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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香香饭店-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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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高卷的衣袖放下来说:“哪里有时间?今天这边生意特别好,我们几个人忙得没闲一分钟。这不,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看了春燕一眼,我想,她是不是知道我今天生意一般故意说这一通话来气我的?这样一想,我的脸跟着就冷了下来。艰艰难难地挤出一个笑,我说:“还不快回去?没准又来客人了。”
  她眉毛一挑说:“都几点了,哪里还会有客人?”
  我嘿嘿地笑着说:“你们饭店的老板娘,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路边拉客了。三两天后,可能你也得跟着忙起来,还不快去学学?”
  春燕的脸红了,可能是忽然之间意识到我不再是她的老板。收住嬉笑,她彬彬有礼地对我说:“姨,你忙去吧!我这就走了。”
  我摆了下头,算是回答她吧!转过身去,我觉得十分晦气。这人也真怪!怎么越是不想见到的人越是会碰到呢?

  香香饭店 二十(3)

  一个拐弯,阿俊迎面向我走来。他一眼见我,立马转身,但又慢慢地折过身来。可能考虑到我们离得太近,突然转身有些不大合适了吧!
  我真想笑,可看他那么不自然,我赶快把头偏到一边忍住了。嗯了一声,我悠悠地回过头来问:“说说看,怎么在商场里一见我你就要躲起来?”
  阿俊耳朵都红了,争辩道:“我几时躲了?”
  我摇着头说:“上帝啊!我都记不住这是第几次了。是不是跟我说话非得喝几口酒壮壮胆才行?”
  他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可能怕你吗?”
  我说:“我没说你怕我,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说:“可笑!我凭什么躲你?”
  想了想,我嘻嘻一笑说:“大约是商场里人多,你不好意思当众认下我这个小干妈吧!”
  终于,阿俊找到了一个切入点,他手指着我说:“对了!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人人都认定你是我的干妈,那么,以后你叫我怎么办?”
  我歪着头说:“那不更好吗?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干妈,看以后谁敢惹你!”
  他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你蠢啊!那脑袋是养鱼的水塘吧?”
  我偏头问:“我的愚蠢具体都体现在哪些地方?”
  阿俊突然大笑起来,说:“我这不是在捅马蜂窝吗?你聪明,因为愚蠢的人都觉得自己聪明得很,你说是这样吗?”
  我手一挥说:“不要绕来绕去的,想说什么你就直说。”
  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面对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我看还是躲开为妙!”说完,理直气壮地从我身边走过。
  天!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转过身去,我冲着他的后背嚷嚷道:“白痴!你刚才说谁呢?”
  他回过头来,哼了一声说:“不知道吗?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吧!”

  香香饭店 二十一(1)

