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中国教育底线-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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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月29日和2月23日,已经是清华大学电机系四年级学生的刘海洋,先后两次把掺有火碱、硫酸的饮料,倒在了北京动物园饲养的狗熊身上和嘴里,造成三只黑熊、一只马来熊和一只棕熊受到不同程度的严重伤害。当时他年仅21岁,已通过硕士研究生考试。上述三种动物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列为国际一级保护动物。
这起事件的“新闻冲击波”震荡了全国。一家门户网站的读者评论条数创下了历史新高,超过了以往任何一起重大事件的评论条数。
图2…3刘海洋在接受警方调查(北京市西城分局供图)
随即,《三联生活周刊》的两位记者李伟和巫昂,对刘海洋伤熊之前的故事进行了深入采访。
刘海洋住的是清华大学的一间普通宿舍,八九平方米大小,两边是床架,中间桌上摆满了饭盒与水杯,桌下塞着暖瓶、脸盆和拖鞋,屋里有股球鞋的味道。刘海洋的床铺靠着窗户,被子没有叠起来,上面还零乱地摆着几本关于化学的书。由于墙掉皮,贴着三张徐静蕾的宣传画。至3月7日为止,刘海洋已经12天没有回来了。2月23日,刘海洋“为了测试熊的嗅觉”将硫酸泼向北京动物园的五只熊,随即被西城区公安分局拘留。事发后,有同学建议帮他把床收拾一下,但最后大家还是决定维持原状,维持正在继续的生活。“这十几天简直像梦一样。”
在清华的一间食堂里,史超华(化名)有些痛苦地叹息,他是刘海洋四年的室友。“刘海洋是一个正常的人。一年前,有个同学自杀了,我和刘海洋就是坐在这里聊自杀。今天如果伤熊的不是刘海洋,我们还会坐在这里聊狗熊。”刘海洋出事时,史超华因为没买到火车票还滞留在省城的小旅馆里,“我先是听收音机,说有个叫刘海洋的用硫酸泼伤了狗熊。我还跟女朋友开玩笑,说真是个巧合。但后来我给宿舍打电话,他们说刘海洋出事了。后来所有的报纸、电视我都不敢看了——所有的理由我都无法相信,即使刘海洋亲自对我说——太不可思议了。”对刘海洋的评价,同学们没有太大的分歧:勤奋、温和、自觉性强但是自理能力差。
曹海翔老师是刘海洋的年级主任,这个班他带了四年,他同样无法相信这是刘海洋所为,“我是第二天知道的,就给他家打电话,他母亲就哭了,问能确定那就是我儿子吗?我于是给西城分局打电话,那边说,是个高个子年轻人,一米八几,瘦瘦的,戴眼镜……我那天跟他妈妈通了十几个电话,她一直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2月26日,清华学生会向动物园捐款11127。74元,并发出公开信:
对于身边的同学做出这样影响恶劣、后果严重的事情,我们更感到十分气愤。这名同学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了我们清华大学广大学生培养高尚道德、保护自然的共识和实践。我们坚决支持有关部门和学校对这名同学依法做出严肃处理。
刘海洋事件于是迅速升温,媒体投入了极大热情,新浪的网友跟帖已达1400多页,反应已超过了“9·11”事件。
但不管怎样,刘海洋伤熊案的发生,导致了中国人对动物权利前所未有的关注。一位署名莽萍的作者以“动物园的熊不能冬眠——对动物残酷的只是刘海洋?”为题,在《中国青年报》发表文章,表达了对动物权利应该充分尊重的思想。莽萍这样写道:
熊是那种动物,如果吃饱了,体内也积累到足够的脂肪,它们宁愿蛰伏在树洞里或者僻静处睡过大半个冬天。但是,动物园里的熊却没有这样的选择,它们只能每天吃配给食品,即使在冬天也要每天出来和游人见面。它们的习性并不重要,动物园要展览它们才是最重要的。
北京动物园里的黑熊就是这样的观赏熊。它们每天都见到太多的人,其中有些人只是怪声恶气地恐吓,有些人则扔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其中不少还是不能吃的塑料袋什么的。只是,它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用硫酸、火碱来伤害它们。
