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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地师-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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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芳堂右侧这个尖角,正指着文科楼,这叫“冲煞”,在传统风水讲究上是很犯忌讳的,种树也是稍微化解的办法之一,但也不能种椰子树啊!椰子树只有一根笔直的主干,上面就是叶冠,没有有分支,像根筷子或一炷香似地插在那里,既起不到阻滞的作用看上去还别扭。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移栽垂柳、曲槐一类分枝非常茂盛、枝条很柔和、属性偏阴的植物,长得越高大越好,只要树别超过楼的高度,与建筑尖角的距离也别小于树的高度。这里的几棵椰子树很可能是某些既不愿意信风水,又听说过这种讲究的人自作主张种下的,搞得不伦不类。
  但这两个尖角,只是这栋建筑在风水角度犯的次要毛病而已,至于什么“落成之时,尖角所指,康乐园内草木皆死”的说法,都是夸张的讹传。它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正面的结构。
  如果就是为了赞美而赞美,总能牵强附会一番辞藻堆砌,比如就有人这样赞美永芳堂:“它的外形像一只白色的大鸟,两翼像张开的臂膀,怀抱着兼容并蓄的大胸襟;它又像一本打开的书,从这里走出了历史风尘中熠熠生辉的十八先贤。”——真能捅词啊,但是游方亲眼所见,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想拥抱一个人的姿势,应该是两臂张开,虚胸而手心向内拢。假如是张开双臂、手心向外扒、头向前顶,那不是想拥抱谁,而像不小心掉进坑里正在往外爬,最不喜欢前面有人挡着。而永芳堂的正面形状是三个反弓弧形顶出来,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有时候别看大体的形状差不多,细节上的差别,会导致建筑风水的含义截然相反。
  这种结构对地气的影响不是汇聚,而是向迎面以及两侧方向反射、发散,它是白色的圆滑表面,这种发散与反射的作用则更强烈。假如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神不定之时,走上台阶会有一种被建筑迎面向后推的错觉;而走下台阶时,眼角的余光留有两侧的建筑残影,会有一种被人按住双肩向前推的错觉。
  走这段六十级台阶,感觉上去时相对比较长,下来时相对比较短,假如注意力不够集中或心神不定脚步虚浮,搞不好还真容易数错了,上去比下来多数出一、两阶,这也是此地的“鬼故事”之一。
  永芳堂侧对着剑形的中轴线,那柄剑是一个偌大的风水局的灵枢,它将弥漫在前方的犀利剑意反射、发散而开,面前这片草坪上的地气扰动可想而知,就算是晴朗无风的天气,也会给人造成莫名的混乱、噪杂感。
  也许是为了化解这种环境中的违和感,有人在这片草坪周围立了十八座铜像,左侧依次是孙中山、蔡元培、章太炎、梁启超、康有为、邓世昌、黄遵宪、魏源。右侧依次是林则徐、詹天佑、秋谨、谭嗣同、严复、冯子材、容闳、洪秀全。
  树立历史上很有威望的人物塑像,确实是镇住地气的方法之一,但也不能是这种塑法,迎面正中立一尊就可以了,怎能搞成夹道相望的形势呢?这又不是仪仗!它不仅没有化解地气的扰动,反而极大的增加了环境地气的混乱。
  为先人塑像,是非常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乱来。如果是为了供人瞻仰,它的第一个错误是就是违反了“敬人如人在,一地不二供”的原则。因为就在校园中的不远处,已经有了孙中山的纪念塑像。假如是进一座庙,大雄宝殿中供的是三身佛或三世佛,到了配殿,香案后怎么可能还是这三尊?若将塑像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尊敬,就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这个错误对环境的影响倒是其次的,关键是“人”不对,这些塑像能镇住脚下的地气,但彼此之间的扰动极为剧烈。游方走到这里,展开灵觉,就似在漩涡中被许多股激流撕扯,差点有一种耗子掉进油锅里的感觉。
