮酒就成了公司的头等问题。格瑞尔想让我喝健怡苏打水,于是我就得喝健怡苏打水。    
    “比如现在,”艾琳诺说,“现在我就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而且还有其他很多例子。去年我们在伦敦拍摄期间,你从那儿做火车去巴黎三天的那次,你销声匿迹,音讯全无。”    
    哦,那次!我的巴黎迷乱周末!我已经竭尽全力要忘记发生的一切,但我依然能朦胧记起那个下颌上长着古怪胡子的社会学教授。我还记得!但是,那又怎样呢?广告片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    
    “这不仅仅关于这或那的事,这是个行为习惯的问题,而且有关我们客户。已经不止一个人跟我抱怨过了。你看,奥古斯丁,广告事关形象。一个广告行业的骨干人员总是错过会议、迟到、醉酒或者一身酒味,这多不好。这是不可接受的。”艾琳诺脑后是《华尔街日报》介绍她的大字报。大字标题写道:艾琳诺眼中的麦迪逊大街。    
    这一切太可怕了,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喝酒时把这一切都告诉吉姆。想到这个,我禁不住傻笑起来。    
    格瑞尔离开沙发,站到艾琳诺旁边,说:“这不是开玩笑,这是认真的。每个人都知道你现在一团糟,惟一能挽救你的就是大家一起行动起来。”我看到她身体在颤抖,她的短发也随之轻轻颤动。    
    人事部的女人发话了:“我们一致觉得对你最好的方法是让你加入一个治疗中心。”我怔怔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她手上拿着一叠薪水支票,我几乎不认识她了。她的旁边站着瑞克——这个男人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极力表明他是个正常人。他装模作样地以一副真心关心和怜悯的表情看着我,让我恨不得想操起一根棍子揍他。瑞克是我见过的最虚伪最暗箭伤人的人,但是他骗过了每个人,他们都被他伪善的外表欺骗了。真是很奇怪,做广告的人都如此肤浅。瑞克是个摩门教徒,当然,这不是我恨他的原因。我是认识瑞克后才开始恨所有的摩门教徒的。我想说,他在这干什么?但我未说出口。因为他是艾琳诺的合伙人,他们是一丘之貉——就像我和格瑞尔,而且他也是我的上司。    
    人事部的女人继续低沉着嗓子说:“有许多治疗方案,但我们认为依目前情况看,最可取的一种是住宿治疗。”    
    哦,终于原形毕露了。“你是说让我去复原中心?”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点头。    
    “复原中心?”我又问了一遍,以示确认,“我说了我能戒掉酒,我不需要离职去什么狗屁复原中心。”    
    众人再次庄严地点头。房间里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仿佛我一脱口拒绝,每个人都会立刻冲上来扼住我。    
    “只是三十天而已。”人事部的女人说,仿佛以此来宽慰我一样。    
    我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罩住,但同时又觉得无计可施。事实是,我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像当初我呕心沥血地向客户兜售方案,而他们永远不会动心,我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入绝境一样。    
    我只能要么立刻辞职,另谋生路,要么妥协,去他们说的荒唐的复原中心。如果我辞职,我确信我能找到一份工作,对此我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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