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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3897-酱缸-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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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悻悻然曰:“好好好,等我回到衙里,再和你算账。”宋士杰先生笑曰:“怎么,老哥,你还打算回去呀?”县太爷一听,打了一个冷战,真的当堂就被摘下纱帽。    
    呜呼!虽然那是一个公开打板子兼被革掉了命的时代,但也是一个说得准的时代,以一个开小店的老头,都能肯定某人犯了某罪,一定会得到某种惩罚,真是奇迹。今天便不然矣,不但开小店的老头说不准,连名震海内外的马五先生都说不准,还茫茫然问曰:“这算世界上哪一类型的民主法治规范?”当然是“说不准类型的民主法治规范”。即以该香港的三作牌而论,贪了六元小污,香港政府就判他六个月,马五先生以为如果在台湾,准啥事都没有,恐怕不太见得,说不定经过法官自由心证了一番之后,说他动摇国本,判他六十年哩。


第一部分 酱缸7.说不准学(2)

    正因为一切都是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兴之所至的,中国人便只好恍恍惚惚过日子,能二抓就二抓,能乱兼就乱兼。最妙的是,越是二抓得凶的人,越是教训别人不要二抓。越声明他啥也不抓的人,越是抓得凶。我们社会就好象一副毕加索先生的调颜料板,五光十色,好不可爱。洋大人见之,伸大拇指曰:“进步进步。”或点头赞叹曰:“提高提高。”结果苦了一些既无啥可抓,又无啥可兼的老弱残兵,用别人一双皮鞋的钱,来养活全家。养活全家不算,不时的还有正人君子揪住他的耳朵,教他节约救国。若干年前,有位朋友要办杂志,教我去为他办理登记,那时还是台北市政府社会局管,由一位姓啥的课员主办,相谈之下,知道我们还是邻居,当天晚上,路过他门口,进去一瞧,悲夫!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六席小房中,太太一眼已盲,另一眼也在患严重眼疾,孩子们挤在门口污水沟中捞野菜吃。    
    这位姓啥的先生现在是不是还在台北市政府社会局,我不知道,他家住在台北市和平西路二段,一访便知也。然而这还是高级享受之士,有些人过的生活,简直更是节约。一位当官的朋友,过年时坐着闪光的汽车,去部下之家拜年,事后曰:“进得门来,只见一老太婆,枯坐墙隅,如同泥塑。太太出迎,穿著半破木屐,蓬头垢面,衣服遮不住腰,脸瘦得只剩下两只眼睛。房间里除了一张光板竹床外,什么都没有,所谓什么都没有,那是说真的什么都没有。”    
    柏杨先生降生时,据说有红光冲天,香闻十里,所以天生的讨厌穷人,上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同情他们,而是教大家奇事共赏。不过问题是,我们不是正在谈结婚大事乎?供给制遇见有人结婚,一点愁都不发,红帖子一来,大笔批曰:“交总务科。”交总务科后如何如何,他不知也。到了那一天,一顶红帐子送到礼堂。上款曰“某某同志结婚之喜”,下款曰“张德功祝贺”,一副官崽味从该帐上冒出,令人脱帽。可是,如果该红帖子降落的地方不是供给制,而是家徒四壁,骨瘦如柴的动摇国本之士,则帖子不叫帖子,而叫粉红色炸弹。一个人一月不要说多啦,平均接到一份,就不得了,一旦吉星高照,接上三份五份,那只有去街上打听啥地方有卖巴拉松的矣。盖一份帖子如果送五十元,五份帖子,就是二百五十元,以台北市目下的行情,五十元根本拿不出手,送五十元的贺客似乎有被人记仇一辈子的可能,至少都在一百元以上,负担就更惨重。尤其严肃的是,啥钱都可往后拖,连法院罚款都可以分期付款,只有贺仪斩金断铁,朋友十五日结婚,就得十五日送到,不能说先欠两个月,等年终奖金发下后准还不误;也不能开三个月的期票作抵;更不能分期付款,本来送一百元的,分五个月付之,每月由新郎执着小簿子逐户收二十元。于是就真难死人矣,有些人一见红帖子就发昏,有些人甚至把红帖子踩到脚底下骂大街,非无因也。    
    现代红帖子的第二特征,和传统文化有关,是只论形势,不论“礼尚往来”。柏杨先生结婚时,你送我一百元,等你结婚时,如果你仍没没无闻,或者是砸了锅,垮了台,恐怕送你二十元已是上等品格矣。最经常的是,理都不理。不过大致说来,已结婚的朋友,挨粉红色炸弹,等于白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送出的贺仪,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未结婚的朋友则大丈夫报仇,三年不晚,将来总有一天,也弄个粉红色炸弹扔回去,届时只要不砸不垮,总可捞回一点。    
    (柏老按:一九八一年,送礼要一千元才行,十七年间,涨了十倍。)


