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8-荒凉天使-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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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天使》 下 卷《荒凉天使》 穿越墨西哥（9）
第百七十部厨房里胡乱堆着芒果、香蕉、橙子、鹰嘴豆、苹果、甘蓝和我们昨天一并从墨西哥超市买回来的那些大麻。
第百七十一部我通常坐在那里，手捧一杯啤酒，观望着他们。我卷好大麻之后，他们都会拿去抽，但却一直默然无言。
第百七十二部“我想要烤牛肉！”拉菲尔从短椅上醒过来，嚷嚷道，“肉呢？肉在哪儿？墨西哥肉食呢？”
第百七十三部“但我们要先去大学！”
第百七十四部“我先要吃肉！我要大蒜！”
第百七十五部“拉菲尔，”我也叫了起来，“等我们从欧文的大学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带你去库库餐厅吃肉，你可以吃到大块的丁字牛排，然后像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把骨头扔向肩后！”
第百七十六部“我想要香蕉。”拉撒路说。
第百七十七部“你这个疯子，昨晚你就把香蕉一扫而光了。”西蒙一边说，一边帮拉撒路整理睡椅，把床单铺得整整齐齐。
第百七十八部“啊，真是迷人，”欧文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拉菲尔的笔记本，一边大声念诵：“‘火焰点燃，干草般的宇宙迅疾地涌向那炫丽而无根的骗子般墨水……’喔，真是太伟大了——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它有多么杰出吗？整个宇宙在火把上燃烧，而一个伟大的诈骗犯，就像麦尔维尔①笔下自信满满的男人，在火焰的薄纱上书写历史或者其他什么，但在一切之上，是那自行消退的墨水，一个欺骗了所有人的瘾君子，就像巫师一样创造了世界，又让它们自行消失……”
第百七十九部“在大学里他们会教这个吗？”我故意问道。但我们还是出发了。我们上了一辆公车，坐了好几英里的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在巨大的阿兹特克式校园里漫步。我惟一能清楚记得的事情就是，我在阅读室里面读了一篇巴黎报纸上科克托②的文章。于是，惟一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巫师的薄纱循形无迹了。
第百八十部回到镇上，我带着这帮男孩们去了库库餐厅、戈拉维拉和起义大道上的酒吧。这家餐厅是多年以前哈巴德推荐给我的（在这部小说的开头哈巴德就曾出现过），是一家非常诱人的维也纳餐厅（相对于印第安城市而言），店主是个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维也纳人。在这里，五比索一碗的汤里面几乎盛满了世界上的所有物产，可以饱食终日，而丰盛的丁字牛排加上所有配料仅要80美分。在昏暗的烛光下，啃着巨大的牛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上好生啤……我在墨西哥城写作的那段时间，一头金发的维也纳店老板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检查着是否万事俱备。但就在昨晚（我指的是现在，1961年的现在）我回到这家店里，发现老板正在厨房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服务生在餐厅一角吵嘴，餐厅洗手间里没有水。他们给我拿来了一块老得不行的牛排，煎得很糟糕，胡乱地堆了几块马铃薯——不过在那些日子里③，牛排还是非常美味的，那帮男孩们冲进来就用黄油刀拼命切牛排，我说：“就像我说过的，像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用手来吃牛排吧！”他们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下昏暗的餐厅，全都伸手抓起牛排，用他们的利齿撕扯牛肉。然而，他们看起来仍然那么谦恭，就因为他们是在餐馆里！
