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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湖水-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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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
    “鬼  如果说真有鬼,难道能存在那么久,而又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站了起来,我并没有回答江建的问题,因为我们对于鬼魂,所知实在太少。绝大
部分的人,以“科学”的观点,否定鬼魂(灵魂)的存在。而其实,否定一样物事的存
在,而又未能解释许多怪异现象,是最不科学的观点!
    一直到现在为止,对于人死后的精神、灵魂等等问题,还没有系统的科学研究。就
算有人在研究,也被排斥在科学的领域之外,而被称为“玄学”,在那样的情形下,我
有甚么办法回答江建的问题?
    所以,我在来回踱了几步之后道:“这件事,我请你暂时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
谈起,更不要告诉王振源,免得他害怕。”
    江建道:“是。那么,录音是不是要继续?”
    “当然要,我们还希望获得更多的线索,而且,还要尽可能观察王振源的行动!”
    江建又和我讨论了一些事项,告辞离去。白素在江建离去之后,走进了书房来,道
:“你们在讨论一些甚么啊,我好像听得有人在不断骂人!”
    我便将发生在王振源身上的事,和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是女人,女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坚信著某一些被认为不可信的事。
    当白素在听完了我的叙述之后,她立即下了判断:“毫无疑问的事是鬼上身,我小
时候,见过那样的例子。”
    如果在平时,听得她那样说,我一定会讥讽她几句,但这时,我却并不说甚么,只
是望著她,鼓励她继续向下说去。
    白素道:“我看到的那次,是我父亲的一个手下,他本来好端端地在吸著水烟,忽
然大叫大嚷起来,说的全是另一个人的话,说是他被一伙土匪杀了,弃在一个山洞中,
而被上身的那人,昨天刚到过那个山洞。父亲用狗血喷在他的身上,才止住了他的胡说
,也立即派人到那山洞中去察看  ”
    我打断了她的话头,道:“看到了尸体?”
    “没有,甚么也没有找到,那人的尸体,可能早叫饿狼拖走了,但是,他的鬼魂,
却留在山洞中,有人走进山洞,就附在人的身上!”
    我呆了一呆,白素所叙述的那种事,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几乎在每一个古老的乡村
中,都可以找到相类的传说,我小时候,也听到过不少。
    这种情形,和我现在见到的王振源的情形很相似。
    白素又道:“那可怜的孩子,根据古老的传说,只要用狗血淋头,就可以驱走鬼魂
了!”
    我苦笑著:“现在,只怕很难做到这一点,我发觉人越来越自欺了,明明有那么多
不可能解释的现象在,却偏偏不去解释它,总而言之曰迷信,曰不科学,以致那些现象
,永远得不到解释!”
    白素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我?我想到龙如巷去看看,希望我还能找到那金铺的老板,也希望他能提供我一
些,有关当年去买戒指的那人的消息。”
    “希望太微了!”白素说。
    “是的,但是到现在为止,线索只有这一点。”
    白素没有反对,我离开了家。
    龙如巷是一条小巷子,两旁的建筑物也很残旧,在不远处,有一个建筑地盘,准备
兴建高达二十层的大厦,正在打桩。
    打桩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个打桩声,都令得龙如巷两旁的房子,产生剧烈的震
荡,像是它们可能随时倒下来。
    我走进巷子,两面观看著,巷中虽然有不少店铺,但是却没有一家是金铺,巷子并
不长,我很快就走到了巷子的另一端。
    而当我到了巷子的另一端之后,我高兴得几乎大声叫了起来!
第三部:过去了的大明星
    我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破旧的藤
箱子。藤箱子打开著,里面是一些玉镯、玉耳环之类的东西。
    那老翁坐在凳上不动,双眼一点神采也没有。
    我心中暗忖,这老翁,是不是当年花花金铺的主人呢?
