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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阿喊 by 林擒年-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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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是不能细想的,一想就后怕,再想,头上的龟毛都该赛过万年老鳖!

杨波打了个喷嚏。

怪事!好好的大夏天打什么喷嚏?!

杨波觉得心神不太定,好像欠了什么没给想清楚,于是躺上床,贴了冰冰的凉席把空调放到23度,抱了个抱枕磨着蹭着开始想,没想多久就着了。

着了就做梦。仍旧做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梦,仍旧大早就拎条底裤鬼鬼祟祟绕进卫生间里洗。

后来,在这个暑假过到最后几天的时候,杨波买了架电单车。

然后阿喊就经常在回家的路上遇见杨波。

其实,杨波的担心有点多余。

你想啊,有多少个人愿意去招惹一个初二念了两年,个头大得显出“蠢”来的阿喊?!

阿喊挺孤单的。他和不进去,那些孩子也不敢招惹他,怕他的个头,虽然阿喊温顺得像头绵羊……

所以每次在回家的路上撞见杨波他都高兴得不得了,觉着有个伴,尽管这伴嘴毒起来能让人没活路。

又是王八配绿豆。

看看,这王八和绿豆配得还挺快乐。

杨波慢慢就知道阿喊这家伙其实没多大市场,心里有点高兴,多少满足了些,就像只把鱼弄进一个碗大的小水坑的猫——虽然没到口却也稳了的感觉。

晚上么,梦照做。不过已经不骂了。习惯了嘛,心安理得。过了开始那阵兵荒马乱的时候,杨波的心思就活泛了,经常想些歪门邪道去拐阿喊。

“喂!星期六去摸鱼啵?”

“啊?!”

“我问你星期六去不去摸鱼!”

“哦……现在哪里还有得鱼摸?……”

“啧!我说有就有!你去不去?”

“去哪里?”

“你先说你去不去。”

“……”

“嗯?那里鱼很多,没人去过,鱼有那么那么大!!”

“……去……”

你看这不拐就拐成了么。

星期六早上五点杨波来敲阿喊家的门。阿喊蓬着个头出来,看到门口站的人差点没把下巴惊下来“你……你怎么来啦?……啊,不……我是说,平常你不还在睡吗,今天这么早?”

“我想来早你管哪?!”杨波凶巴巴。

这个一凶那个马上就蔫了,闪了身让他进去。

阿爷睡眠轻,一听人敲门就醒,问,阿华,谁呀?

阿喊应了一声:同学,没什么事,阿爷你睡觉,早饭我热在灶上,你起来时吃哦,我和同学出去下子。

早点回。

嗯。

然后这两个就出去了。

走了有一段,到一个地方,阿喊嗫嚅着说了一句:这里啊……我来过,没鱼的……

你自己下去看看嘛!杨波抱了膀子冷冷的说。

其实阿喊没说错,这小潭子里是没鱼了,早给那些想钱想疯了的家伙连窝一起端了炸了。但杨波也没撒谎,现下那潭里就有鱼,这里头的玄机你自个儿想去吧!

你以为杨波那家伙做不出来买鱼扔里头这事儿啊?!

这还是小的了,看看他以后那劲头——啧啧!

三岁看老这话没错。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罢。

现下,阿喊正脱着衣服,脱到只剩条小裤衩,然后半信半疑着下去了。

再然后就看阿喊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高兴死了。

杨波蹲在岸上,盯着脱得只剩条小裤衩的阿喊,笑得满险,嘴巴都歪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那晚上回去梦里把阿喊折腾到哪一步才算完……

第十三章

不管杨波在梦里把花样怎么翻新——今天他是古罗马奴隶主阿喊是奴隶(看《宾须》给看的);明天他是黑道老大阿喊是还不起钱的穷人家里抢来的那啥(看日本AV给看的);后天他是密探阿喊是间谍(看《007》给看的)……——梦就是梦。这点就残酷了。梦做过之后好比是喝卤止渴,越喝越渴。做的越多想的越多,有时候做过头了第二天难免萎靡不振。他做这类梦做了几个月以后,人样都没得,暗地里瞧阿喊的目光都泛绿了……。

阿喊是傻瓜,人怎么他他都没知觉,还傻傻的朝人笑,笑得杨波的小心肝碰啊碰的跳,快得看不见数字。

每回他看见阿喊这么笑就全身打抖,打完抖回过神,心里恨死。恨自己贱,怎么就摊上这傻了巴几的家伙!