  若不是灵觉锻炼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他还真不敢在此地轻易展开。
  为什么会这样?塑像原本不过是建筑材料的雕砌,但它成形后被安置,是所有器物中最容易形成独特属性的。无数看见它的人们,精神上赋予它的形象就是它代表的那个人,器物的灵性被无数人共同赋予,这个过程就叫做“开光”。
  寺院里的佛像开光仪式,众高僧诵经加持,象征着佛像不仅是泥塑木胎而是佛之寄形。而其他场合的塑像,也有自然的开光过程。这里是历史系教学楼门前,无数过往的师生在塑像前激起的精神共鸣,就是它们所代表的历史人物的形象,器物的属性已成,经历了自然的开光。
  为先人塑像还有一个原则,不能想当然的将一些人列在一起,敬人如人在,要看这些人本身都不能聚到一起去?大到指点江山、纵横天下,小到凑一桌吃火锅、搓麻将。
  在这个场合,诸如章太炎与晚年孙中山的分歧等等,此类的冲突已不算什么。十八人中有些是传统的师生关系,却摆错了位置,学生本人是万不敢这样站的,这也不算最严重的问题。以林则徐、康有为等人与洪秀全、孙中山等人各自的身份与立场,能如此安然相处吗?这才是最严重的冲突。
  假如这些塑像“活”了过来,非打起来不可!塑像本身当然不会变成活人,但他们之间物性的扰动与冲突却异常激烈,游方的灵觉感应的很清晰。在种环境下,尤其是夜间人气很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产生种种错觉,说它是广州第一灵异之地并不夸张。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设计、修建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游方最关心的问题,他只是来勘察风水地气而已。见此情景只是心中唯有感慨,如果是吴屏东那种真正的学者做方案,断不会在校园里出现这样的建筑。
  与此同时他也很高兴,因为此时此地,就是他要寻找的修炼场所,于此定坐入境而观,能在异常激烈复杂的地气冲突与扰动中直接淬炼灵觉,他已有这种火候,所缺的就是这一步的真正淬炼。
  游方在每一尊铜像前都鞠了一躬,然后走到永芳堂的台阶下定坐,调息凝神入境而观,渐渐展开灵觉,融入到这一片空间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扰动之中,就如一条在油锅里游泳的鱼。
  夜很深,永芳堂周围没有一个人,静极而阴森。而游方的感觉却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是游方完全展开灵觉能够延伸到的范围。但将灵觉所开到极限,既不被强烈的物性冲突所淬伤元神,又能不受剧烈的地气变动干扰其感应,需要非常深厚的定力与体力,同时也要将灵觉控制到相当精微的程度才行。
  虽然定坐不动,但是体力与精力的快速消耗,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不像平时行功养气调神,而是一种考验与淬炼。游方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先修炼内家功夫,达到“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而锻炼灵觉时先求控制精微再求力量强大的思路完全是对的。
  虽然知道这条思路是一条捷径,但也很难效仿,只是符合游方自身的情况而已,至少很多人一开始锻炼灵觉时,追求强大相对容易,控制精微却要困难的多。
  他不知定坐了多久,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感觉突然一“松”,周围那强烈的物性冲突与地气扰动好像在一瞬间陡然停止了。不是环境变了,而是游方自己对环境的感应变了,灵觉还是灵觉,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就似捅破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所见豁然开朗。
  刘黎曾经问他:“假如你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什么都没想,却又没死掉、没睡着,非常的清醒,那么你是谁?”当时的游方只能去想象,却不能回答出来,而现在有了直观的体会。
  他当然还是他,而且刘黎那一问,字面的意思竟然是“错”的!譬如此时,他的灵觉什么都能感应到,既不受地气扰动的干扰,又能清晰的感知环境地气的变化,仿佛成为一个置身其中、冷静的观察者。——元神出现!