第百八十一部那一夜，回到住处之后，大雨瓢泼，倾落在院子里。雷兹突然发烧，上床躺着。老布尔·哥内斯刚走完他每天铁定的晚间漫步回来，穿着他最好的那件斜纹大衣——当然是偷回来的。雷兹染上了一种神秘的病毒，大部分美国旅游者到墨西哥来都会染上这种病毒，不是痢疾，而是某种还未得到确诊的疾病。
第百八十二部“只有一种治疗方式，”布尔说，“那就是来一针吗啡。”欧文和西蒙激烈地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一试。雷兹十分痛苦，出汗，抽筋，恶心。哥内斯坐在床边，扎起他的胳膊，注射了十六分之一格令咖啡。第二天一早，拉撒路彻底痊愈了，又活蹦乱跳地冲出去找“冰淇淋苏打”。这让你觉得，美国的药品限制是因为有些医生不希望他们的病人自己治愈自己——
第百八十三部阿门——
第百八十四部
第百八十五部
第百八十六部十四
第百八十七部
第百八十八部伟大的日子到来了——我们都去参观陶帝华肯金字塔。我们先在市中心的公园和林阴大道让摄影师照了一堆照片，我们都显得趾高气扬，欧文、西蒙和我站着（而今，我十分惊讶地发现，原来那时候我的肩膀那么宽阔），拉菲尔和雷兹则屈膝半跪在前排，就像一支球队拍出来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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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八十九部啊，真是悲从中来……而今，它们就像所有的老照片一样发黄了，像我的外祖父和他的朋友们1890年在新汉普郡的合影——他们的髭须，他们头上的光亮……或者，就像你从康狄格涅州荒废的农舍阁楼里找到一张1860年摇篮里的婴儿照片，而此刻，他已经死去，而你也将要死去——1860年康狄格涅已逝之流光足以让汤姆·沃尔夫①哭着写出华丽的词藻，歌颂那个小婴儿骄傲的、忙碌的、被太阳晒成棕褐色的茫然的母亲——我们的照片倒有点像内战时期的战友合影，骄傲的联邦俘虏凝视着眼前的北方佬，但却没有愤怒，只有芳香的甜美，这正是老惠特曼式的芳香甜美——它令惠特曼泪流满面，心甘情愿成为一名护士②。
第百九十部我们跳上了一辆巴士，闹哄哄地前往二三十英里外的金字塔，外面晃过龙舌兰酒的产地。拉撒路盯着那些陌生的墨西哥拉撒路们看，而他们也像他一样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只不过他们的眼眸不是蓝色而是深棕。
第百九十一部到达之后，我们开始走向金字塔，队形仍然散乱不堪——欧文、西蒙和我走在前面，边走边谈，拉菲尔在一边沉思，而雷兹落后了50码，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一般笨拙地踏步而行。我们开始爬太阳金字塔的石头台阶。
第百九十二部所有的拜火教徒向太阳敬拜，当他们向太阳献祭活人之后，再吃掉活人的心脏——这意味着吃下了太阳。这就是金字塔令人恐怖之处，在这里，他们把牺牲者按到一个石案上，用一把挖心利剪，只需要一两下就把正在嘭嘭跳动的心脏挖出来，把心脏举向太阳，然后把它吃掉①。——而今天，墨西哥的孩子们会在万圣节吃下心脏型蛋糕和头盖骨型蛋糕……
第百九十三部你们印第安纳稻草人正是古老图林根人②的幻象……
第百九十四部我们爬到金字塔顶端之后，我点了一支大麻，这样我们全都能够体会到对这个地方的原初感觉。拉撒路把双臂伸向太阳，而我们并没有告诉他这里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也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尽管他的动作十分笨拙可笑，但我认为，他一定比我们其中的任何人都更明白其中的奥秘。
第百九十五部不必再提你的复活节兔子……
第百九十六部他笔直地伸出双臂，大约三十秒钟，就像真的已经抓住了太阳。我似乎游离于这一切之外，而尊贵的佛陀正盘腿坐在顶端，把我的双手按下，片刻之间，我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的神啊，最终我还是被蝎子刺痛了！”我审视自己流血的手掌，而它只不过是被游客留下的玻璃碴给割伤了。我用红围巾把手掌包裹起来。