他妈的死阿喊总有天老子弄死你!

想是想,杨波还是继续“贱”下去了,动不动就抱一些东西来引阿喊,让他跟着他跑这跑那的,人家看见杨波这家伙总和个初二的混在一起就在背地里笑他,说他不上道。

他们懂个屁!

杨波如是说。

他们当然不懂。你打的那些鬼主意,说到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多高尚似的,还值得你怒得跟给人误会了的地下党一样?!你的“手段”也不外就是那老三样,摸鱼、看电影、请吃饭。从根上离不开吃。

这样看,杨波其实有点惨兮兮的,要栓阿喊,就得拿“吃”来做文章。不过他不甘心,总想着要捞点回来。商人世家的本色,成本和收益他精得很。他捉阿喊去小店吃东西,看阿喊舍不得吃会再叫一份打包好放旁边,说,吃吧吃啊,这份拿回家。阿喊就很感激的看着他,红着脸小小声的说谢谢,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吃,吃完一口又抬起头来看看他很感激的抿起嘴笑笑,杨波于是热血沸腾,手开始有点小小的不规矩。

“喂!你嘴边沾到一点酱哦……”

手就上去了。

“谢谢……”

“……这边也有一点……”

“啊?我自己来好了,你吃吧,汤要冷了,冷就不好吃了哦。”

“你不要动,我来,在很旁边你看不见的。”

傻阿喊其实也有些纳闷,怎么吃个饭能把酱吃到耳根边上?不过他没想太多,心思都追着吃的去了。吃完,杨波就急吼吼的要结帐走人,阿喊瞄一眼他的碗——还剩那么多……

“杨波,你这个不吃了吗?”

“不吃,不好吃,走吧。”

“……你不吃可不可以给我?……”

“……”杨波本来张口待要臭骂阿喊一顿的,看看他吃得油油的嘴唇,脑筋猛然一转,笑得腻腻的就抡回来,说,你吃吧,我等你。

得了吧小子!谁看不出来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吃过的他再吃不就是想他和你间接那啥吗?!

阿喊吃完,两人走出去。杨波直接把手搭人家肩上了,再走一段,到人家腰那儿了……

“……咝……很痛……你别掐那么大力啊……”

“啊呸!老子看看你吃了那么多东西长点膘了没,别动!”

“……”

阿喊忍着,给他掐,掐到回家,青了

第十四章

杨波要掐,傻阿喊就忍着给他掐,整个一头绵羊,前面“屠刀”在闪着寒光呢,他还笑得一点想法也没有,满心的信赖。搞不懂他怎么就能那么笑?!

他不知道他这么笑实际上会让人有罪恶感的吗?!

杨波经常一转身就眼神阴郁瞪着阿喊的后背看,尤其是后脖颈那块,毫无防备……真想一口啃上去!当磨牙也好!

想着想着牙没上去——他还不太敢——手倒上去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用手尖捏,到后来,觉着不够意思,就改用指甲了,掐得阿喊脖子那儿、腰那儿、肩膀那儿一个一个小小紫紫的“括号”。

阿喊有点不太明白,那么掐人有意思么?

不过他从不会望深里想,想来想去最后都给归结到习惯上去了。

杨波其实是指望阿喊他能从这里头看出点什么东西来的。可你想啊,阿喊那“悟性”……啧,算了吧。看来杨波的觉悟还不够高,还嫩,天真。等他真正明白过来靠阿喊自己悟出点什么基本属于不可能的时候,又一个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时间杨波努力制造任何能让阿喊顿悟的“机会”。

光电影就看了不知道多少场。还光挑些麻不兮兮的片子来看。

那时候已经是九十年代中了,原来国营的电影院给推了重盖,换成带包厢可以自己点的那种。有些片子满露的,光看片名就知道,什么《冷面淫娃》,什么《放学后的私人授课》,《XX女魂归离恨天》……。港产、日产、欧美产,很齐全。杨波这死小子挺会霍霍钱——星期六,拿上零花钱,拽上阿喊,很潇洒的望电影院老板手上拍一堆,说,单间。就进去了,一包好几个小时。以下是某天杨与李坐包间里的对话,仔细看,很具有代表性,也很能说明问题。

“喂!你吃那么快做什么?!也看看片子啊!!”杨波火呼啦呼啦的上。

“唔?哦哦,好。”阿喊被抓包,脸红,手从零食袋子上撤开,轻轻咳嗽两声,坐端正了开始看片子。

“……”

