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尽棋亡-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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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秦惊讶的发现，这茶好细，每一条都只有蚊子大小，尖挺光滑。
　　龙大解释说：“这是他家乡温州的泰顺龙井，采自明前土茶的新芽，所谓新芽是指还没长出新叶时候的茶芯。然后用龙井一样的制作工艺精心加工而成。由于数量少，采摘极费工夫，目前基本是自产自饮，或者送礼之用，市场上难得一见。”他得意地说：“这是他父亲亲手制作的。”
　　话题渐渐从茶到棋，知道艾秦有意退出出弈城的想法后，龙大有点心酸，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尊重你的选择，网络围棋终究不是棋手的最终目的地，要提高，就需要面对面的实战。你为求道做了很多，作为荣誉会长，我希望你有时间还去看看，不下棋无所谓的，只要你在，人气就在。网络虽然是没有血肉的虚幻空间，但是网络却又是有血有肉的精神家园，你真要退出，我也希望你能不公布。”
　　艾秦知道龙大的苦处，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表示什么，他觉得现在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他很愧疚。
　　他又说到，要另外找一份工作，龙大问及原因，他推说需要休息。
　　聪明的龙啸天是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理由的，不过聪明的他也不会继续追问。
　　“那昌普通讯杯你怎么办？”龙大想起马上要进入本赛阶段的股票联盟内部比赛。
　　“也不下好了，我们会里的高手很多，随便派一个吧！”
　　“咳，人家邀请的是你。”龙大的话意味深长。
　　艾秦突然想起昌普通讯奖励自己去海南的事，那是比赛前并没有规定的额外奖励，是一份额外的人情，艾秦醒悟，人情是要还的，而且要还得漂亮，也就是说要多赢几场。可自己现在的状态这么低靡，怎么才能下好啊？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龙啸天，龙啸天哈哈一笑，说：“这样吧，明天开始，我带你去拜访几位围棋名将，如果他们能和你切磋几盘，也许能找到问题所在。”
　　看来龙大是找到机会要留下艾秦了，但是自己承诺在先，不能不打好“昌普杯”，他无奈地摇头，慢慢地说：“您别操心了，我自己练练，到什么份上就到什么份吧。”
　　“那你明天来吗？”
　　“看看吧！”艾秦起身告辞。
　　路上，他在想，去是不去呢？他陷入了另一个矛盾。

　　第七十四章　曙光一现

　　每每想起“昌普杯”，艾秦就有点却步，被邀请的当时，自己是如日中天，而今……
　　“找到什么工作了么？”小雪的问话有揶揄的味道，看着艾秦的沮丧，她以为艾秦是为工作苦恼。
　　艾秦低着头，没搭理眼前得意的小雪，继续在矛盾中思考，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小雪见艾秦一副心有旁骛、爱理不理的神情，大声地追问了一次。
　　从沉思中醒来的艾秦依然没有回答，双眼无神。
　　“哼，装死就可以了么？谁稀罕你回答？”小雪凶巴巴的样子。
　　“呃，我……”
　　“哼！”
　　“我忘记了一件事……”艾秦用眼睛看着小雪，希望她能问一下什么事，没想小雪的嘴翘起来都可以挂住个酒瓶了，只好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天色已经黑了，艾秦起身走向门口，回头看看小雪，她还在电脑前摆弄着她的工作。走出去，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吧。
　　初冬的夜有点冷，刚从开着暖气的房里出来，艾秦后悔没穿上外套，虽不至于发抖，却不得不靠手脚的运动来驱寒。
　　陈怡雪从门里出来，又从门外进去，带了艾秦的西装。
　　当温暖降临身上的时候，艾秦并没有回头，他顺势坐在了可以透过裤子而刺骨入髓的石凳上，用手擦了下旁边的座位，示意小雪也坐下。
　　“今晚月色很美，”
　　“想家了吗？”
　　“有点，我家乡这时候的月华会随着桐溪缓缓流去，会流出浆声，会流出山歌……”