第一部分 酱缸8.荣华富贵

    林添祯先生的壮烈义行,可以使人想到很多问题,我们已一再反复言之,中国传统文化中什么都有,独缺灵性。我说什么都有,那是真的什么都有,不信的话,翻开古书瞧瞧,圣人也好,君王也好,篇篇言论,头头是道。而实际上又如何哉?君知道黄道周先生其人乎?明政权覆亡,异族入主中国,凭我们的想象,一定以为官民同心,一致对外了吧。如有抗敌英雄,也一定会被人顶礼膜拜。黄道周先生在福建被清军捉住,押解到南京,堂堂皇皇,慷慨就义,你猜他遭遇了些啥?所经之地,有千里之遥,沿途所见,不但没有一点亡国现象,那时适逢新年,中国小民还一个个穿新衣,戴新帽,访亲戚,拜朋友,玩龙灯的玩龙灯,赶庙会的赶庙会,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偶尔抬头,看见一队鞑子兵,押着一个白发老头,绳捆索绑,头上戴枷,手上戴铐,脚上带镣,不仅大为惊奇,连猴戏都不看啦,一拥而上,看起老头来啦。经鞑子兵介绍,原来他名叫黄道周,犯了叛乱之罪。大家一听,啊呀不好,叛乱罪是要杀头的,挨不得挨不得。只有若干顽童,捡起石子摔到黄先生头上,以示薄惩。比较懂事的老年人乃叹曰:“这么大年纪,不知安份,竟去造反,真是个大傻瓜。”呜呼,不要看书本上、报纸上,或二抓牌讲演时猛烈推崇忠臣义士,推崇得无微不至,实际上真正的忠臣义士,无不寂寞可怜,被人“叹曰”也。    
    这是一种不讲是非,也不懂是非,而只一味追求荣华富贵的传统,把中国人的灵性酱得欲僵欲死。凡是有异于这种气质的行为,都被嘲弄或被惋惜,甚至被痛恨和被厌恶。不仅小民如此,应该最具有灵性的知识分子,也是如此。君看过《康圣人显形记》乎?十九世纪九○年代出版,说的是康有为先生戊戌政变和结局,其中叙述六君子临刑的一段,是全书精华,读者先生,不可不看个仔细。书上曰──    
    “那隶卒当先走到康广仁等六人面前说道:『恭喜,恭喜,诸位老爷们,今天大喜的日期到了。』那六人一闻此言,知道就要伏法,不由得心内一惊,彼此相视,一言不发,惟林旭忽吟诗两首道:『青蒲饮泣知无补,慷慨难酬国士恩。欲为公歌千里草,本初健者莫轻言。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功罪后人论。』林旭将诗吟罢,那禁卒促令六人出了监门,直望刑部大堂而来。但见堂上两旁,皆列着营兵,个个手执刀斧,好不森严可畏,当下健役将六名官犯,押到堂下,当由监斩官点名已毕,捆绑手上前,将六人剥去衣服,当堂背绑停当,各在背后插了标记。监斩官喝令起身,堂下那些营兵差役,均各前后押护而行。出了刑部门,各官犯乘没篷骡车,一队队刀斧手、长枪手、马队、步队、洋枪队,犯车两边,每乘车有八名刀斧手围护,刽子手在后跟随。”    
    书上续曰──    
    “末后,监斩官头戴大红斗笠,身披大红披风,押解在后。真是弓上弦,刀出鞘,人人剽悍,队队整齐。出了宣武门,直望菜市口而去。沿途经过,那些看热闹的一层层拥挤不开。只见得刘光第坐在车中,两目双垂,一言不语,自己悔恨已迟。林旭仰面朝天,浩然而叹。杨深秀口叫皇天,自己幻梦未醒。谭嗣同、康广仁、杨锐,皆有懊悔之状。两旁观者,莫不互相议论,皆因康有为一人作乱,连累许多官家子孙,身首异处,他却逍遥法外。你言我语,议说纷纷,不一会,六名官犯已押至菜市口,跪在一处,每名仍有八名刀斧手,拥护左右,四面皆系大旗队、洋枪队、马队、步队,围绕四周,直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监斩官坐在公案上面,只待午时三刻,即便行刑。一会只听得值时官报道:『已交午时三刻,请即行刑。』监斩官闻报,当即勾绝了六人名字,忽听喝道:『行刑牌下。』那刽子手那敢怠慢,高举钢刀,只听一排枪炮声,这六名官犯的头,早已个个落下。可怜富贵功名,一旦化为乌有。”    
    看杀六君子热闹的人,和看杀黄道周先生热闹的人,有啥不同也欤?时间上虽然隔了三百年,民族灵性却依然如故。该书作者一口咬定六君子“悔恨已迟”、“有懊悔之状”,真是以猪猡之心,度龙虎之腹。最主要的是,该书作者虽没有叹他们曰:“真是大傻瓜”,却更明目张胆的讥笑那些为了实践一种理想,而牺牲了“富贵功名”的爱国斗士,认为不合算不合算。呜呼,伟大严肃,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竟成了知识分子的嘲弄对象,这正是中国社会上特有的娼寮气质。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却去拚命鼓吹对权势的驯服,和对富贵功名的追求。六君子的死,在他眼中,最可惜的是:“富贵功名,化为乌有。”呜呼,中华民族复兴之机,看来使人紧张。    
    于是有人就说,黄道周先生之事,乃明末之事,《康圣人显形记》之书,乃清末之书。现在已不是那个时代,现在是啥啥啥啥时代矣。啥啥啥啥者,吉祥蓬勃之词,我们不加论列,盖论列了恐有未便。我们只是想,自明末至清末,三百年之久,都没有什么起色,自清末至今天,又继续被酱了五十年,其僵其硬,恐怕还要更重。一九五八年种玉麟先生和他的几位青年朋友,驾着“自由中国号”小舟,横渡太平洋,报上天天有赞扬他的新闻,社会上也天天有座谈会、茶话会、交谊会,等等之会,对他恭维备至。有一天,柏杨先生拜访一位作家(尊名说不得,说了就挨揍),他是负责编《特刊》的,我问他感想如何,他摇头而露牙,冷笑曰:“一个小浪就沉到底啦,这种傻事,我不干,我不干。”