  这是中秋后的第三天晚上,七点多钟,就来了四桌客人。我坐到外面,小芹拖了个凳子也跟着坐了过来。往四川饭店看了一眼,见春燕手搭在老板娘的肩上和几个小工有说有笑的。小芹恨恨地骂道:“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想着昨天商场门口的那一幕,我很不舒服。本想跟着恶狠狠地说上几句的,又觉得掉价,便淡淡地哼了一声。正在这时,远远地见蜡人笑吟吟地向我走来。小芹看了一眼,起身便走进饭店。蜡人走到我面前,轻声地说:“你好!”
  我站起来,也跟着说了声你好,然后把他引进饭店坐下。他两手握在一起,一往情深地看着我问:“最近可好?”
  我们不是前天才见面的吗?他问的最近是前天前还是前天后?我讪讪地笑着说:“好什么?还不是老样子。我的生活单调得很,日复一日地照着一个模子走,时间长了也就感觉不出什么好坏了。”
  蜡人看着我,如情人般脉脉含情,看得我如坐针毡。赶快把头扭向一边,我装出随意的样子问:“怎么样?那天找到你儿子了吗?”
  他叹了口气说:“没有,小子找借口说要陪客户,硬是不肯出来。”
  哟!就像他儿子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我嘻嘻一笑说:“你们父子可真有意思,就像捉迷藏似的,让人听着都生动得不得了。”
  蜡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垂下头说:“是啊!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就是跟儿子都相处不好。”
  嗯了一声,我赶快换了个话题问:“这次你回去是办什么事?”
  蜡人哦了一声说:“半年前我到法国办了一个个人画展,这次是去处理一些善后事。我儿子的事业在昆明,回去的可能不大了。我呢,一辈子都在外面漂泊,忽然感到累了,想跟儿子在一起,想在昆明安个家。”
  天!他居然是个画家?转念一想又怪像的。笑了笑,我问:“你画画是以什么为主题?小白兔还是鸟儿什么的,我想不可能是画老虎吧?”
  他笑了起来,说:“都不是,我主要画山水,所以总是天南地北的跑。”
  我由衷地说:“真让人羡慕!画家和诗人给我的印象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说:“哪里呀!其实人都是一样的,只是所做的工作不同而已。”
  我摇着头说:“你谦虚了,可能那么简单吗?”
  往菜架上看了一眼,蜡人说:“我还没吃饭,你随便给弄点什么来吃吧!”
  我大大气气地说:“今天这餐饭我请你,为画家。知道吗?我尊重艺术家。”
  他说:“怎么能让你请客呢?”
  我笑着说:“就不要客气了,我很少请人吃饭,过了今天可能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那么”,他说:“我就不客气了。”
  菜一会儿就上来了,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啤酒。碰了一下杯,我一口气就喝下一半,而他只抿了一点。放下杯子,蜡人夹了条黄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我也夹了一条,试图像他那样不发出声来,结果很难,而且觉得非常地不自在,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我们是根本不同类型的两种人。为了肯定这一事实,我又夹了一条黄瓜放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很快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我想,他肯定听到了。
  吃了一阵,蜡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一下就觉得别扭了。便无话找话地说:“画画一定是件很浪漫的事,寄情于山水,把自己所有的梦想都宣泄到画布上。就像作家,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成故事,像梦境似的展现在素不相识的人面前,你说多有意思呀!”
  蜡人笑着说:“其实,作家也罢画家也罢,陪伴他们一生的大多是孤独和艰辛,很不容易的。”
  我说:“可惜呀!我是凡人,要不也去体会一下你们艺术家那种孤独,一定很美。上大学的时候,我读过这样两句诗:‘夕阳烧红了天,也烧红了我的孤独。’从那时起,我就羡慕搞艺术的人了。觉得他们真幸运,就连孤独都是镶着花边的。”
  他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后,小香倒来两杯水,蜡人喝了口水看着我说:“这次回去我画了一张画,灵感来源于你。我把它带来了,给你留个纪念吧!”
  我问:“是不是艺术家的灵感都来源于女人?就像一些艳史和野史记载的,很多经典名作后面都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就拿毕加索来说吧!他的激情就来源于不同的女人。”
  蜡人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说:“对呀!”
  嗯了一声,我让自己赶快闭嘴,真不知莫名其妙地说那一通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画拿出来了,是幅油画。高耸的山峰,茂密的丛林,碧绿的草地与平缓的河流由上而下梯次布局。画中没有险绝的构图,也没有令人惊奇的景物,却在平凡中体现了自然的幽静与美妙,洋溢着一种抒情诗般的韵味。
  我由衷地说:“这画画得真好!你要不说我还当是在街上买的临摹画呢。”
  蜡人笑笑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阵,我偏头问:“你以画画为生,这样一幅画拿出去能卖多少钱?”
  他想了想说:“在国内十万吧,国外就不止这个价了。”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不由得把脸凑得近近的看。这样一来,反而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乱糟糟的。油画是忌讳凑近看的,我忽略了这一点,还不太相信地问:“这画真有那么值钱吗?不可能吧!”