  元神之识可听、可见、可触,却是纯净的、内外交感清明的状态。此时的灵觉就是神识,淬炼到极处达到了一种不复被“淬”的状态。只要他不主动去扰动与运转环境中的地气,仅仅是延伸神识去感应的话,是不会被“淬伤”的。别说是这里,哪怕在天坛圜丘的天心石上也一样,这才是一位高手最起码的境界。
  达到元神出现的境界,灵觉自然化为神识,不是说元神不会再受伤,而是能够清晰的觉知自我的状态。假如受了伤,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说神识不再受环境的影响,但环境的扰动只能影响到其延伸感应的范围大小,神识所及之内始终是清明的。
  难怪刘黎会说:“只有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
  一念及此,游方并未收功,再是展开神识去仔细感应前方十八尊塑像的物性,就像闭着眼睛看见了十八个气势强烈的“人”。然而神识刚一展开到极限,游方的心中遽然惊骇,差点没伤了刚刚出现的元神!
  一个人的胆大胆小是没有明确标准的,有人根本不怕鬼,去什么地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世上没鬼。假如真的冒出来一个,你看他怕不怕?游方敢在半夜到这种地方练功,因为他看一眼就清楚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也就根本没当一回事。
  但是神识一展开,却陡然发现,这周围是十八尊铜像,竟出现了十九个“人”!
  第六十五章 疯狂的秦渔
  普通人绝没有这种“物性”,假如是一个带着生气的人走到这里,不论躲在多么幽暗的阴影中,游方展开的灵觉也可以感应到。但是这个“人”与那十八尊物性强烈的塑像不一样,几乎等于不存在,收敛了所有以灵觉能够感应到的气息,置身于物性与地气扰动如此剧烈的环境中,竟能够如蛰伏般不露痕迹。
  游方甚至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的,他方才淬炼灵觉自然是小心翼翼,没有扰动这片本已动荡不堪的环境,所以没有察觉其存在。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变得轻松自如了很多,展开神识对环境的感应自然更加精微,突然发现了异常。
  他不是直接“看”到了对方,而是感应到自己的左侧、林则徐的塑像后面、神识所及的边缘,有一处空间竟然很“安静”,仿佛是动荡地气中的一个“空|穴”。游方是第一次运用神识,从来没有经验,下意识的就运转这片空间的地气查探。
  神识运转查探的范围只局限在这片空间内,并没有触动周围环境中各种强烈的物性,也避开了阻挡在前方的林则徐塑像。这就是灵觉化神识的高明之处,想当初刘黎可能就是这么追踪到游方的,可称之为“神识锁定”。
  而游方毕竟没有经验,不是主动而是下意识的以神识锁定,一瞬间就扰动了对方,陡然出现了变化!
  那片看似安静而空荡的空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物性”充满,甚至比前方的塑像还要强烈,说是物性也许不太合适,因为它分明就是一个“人”的感觉。游方不是没见过高手释放这种气息,刘黎与向左狐全力施展时,气势甚至能与沧州铁狮子匹敌,这个“人”显然还没那么强大,但也不可小看。
  这种环境,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你说吓人不吓人?游方第一念就想起了关于永芳堂的另一个鬼故事:这里有十八座铜像,据说在深夜无人之时,数来数去却能数出十九个人影,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永芳堂最可怕的厉鬼!
  假如游方来的时候,真有一个“鬼”站在这里等他,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骇然惊惧之极,有人可能会晕过去,有人可能惊叫一声软倒在地,游方还不至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我保护与发动攻击。秦渔与他神识感应相通,且如今的灵性更足,在腰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听上去竟然有兴奋与欢快之意,剑身甚至在鞘中微微颤动,仿佛想自己跳出来似的。
  游方吓得不轻,它的“感应”却很兴奋。
  秦渔一颤,游方已经跳了起来,撩襟拔剑在手,锁定对方的神识中自然带着秦渔犀利的煞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厉鬼”也立即释放出强大灵觉,挣脱了游方的神识锁定,身形一转向后急退。
  他这一动,游方反倒定下心来,因为身形一暴露分明是一个会动的人。不论是人是鬼,只要有迹可循就好办,刚才那样也太吓人了。与此时同时游方仍是惊惧不已,对方想溜,决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掉,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此人竟然以强大的灵觉向外冲击,一瞬间带动周围的地气,将游方的神识卷入,趁机挣脱了锁定,至少说明了几件事:此人的灵觉相当强大,甚至比游方强的多,而且很有经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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