　　“真美，在这里只有冬天才有月亮。”小雪说的是实情，在其他季节，北京的喧嚣早就淹没了月光的宁静。
　　“来了半年了，我什么都没做好！”低沉的声音有着说不尽的伤感。
　　“你已经很好了，至少到现在混得有模有样。”
　　“不，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什么诺言？”小雪发现自己问得太快了，她以为这个诺言与她有关。
　　“一个关于围棋的诺言……”艾秦没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不想说了。
　　月华倾泻在草地上，枯黄的草面今夜如雪一样的白，一缕轻风袭过，翻起几叶断草。小雪有点寒意，站了起来。
　　“回去吧。”清脆的声音像妈妈呼唤般的温柔。
　　“我再坐一下，你先进去吧。”
　　小雪没动，用衣服裹了裹脖子，再把手夹在腋下。
　　“我想，我还是先下了昌普杯再说吧。”当小雪靠近大门的时候，艾秦轻声地说。
　　按照小雪的性格，这样的决定在平时她会跳起来，可艾秦的沉重让她多少有点压抑，她只是回过头说：“决定了就去做。”随手推开大门。
　　…
　　陈怡雪家的客厅。
　　小雪忙着自己的网站论坛，艾秦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本，画面依然是弈城围棋网。
　　画面显示，“平常心”还是八段棋手，只要再胜一盘就要上九段了。
　　“再升一盘，到九段了先找个小日本祭刀。”艾秦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小雪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说：“日本的职业高手很少韩1大厅下棋的，等以后吧，先升到九段再说。”
　　想想也是，先下好昌普杯吧，练兵最重要。艾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雪的说法。
　　“平常心”找到了对手，是一个叫“痛打昌镐李”的八段，也是差一胜局升九段。艾秦选择这样的对手有自己的目的，一是从名字看，显然这也是位业余棋手，如果是职业的不会取这样的名字，套句起点流行语叫做：意淫；二是对手的棋他见过，凶狠有余，韧劲不足，只要应付好“三板斧”，取胜不是难题。
　　对手在明，艾秦在暗，按道理是要占点便宜，可对手的三板斧也着实厉害。
　　双方都以强调气势的二连星开局，执黑的“痛打昌镐李”第三手就抢占天元，摆出决战中原的架势。
　　近代日本的围棋理论强调的是“金角银边草肚皮”，而现在天元的重要意义不断地被挖掘，尤得中国业余界的推崇，棋盘上这个制高点非常符合中国围棋的天地合一的理论，而近年来职业围棋基本沿用韩国棋界研究的结论，这使很多中国业余高手不满，对传统思想的回归，让他们更喜欢天元决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逐鹿中原”。
　　对这手棋，艾秦内心是充满敬意的，鱼生曾经说过：“得天元者得天下”。只是那时侯小，艾秦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稍大的时候又不在他身边。对天元局在实践中有了一点体会，但他始终不能联想到这个点与边角的轻重关系，只是他隐隐觉得天元的威力才是最大的。
　　艾秦没有让思维停留，他继续行棋，左边星位分投，避免因为角部的争夺让黑棋牵动天元一子的威力。简单应对几手后，白又在右边挂角，要扩张自己右边的模样。黑借助天元一子的遥遥呼应，不是在外围压缩白棋，而是全力侵入右边白的阵势，企图速战速决。
　　虽然艾秦棋力高点，由于心有旁骛，局面反而落后，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盘棋，他特别在意的是天元一子，他想看看天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还好对手的弱点明显，看着艾秦虽然有点落后却没有中盘落败的迹象，在棋上表现的非常着急，一阵急攻，又越攻越急。
　　棋局和大家预想的一样，中盘的战斗激烈异常，黑充分利用天元一子，对白进行四周的牵制。艾秦有过几次的摆脱机会，但他无意离开这个战场，胜负之心不再强烈，完全沉醉在对天元局的美妙感悟中。
　　直到天元附近的战斗结束后，他才仔细观察棋局，形势已经遥遥领先，之后的官子对他来说，只不过例行公事。