第百九十七部坐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思绪起浮，我似乎看到了在书本之外的另一种墨西哥历史。信使气喘吁吁地向特斯科科③奔跑而来，带来再度卷入战争的危险铁红色信号。你能看到在南方的地平湖上，特斯科科所有的湖面都像一个警告似的闪闪发光；而在西方那一团混乱的庞然大物之后，似乎还能看到在峰峦之间隐藏着一个更为强大的王国——阿兹特克王国。噢！陶帝华肯的祭司们用活人的献祭换取百万神灵的和解——他们还在发明更多的神灵。两个强大的帝国，相距不过三十英里之遥，在他们那火葬的柴堆上，互相用肉眼就能看到。因而，在恐惧之中，将视线调转，望向北方那青草覆顶的美丽山峦，无疑——我坐在这里想——在那隐居小房之中必有圣人，那才是陶帝华肯真正的王者。每个黄昏，他们将爬到山上，到茅屋中聆听他的教诲。他轻轻挥着一根羽毛，似乎世界于他轻若鸿毛；他只不过轻轻发出“哦”或者是“喔”的声音……
第百九十八部我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拉菲尔，他正像个将军似的，用手圈成望远镜，罩住双眼，望向远方的闪闪湖泊。“天哪，你说得太对了，他们肯定还气喘吁吁地在这里撒尿。”然后，我跟他说大山背后的故事，还有那个圣人，但他说：“那是些怪异的牧羊人，就像俄狄浦斯。”而拉撒路还在努力攫住太阳。
第百九十九部孩子们跑上来，向我们兜售据说是在地上找到的真正遗物：小小的石头脑袋和身体。就在下面的村落，有些手艺人能把这玩意做得惟妙惟肖；在黄昏的薄暮之中，孩子们在那里玩着悲凉的篮球……
第二百部“我们去看墓穴吧！”西蒙招呼道。这时，一个美国女游客正在帮我们照合影，她要我们坐着别动。我盘腿坐下，手上还扎着围巾，当她按下快门的时候，我正转过头去看挥手致意的欧文，其他人则在傻笑。我们给了她地址，后来，她从瓜达拉哈拉把照片寄了过来。
《荒凉天使》 下 卷《荒凉天使》 穿越墨西哥（11）
第二百一部我们向下走，穿过金字塔内部的窄路，去看墓穴。我和西蒙躲在一个不能通行的墓穴里傻笑，欧文和拉菲尔摸索着走过来，我们朝他俩大叫一声“喔噢”。拉撒路，以他惯常的僵直步伐，静静地走向金字塔底部。你根本不可能惊吓到他——哪怕在他的浴室里塞进一艘十英尺长的船。我最后一次扮演幽灵的角色是在战争期间，冰岛的海岸线旁。
第二百二部我们从墓穴里出来，回到地面，穿过月亮金字塔边上的一块旷野，那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巨大蚁窝。拉菲尔拿了一根小树枝压在那些勇敢的小斯巴达战士蚂蚁的身上，所有的勇士们立即过来，把它搬走了，以免伤及他们的元老会和破损的法官席。整整一个小时，我们吸着大麻，躺在一边，观看着这个蚂蚁部落。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公民。“看！那只公蚁从市镇的边缘急匆匆地过来，背着一片死蝎子肉，准备拖进洞穴——”它要把肉拖到里面准备过冬。“如果我们有一罐蜂蜜，它们会不会认为世界末日①到了？”
第二百三部“它们会让摩门巫师在鸽子面前作法的。”
第二百四部“还会搭起帐篷，用蚂蚁尿尿湿蜂蜜罐！”
第二百五部“没错，杰克！也许它们会把那罐蜂蜜储藏起来，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这是欧文的话。
第二百六部“在这些蚁堆下面，有没有蚂蚁医院？”我们五人躺在蚁巢边上，胡思乱想。我们堆了一个小土堆，蚂蚁们发
现之后，立即开始了一项伟大的举国出动工程，努力移开它。
第二百七部“你可以轻易粉碎这整个村庄，引起它们的愤怒和恐慌，这只需要轻轻一脚！”
第二百八部“陶帝华肯的祭司们把这里搞得一团糟的时候，蚂蚁们就在这里开始挖掘一个巨大的地下超市了……”
第二百九部“那现在肯定很壮观了！”
第二百十部“我们可以用根短棒捅开看看，他们的回廊走道——多么遗憾啊，上帝肯定没法走进这里……”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拉撒路已经离开了我们，返回墓穴，在路上留下一道可怕而笔直的足迹，茫然无知地穿过半打以上的“罗马村落”，毁掉了这些充满生命热望的蚁巢。
第二百十一部我们跟着拉撒路回去，都小心地绕着蚁巢外围走。我说：“欧文，难道雷兹什么都没听到吗？我们说这些蚂蚁足足说了一个小时！”
第二百十二部“哦，他听到了，”欧文欢快地说，“不过他现在正在思考别的东西。”
第二百十三部“可是他就那么笔直地穿了过去，从那些村庄和生命上践踏过去……”
第二百十四部“哦，呀……”
第二百十五部“用他那么巨大的鞋子！”
第二百十六部“没错没错，可他正在思考别的东西或者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