  香香饭店 二十一(2)

  他指着签名处说:“我叫者夫,难道你从没听说过?”
  摇摇头,我说:“没有。”
  想着他的笔名者夫,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悄悄地笑了。
  蜡人问:“你笑什么?”
  我说:“你这笔名取得真好!者夫。”
  他笑了一下说:“一个代号而已。”
  我调侃道:“这笔名和你整个人很相配,看人或听名字给人的感觉都像另类,像那种不吃不喝的静物。”
  者夫说:“你还不如说我像怪物呢!”
  我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中国文字严谨得很,稍改一字意思就全反了,你可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
  他敲了下桌子说:“你善辩!”
  我没有再往下说。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阵画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我的房东能赏识这幅画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大大气气地把画往他面前一扔说:‘拿去吧!这画抵我下半年的房租了。’”
  者夫问:“你半年的房租是多少?”
  我说:“两万多。”
  哟的一声,他说:“你把我的画当小白菜卖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在识货人面前,它是一幅好画。在一般人面前,它不过是一块涂满颜色的帆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此刻它在我眼里就是活蹦乱跳的两万多块钱。”
  者夫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说:“对对对,就这么回事。齐白石先生不是用一幅画去换过一颗白菜吗?那农妇还不肯换呢!”
  把画卷起来,者夫说:“画框不好带,你去买一个就可以把它挂起来了。”
  我点点头说:“知道。”
  喝了一口水,者夫认真地说:“一个画家一生画画无数,但最后留得下来的也就是那么几张。这画是我十幅不到的精品之一,且不谈它的价值多少,作为一幅好画,你真要好好保存它。”
  他这么说让我很尴尬,我不过随便调侃一下,不想他认真了,这可能就是我们之间的代沟吧!艺术是供人欣赏的,我可能用它去换大米吗?
  小兰过来续水,者夫摇摇手说:“水就不用倒了,我们能出去走走吗?”
  我说:“不了,我们不是已经坐很久了吗?”
  者夫笑着说:“我觉得你这人有点古怪。”
  “是吗?”我说:“本来我是比较活络的,很开朗。可生活不容易啊!活生生地把我变成了你见到的这副样子。”
  者夫说:“生活都不容易,但心情是靠人调节的。不是常说快快乐乐是一天,唉声叹气也是一天吗?为什么不让生活轻松一点呢?”
  我笑了一下说:“从道理上说是这样,但身临其境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者夫站起身来说:“那么,我该走了,你还是不想出去坐坐吗?”
  我说:“已经待了几个小时,跟出去坐有什么区别呢?该说的我们全说了,留下一点没说的等到下次吧!”
  “那么,”者夫说,“我们握个手吧!”
  我笑着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那手冰凉,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一样。如果不看人闷头去握那只手,一定会让你误以为握住了一只冰做的模特儿的手。真奇怪,活人的手怎么会那么凉呢?
  拉扯了一下衣服,者夫忽然问:“你真的急着交房租吗?”
  又想到他的画,我轻轻一笑说:“放心吧!我不会去卖画的。如果哪天真想卖它,那么,我就标价十八万。这样一来,别人嫌贵不要。我呢,卖不掉只好收着,画自然也就留下来了。”
  者夫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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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香饭店 二十二(1)

  卷帘门刷拉响了一下,接着是炉子重重地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大理姑娘起床生火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我没去买菜,叫小香一个人去买,今天是起床呢还是继续睡下去?我问自己,想了一阵,最后决定起床。昨晚一夜的恍惚,头疼得要命,继续睡下去无非是多做一两个噩梦罢了。
  楼梯上响起小香下楼的声音,小鹿似的得得得,见我在梳头,她惊讶地问:“姨,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我说:“跟你一起去买菜。”
  又坐到三轮车上,路上的行人好一阵才过来一个,比前些时候少了许多。空气因为冷而变得更加清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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