刘海洋用硫酸伤害北京动物园黑熊事件激起了人们的愤慨。许多人从法律的、道德的、心理的,以及教育的角度发表评论,同时表达了对动物受到伤害的痛惜之情。这的确让人欣慰,因为这是良知的表现。只是,透过刘海洋伤害动物案反观我们社会对待动物的态度时,所看到的却不只是这些事情了。我们的社会对动物的实际做法仍然有许多令人痛心的地方,我们的道德关切仍然没有扩展到人类的朋友动物身上。
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缺乏爱的教育,也缺乏爱护动物的教育。许多人认为应该从教育上来思考刘海洋伤害动物的行为。
在一般人眼里,刘海洋是个从小受到“好的”教育的学生,他就读的大学甚至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每一个学校都能保证他学到技术意义上的知识。在这样“完善的系统教育”中,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比如学习好,特别是数理化学得好。
其实,在一个应试教育系统里,你是学文科也好,学理科也好,一切都被化为具体的知识;知识变成一道一道的习题,它们与丰富多彩的世界有什么联系?与真实的生命有何相干!只要拼命上了大学,你就是好的,其他的都会消失在这个价值下面。而合作互助、爱护弱小、尊重生命这些理念在这种教育体系里面没有多少分量,爱、美、善也没有多少分量。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家长的问题,整个社会都在鼓励这样的“好学生”。
我们再来看看它的动物实验课吧。
现行生物课中的动物实验课真可说是一种残酷的训练。课本那么轻易地就说“取一只活青蛙”或者活鱼或者一只活鸟,“剖开它的体腔”,“看看它的内部构造”……每个学生都用刀子把一只活青蛙或者小兔子,生生地剖开,看看它怎么出血,怎么颤抖,怎么痛苦万状地死去。可以想象,在那种并未成熟的年龄,学生们会怎样合理地任意地切割动物,一刀一刀地施行凌迟般的刑罚,让一只完全无助的青蛙或者兔子受尽折磨,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为什么生物课的学习仅仅是把动物看成工具,而忽略了对生命的尊重呢?
事实上,多半的动物实验都可以找到代替的方法,而不必任意浪费大量动物的生命,甚至把动物看作活该如此。刘海洋辩解说自己用火碱、硫酸烧伤黑熊是为了做实验。在所有能为自己开脱责任的借口里面,做实验是一个听上去最“合理”的理由了,在课堂上,大家不也这样合理合法地伤害动物吗?这里面有没有值得反省的关联呢?假设刘海洋真的学了生物学,在实验室这个隐秘的角落里,他会合法地对动物做些什么样的实验呢?
人有许多种学习的方式,全依赖于他们怎样看待世界。如果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为人所用,人是一切生物的中心和主宰,就会无视其他生命的价值,就会把任意滥用和伤害能力低下的其他生物视为当然。
如果我们把自己看作地球生命共同体中的一员,就会发现,我们的许多做法都值得检讨。譬如,在中学阶段就用小动物活体来做所谓实验,就是一个不人道的设计,对于学生的心灵是一种伤害,而不是健康的养料。这一点,有的学生已经意识到了。可是我们的教育体制和成人教师却没有反省。有一位著名大学附属中学的学生,因为反对这种残酷的实验课,跟学校和老师做了多次交涉,恳求老师不要伤害青蛙,或者分成小组共同解剖一只青蛙,而不是人手一只。可是,她到底没有劝说成功,于是就决定在那一天拒绝到校上课。那是她整个学期第一次请假不去学校。
她的勇气有没有引起注意,有没有成为下一次类似实验课的真正有意义的障碍,我不知道,但是,我真心为这个中学生的爱和勇气感到骄傲。她不因为生命弱小就去欺负,不因为善小就不为。
现在许多国家都取消了小学和中学的动物活体实验。这是近几十年来环境伦理观念和道德进步的结果。生物学已经建立很多年了,写作的书籍成千上万,现在还有了各类模型、图谱和视听网络可以用来学习。而我们却要在赶上“发达国家的实验水平”的口号下,努力设置活体动物实验课。
的确,在以往的历史上,一些西方国家有过名目繁多的残害动物的实验,但是,随着动物保护哲学和生命伦理观念的强烈冲击,动物福利组织的实际抗争得到极大的认同,中学里野蛮的动物实验课逐步被取消,换成观察动物在自然生境下的生活,或者解剖动物尸体来学习。