“……”

“……我说你他妈的能不能不看那堆零食啊?!……”

“……”

又被抓包,脸又红。

“喂!那女的替那个男的做那个哎!!我说……咳!……”

杨波毕竟还嫩,想说的东西说了半天最后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两声咳嗽。他暗里把拳头攥紧了,鼓了几鼓气,说,我说……我们也那个……看看吧……

没人应。

杨波还以为吓着阿喊了。又咳了两声,做经验老到状,说,玩玩而已嘛,试试看……

还是没人应。

他转头,阿喊正偷偷摸摸的把手伸进装了小鱼干的零食袋子里……

“……”

“……”

两人眼光对上,劈里啪啦一阵电闪雷鸣。

有人青筋暴跳有人心惊肉跳。

有人神经终于给绷断了……

你妈的!你几百年没吃过东西啊?!

上手去掐。

掐得阿喊“哀哀”叫唤

第十五章

看见了吧?

明白了吧?

这就是现实。现实决定了杨波不能依靠阿喊的觉悟使得他春情勃发的梦境变成另一种现实。

努力了半年的杨波站在深秋的风中,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阿喊,突然觉得满目苍凉。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干净了。剩下些食肉动物的本能在那吊着。

那么,饿了大半年,看见“肉”在面前一般的食肉动物你能忍着不一口啃上去么?你能么?

杨波能。他无疑是顽强的。他的“捕食”行为是灵长类动物大脑高度进化的表现——有勇、有谋、能忍。

总之,他又顽强的忍了半年。

又一个六月,又一个容易出意外的季节。夏天。天气又湿又热,到处都是卖西瓜卖甘蔗卖福寿果的摊子,阿喊蹲在一棵苦楝树下面,守着,守到人家收摊就会有些熟得不能再剩下去的或者是坏了一些的果子要扔。他在守这个。

杨波站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盯着他。不过阿喊这家伙……给人盯得要穿个窟窿了还没发现……要说,这该也算是一种本事吧……。杨波看他那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给噎在那儿了,发着狠上去挡在他面前,买了一大堆的西瓜甘蔗福寿果,扔他面前,说,替我拿!

然后就拿到一块生得很旺盛的甘蔗地里去了。

然后杨波开始恶狠狠的吃。吃完西瓜吃甘蔗吃完甘蔗吃福寿果。其他的还没什么,这福寿果有种很要人命的香气,阿喊闻见了就想拔腿望远出逃——可是腿生了根,眼也生了根。

阿喊定定地看着杨波手里的福寿果,入神得很,杨波把它往左,他的头也跟着往左,杨波把它往右,他的头也跟着往右,整个眼珠里都是一根福寿果。杨波也在看阿喊,从头看到脚,主要是上半身――入了六月,天热,阿喊脱了外面那件到处是窟窿的线衣,露出里面洗得透肉的汗衫,穿了有五年的,十岁到十五岁的男孩子最会拔个儿,那汗衫把他的身体裹出一段段线条来,很耐看。杨波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那眼神就越来越“野”。 

这样看来看去,你来我往。阿喊终于忍不住讷讷的问了一句:“你‘喊’(吃)的什么呀?……” 

“你想吃嗬?”杨波盯着他。 

阿喊的眼睛躲躲闪闪,含了那么多不确定,可最终还是败给天性里注定的缺憾了

“我……我想……” 

“那,你过来!” 

阿喊跟着杨波走了……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未长成玲珑少年。至少,在行为的控制和后果的预期上并不玲珑。 

在那个黄昏的甘蔗地里,阿喊一张总喜欢傻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以外的表情。 

太痛了……阿喊哭的声音像宰小猪。 

杨波急吼吼的,一边固定住阿喊,一边拿东西诱哄许诺。 

第二天,阿喊一瘸一拐地去上学了,不过,手里紧攥着一根福寿果,蹲在门口吃饭的时候, 饭碗里也有几块肉,五花的,阿喊和他的阿公都吃得很幸福。 

福寿果三天后就没了,那块五花肉却被做成腊的,吊在房梁上,被祖孙两涓涓细细的消耗了有一段。

这是他们十五岁中的某天发生的一件事。这件事是个秘密,本来永远不会有人问起:你怎么肯呢?怎么肯让他在你身上行那样的事?!就为了那几斤福寿果和那一块五花肉?!

多年以后有个人知道了,有个人问起了阿喊也只是傻傻的笑,头低着,脸红了——原来也晓得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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