第一部分 酱缸9.英雄人物

    陈汤先生,其功更垂千古,匈奴单于郅支先生,在天山一带,组织联盟,对中国派出的使臣,杀的杀,辱的辱,西域大乱。幸赖陈汤先生排除众议,和甘延寿先生率军深入,把郅支先生斩首,西域才再平复。他和甘延寿先生在上皇帝报告中,有两句气壮山河的话,和他的功勋一样,同垂千古,那两句话是:“凡冒犯强大中国者,虽远必诛。”呜呼,这种气魄和这种强大的国力,和今天的情形一较,真使人要大哭一场。可是,陈汤先生的结局却是被捕下狱,眼看就要处斩,恰巧西域又出了事,还是敌人帮忙,才把他放出来。不过放出来是暂时的,他最后还是充军到敦煌,最后虽然死在长安,但一个轰轰烈烈的英雄,已被糟蹋够了矣。    
    窦宪先生的官比陈汤先生更大,功也更高,因之,结果也更惨。窦宪先生和他的文助手班固先生,武助手耿秉先生,大破匈奴,在燕然山勒石记威,从此为害中国五百年的大敌,算是完了蛋,北单于下落不明(胡秋原先生考证说,他们西进攻入欧洲大陆),其它的单于,陆续死的死,降的降,以后再也成不了敌国。然而如此英雄,却在班师回朝后,被“赐”自杀,凡是姓窦的和跟着他做事的人,都遭了殃,真是“论功行戮,为敌报仇”。班固先生当然也跳不出这圈子,他以六十一岁高龄,被捕入狱,受尽拷掠,竟被活活打死。耿秉先生比较有运气,他死得较早,在窦宪先生冤死前就死啦,但死后仍不能饶他,本来是封美阳侯的,也被“国除”,国除者,取消了他的“侯爵”者也。    
    再下一位,《中国英雄传》介绍的是班超先生,他的下场总算差强人意,但到了他孙子班始先生便糟啦,被皇帝腰斩,一家大小,杀了个净光。这属额外,不必论列。论列的是班超先生的小儿子班勇先生,他以父亲的余威,再定西域,史书称之为“三绝三通”。他也属于运气好之流,也没有被“赐”死,而只不过“下狱免”。“下狱”者,关到黑牢,内受苦刑拷打,外受军法审判。“免”者,不知道是怎么免法,反正是后来总算出了狱,窝窝囊囊死在家里。    
    汉王朝之前的英雄,已如上述,现在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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