为什么我们非要做日渐被别人废除的残酷实验呢?在中学阶段,有什么知识是非要透过折磨动物来学习呢?可能我们需要赶上的不是生物课的实验水平,而是其他的东西,比如对待动物生命的态度。
莽萍的这些观点的确需要我们认真反思。
在伤熊一年后,刘海洋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2003年5月16号,法庭做出判决,由于刘海洋“悔罪,平时表现良好”,免予刑事处罚。随即,清华大学对刘海洋作出留校察看一年的处罚。现在,刘海洋已经本科毕业,正在清华大学某研究所工作。
第2章 反省3 人性的黯淡——善良的天性为何如此堕落(1)
在学习文化知识与培养健全人性方面,当今的教育指导思想存在问题,它过于偏重前者而忽视后者。这正是教育需要深刻检讨、认真反思的地方,也正是扼杀了孩子的“人性善”的东西。有思想家说,青少年犯下的错误,不管多么严重,都可以原谅,因为他们“无知、无识”。话虽这么说,可承担着“树人”职责的教育工作者却必须痛定思痛,引以为戒。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对人来说,能否具有向善、行善、扬善的人性,直接关系着他理想的定位、社会的价值、人生的走向。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的最低标准和终极目标,就应该是培养人具有健全的人性,使人用人性善的光辉照亮理想、温暖生活、美化社会。然而,近一段时期接连发生的数起颇具典型性的新闻事件,却以不容辩驳的事实告诉人们:人性教育不但没有引起社会各界广泛而深切的关注,反而依然严重缺失,以致由此造成的后果日益严重,悲剧不断发生。
2003年2月21日晚,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第十四中学高一学生袁源偷偷带女朋友回家过夜。第二天,母亲赵美娜发现了这件事,严厉斥责了他。袁源一怒之下,用剪刀和菜刀将母亲杀死。随后,趁刚进家的父亲不备,又用菜刀将其砍死。更可怕的是袁源事后的一系列“表演”:用衣服擦拭血迹,并故意乱翻东西;像平常一样泡网吧;23日回家将擦拭血迹的衣服洗净晾干;24日骗姑姑找人打开家门,在门开后假装晕倒;在审讯时,“抽空”和民警聊天,约民警打篮球;等等。(《新快报》2003年4月1日报道)
从这起新闻事件承载的信息看,袁源的表现酷似“职业杀手”,毁灭生命在他看来就好像“一场游戏一场梦”,哪怕被他毁灭的是生养自己的亲生父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处在求知上进的花季,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竟然向父母举起屠刀,之后还企图用一系列“表演”蒙混过关,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可这就是事实,而且并非特例。前不久还有报道说,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止一次向父母扬言,如果父母阻止他继续找“小姐”,他就杀了他们。
人们常说:“父爱重如山,母爱情似海。”一个人可以没有金钱、权势、地位,但不能没有父母;可以舍弃爱情、事业、理想,但不能抛弃父母。“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作为儿女,为了给父母谋求幸福,自己做出一定牺牲是应该的。事实上,孝敬父母一直是举世公认的公序良俗。从这种价值观、道德观出发,假如将屠刀举向父母,这样的人就无异于恶魔,因为只有恶魔才会这样做。
那么,是谁将袁源们变成了恶魔呢?袁源杀父弑母案发生后,不少人从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入手总结教训,认为传统美德教育丧失、思想品德教育薄弱、青春期教育不到位、法治教育有漏洞等,是酿成悲剧的主要原因。这当然不错,但如果深究下去就会发现,人性教育的严重缺失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对袁源来说,传统美德丧失、思想品德败坏、青春期性欲望失控、法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