    我打量了他一会,来到了他面前,他总算觉出我来了,抬起头向我望了一眼,但是
他立即发现,我不会是他的顾客,所以又低下头去。
    而我在他低下头去之时,蹲了下来,在他的藤箱中,顺手捡了两件玉制品,问道:
“这两件东西,卖多少钱?”
    那老者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目光望著我:“如果你有心买,二十元吧。”
    一听得他开口,我更加高兴,因为在他的口音中,我听出了浓重的湘西口音,我笑
了笑,将二十元交在他的手中:“原来我们是同乡!”
    老翁听到了我的话,陡地呆了一呆,才道:“是啊,我们的同乡很少!”
    我皱著眉:“我在找一个同乡,多年之前,他是在这里开设金铺的,后来,听说他
的金铺被火烧毁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那老翁就激动了起来。
    他抓住了我的手:“你要找的是我,你找我有甚么事?”
    我舒了一口气,我竟找到了以前花花金铺的主人,现在,我希望他能记得当年来买
戒指的那个人。
    我道:“噢,原来就是你,我想问你一件事,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你可能不记
得了,有一个我们的同乡,人很粗鲁,动不动就破口骂人  ”
    那老翁用心听著,他仰著头,皱著眉,以致他看来更老了许多。
    我略停了停:“你可能想不起来了,但是那人曾扬言,说你用低价收回卖给他的戒
指,他诅咒你的金铺被火烧  ”
    我才讲到这里,那老翁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剧烈地发起抖来,他的喉间发出“咯
咯”的声响,身子摇摇欲倒,我连忙扶住了他。
    在那刹间,我心中大是欢喜!
    因为看那老翁的这种情形,他分明记得我所说的那个人。
    我扶住了他,他的身子仍不断在发著抖,他扬起手来,喉间不断发出“咯咯”的声
响。
    看他的情形,像是他正拼命想说些甚么,但是却由于心情激动,是以反倒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我连忙伸手,在他的背后,重重拍了一下。
    那一拍,令得他吐出了一口浓痰,他接著吸了一口气,骂道:“是那个王八蛋!”
    我忙问:“你想起来了?”
    那老翁点著头道:“怎会忘记?金铺一定就是他放火烧掉的,只不过没有抓到他,
他……实在是一只畜牲!”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知道,那老翁对这人既然有著如此深切的仇恨,那不必我
再问下去,他也一定会滔滔不绝,将那人的事情讲出来的。
    果然,他喘著气:“先生,你应该知道牛大角,或者你不知道,你年纪还轻。”
    我呆了一呆:“牛大角?那人的名字叫牛大角?”
    “不是,他是牛大角手下的军师,官兵剿山,牛大角死在机枪下,他却逃了出来。

    我有点明白了,那个牛大角,一定是湘西山区中的土匪,而那个人,原来是土匪出
身,但他做过军师,也可能是知识分子了。
    我忙又问:“他叫甚么名字?他念过书?”
    “哼,听说还放过洋,牛大角被官兵剿死,他带著一大批金银珠宝逃走,后来又将
造孽钱用完了,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穷愁潦倒,在一艘外洋船上做事,这畜牲,他穷
心未退色心又起,居然追求大明星殷殷。”
    我陡地一震,殷殷的确是大明星,或者说:“曾是大明星。”她红透半边天的时候
,是在二十年前,现在,几乎已没有甚么人提起她的名字了。
    那老翁继续道:“也不知道他有甚么法道,他和殷殷还同居过一阵。”
    “那么,”我问:“他向你买那枚戒指,就是送给那位大明星的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想兑回那戒指的时候,却对我大骂殷殷,他自然被殷殷赶
了出来,那畜生,我一直帮忙他,怎知他却放了一把火,烧了我的金铺!”
    那老翁说到这里,身子又发起抖来。
    我只好安慰他:“也不一定是他放的火  ”
    我的话才讲到一半,非但起不了安慰的作用,反倒令得那老翁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一定是他,一定是这畜牲!”
    他说著,又剧烈地咳起来。
    我心中暗叹著气,同时也感到十分抱歉,那老翁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也很
平静,但是,我却勾起了他的痛楚。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那么,他叫甚么名字?”