　　一局棋结束了，艾秦完胜，顺利升入九段，对手被延长了升段进程。但是他没有胜利的喜悦，他久久地思考着一个问题：天元局到底怎么了？都说最厉害的是韩国的棋，我为什么却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诱惑呢？
　　望着那新出现的九段号，艾秦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为了升级而快乐还是在棋局上有了收获。
　　明天怎样，会是晴朗的一天吧？

　　第七十五章　初试天元

　　平常心”进入九段之后，虽然也磕磕碰碰，却还算顺利，这次他不盲目与顶尖选手过招，在保证保级的前提下，才有选择地与高手过招。
　　他已经完全明白，在弈城，他这样的业余棋手已经不再是风云人物，充其量不过二流实力。
　　因为身穿的是“平常心”的马甲，他自然不需要顶着曾经的“弈城第一人”的思想包袱，对胜负也真有点平常心了。大多人都这样：把别人的看法看得太重，当自己躲开这注视的眼光，便会自在得很多。
　　进九段连胜了四场之后，他又找到了“玄幽精灵”。欲报对手在东洋杯淘汰自己的一箭之仇，艾秦是憋足了劲。但棋局一开始，他就犯难了。
　　两次的交锋，艾秦是吃尽了苦头，虽然靠对手犯晕拿下了一盘，但比之被屠宰了两条大龙的第二盘，艾秦的怒向胆边生。
　　谁都知道，围棋是一种统筹运动，是人对大局的把握，粗的说，包括布局、中盘、官子要无所短；细的说，尖、飞、长、跳、立、扭、跨得样样精。按照武术的行话，叫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话又说回来，练武的可以只练一样，下棋的得全用上，再打个不怎么贴切的比喻，更像川味火锅，油盐酱辣得配合适当，多一分则太咸，少一分则太淡，少点油不够腻，少点辣不够劲。
　　艾秦琢磨着自己这把火锅实在不好下料，还和第一次战胜对手一样地下，可一不可再，如第二盘那样下，又力有不逮。
　　他得出奇制胜。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艾秦执黑先行，他第一手先下在了天元。
　　这是在网络上对弈，如果在面对面下棋，再把对手换成您和我，要我下的第一手在天元，您非得劈了我不可。一般说来开局走天元的潜台词是：把边角先让你，我有把握收拾你。
　　平常是有人这么下，那基本是上手对下手的棋，而这盘棋的对局者应该是“玄幽”上手，“平常心”下手，把第一手下在天元，确实大逾常规。
　　如果有读者看到这里以为艾秦又想故伎重施，那就错了。他这次还真是想练兵来着，企图通过天元来遏制对手在中盘的力量，避免重蹈东洋杯的覆辙。
　　玄幽毕竟是职业棋手，这样的棋他司空见惯，不慌不忙地在小目落子。
　　艾秦则选择对角的星位，他打定主意：无论下一手你下在哪个角，我再占另一个星位，这样黑棋就可以在棋盘上占据三个星位，形成一个大三角。艾秦还有个如意算盘，再下去的几手，白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在上边做大做实自己的空，来应付黑下边的大模样；二是进入下边，轻松活出一块棋后，再于上边与黑棋决战。无论怎么样的选择，黑都将把握先手，呈攻击态势。
　　白选择的是先捞后洗，他选择在上边先储备足够的实地，在上边形成一个高中国流。
　　选择权在艾秦手上，他可以在下边继续扩张模样，也可以对上边白棋形成压迫，走厚中央。
　　艾秦的手离开鼠标，双手互抱在胸前，他寻思：对方如此稳打稳扎，我如果围下边，就需要和对手比速度，但必然影响到天元一子的威力；如果压迫上方，虽然加强了中央，对手又可以在边上继续行棋，自己将陷入实地不足的局面。
　　下棋的人都知道，棋盘上的选择很多，每一个合理的选择都各有利弊，选择怎样的变化都是为了整体意图的贯彻。
　　大约思量了有五分钟，艾秦选择了加厚天元一子，他想，即使这样下输了，也可以对最近研究的天元局有进一步的了解，他对天元的神秘力量充满好奇。
　　接下来是按部就班，玄幽审时度势捞了上边实空，转身在下边挂角。艾秦在上边连镇几手之后，在中央用厚墙分割了白的上下势力。
　　现在白在下边动手，黑已经在失地上落后，攻击这黑空里的白子是必然。
　　这个白子不是孤棋，头上有广阔空间，左边有进角手段，右边还十路空间，无论从哪个角度走棋，都死不了。只是黑在中腹偏下侧一旦成空，其模样不是白可以接受的。
　　狡猾的职业棋手，他又在右下二间低挂。如果黑在右边守角，白将拆边活棋兼夹攻四路的黑子，并且要挟夺左角。
　　艾秦出乎意料地镇神头，让白棋不敢拆三，把选择权交给对方，先在天上加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