    老翁双手紧紧地握著拳:“他叫年振强。”
    我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现在在甚么地方,你可知道?”
    老翁摇了摇头,咬牙切齿:“自从金铺被他放火之后,我就未曾再见过他。”
    我站了起来,我不忍心再看那老翁那种切齿痛恨,但是却又根本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急急穿过了巷子,一直到了巷口,我才停了下来。我的收获很大,因为我不但知
道了那人的来历和他的姓名,而且还知道了另一个人,那是曾和这人同居过的大明星殷
殷。
    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的确有这个人!
    对于这个人以后的事,我知道得比那老翁更清楚,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是死在一个
小湖之中,而且,可能被人谋杀。
    本来,一件谋杀案,在经过了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再被一点一滴地揭发出来,也不
算是一件甚么特别大不了的怪事。
    可是,从我知道有年振强这个人起,整件事情,充满了怪诞莫名的气氛,因为,我
是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口中,知道这件事的,那十二岁的孩子,只不过曾跌进湖水中
去而已。
    一件已发生了近二十年的案子,要去追查,自然十分困难,凶手也可能早已死了,
如果单单是谋杀案,我可能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了解年振强这个人,对于发生在那十
二岁的小孩,王振源身上的怪异莫名的事,有极大的关系。是以我非查清楚不可!
    我继续向前走去,在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从各方面打听曾是大明星殷殷的地
址。
    那倒并不必化大多的功夫,因为殷殷过去,究竟是大红特红的明星。
    而且,在查到了结果之后,也颇出我的意料之外,殷殷并没有穷途潦倒,她现在的
日子,过得很好,一个在报界服务了近三十年的朋友告诉我,殷殷现在在一个高级住宅
区居住,很少露面,过著和她以前当大明星时,完全相反的平淡生活。
    她那种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年,所以难怪社会己早将她遗忘了。
    那位朋友查出了殷殷的地址,我决定第二天,去按址造访,当晚,我和江建又通了
一个电话,将我的调查所得,告诉了他。
    江建的声音,有点发颤,他道:“那么,真是有鬼魂的了?”
    我想了几秒钟,才道:“照目前的事实看来,的确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访那
位殷殷女士?”
    我想,江建一定是乐于和我一起去的,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江建竟一口拒绝
,甚至连考虑也没有考虑,便道:“我不去。”
    我一时之间,想不透他为甚么回绝得如此之快,而江建自己,似乎也感到回绝得太
突兀了,以是他忙又解释道:“我要多加注意王振源,所以……我才不想去了,你一个
人也足可胜任。”
    我没有再说甚么,而在那一刹间,我忽然感到,江建似乎正在掩饰著甚么。
    但是我又立即抛开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江建是在找寻理由,特
地不去见殷殷,那只有一个可能,他认识殷殷,那当然不可能,所以江建自然也不必掩
饰甚么。
    我放下了电话,当天晚上,我直到深夜才睡,我翻阅了许多有关鬼魂记录的书籍。
    我对于鬼魂的研究,一向兴趣浓厚,所以有关这方面的书籍,我著实收藏得不少。
    我读到了一则记载,是记载著一个英国乡村的农夫,有一次,忽然用希腊文写出了
一首长达七十四行的诗,被懂得希腊文的神父看到了,神父大为惊奇。
    但是那农人不会希腊文,后来,经过那神父的努力,发现那农人用希腊文写下的那
首诗,几乎和一位己故希腊诗人,十分近似,于是神父便认定,是那位希腊诗人的鬼魂
,附著在那农人的身上,所以才会有那样情形出现。
    但是,何以灵魂会远渡重洋,去附在那农人的身上,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却也没
有进一步的解释。
    这件事,倒和我如今遇到的事,有很多相同之处,我也可能永远找不到解释。
    但是我至少也可以将这件事记载下来,我相信人类总有一天,会有能力,解释“鬼
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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