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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庆王府 (下)+番外-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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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无痕听着庆王爷的话,本来还十分飘渺灰暗的心绪里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风起得突然,吹得墨无痕的心里感觉十分诧异。丹凤眼悄然睁开,神情急变。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命运多舛伤春悲秋苦闷不已,后一刻却象条被踩尾巴的蛇一样警觉起来。
墨无痕心念一转发现了问题,赶忙让收拾起心情小心应付。
仔细看了看面前面露凄苦的庆王爷。墨无痕的丹凤美目眯成了一条线。“你说什么?——“不论青儿身世如何?”你以为青儿的身世还能如何?”墨无痕问得冷硬,声音里颇为不满。
庆王爷背上一僵,知道自己的话惹他不高兴了。可是转念一想,虽然话不好听,但道理还是要讲的。否则,任他自己苦闷着,时间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想到此,赶紧陪了笑脸小心解释。“无痕,青儿他娘来了,母子相认,可也不一定就能把青儿领回去。我看青儿他还是会留在南朝的。”再怎么说不是还有鸿锐呢么,他也不会放青儿走。
“不是这个。”墨无痕摇头,居高临下审视庆王爷。“你说青儿的身世,你当青儿是什么身世?”这个问题从自己抱着青儿进王府的第一天就说过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似乎还没有说清楚,每次提起都在云里雾里纠缠。
庆王爷一向都是个冷静审慎的人,但此刻却奇怪地有些支吾起来。
“无痕,这个么……”
“这个什么?”墨无痕穷追不舍,双目犀利,紧盯庆王爷。
庆王爷像被火烤着一样,头上乎乎地冒汗。“青儿长得,很像他娘。”
“那有什么稀奇。”墨无痕不以为然。
“他娘既然找到了,总该让他们母子相认。”庆王爷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那当然了,我今天不就是逼他认娘呢么。”墨无痕握住庆王爷的手指,捻转着上面的镶宝翠戒随意把玩。
庆王爷艰难地咽下唾沫,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无痕,我知道墨家人脉凋零,这香火的事。……我看还是另想他法吧。”
“你什么意思?”墨无痕停下手看庆王爷。很少见他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看来他的想法还是挺复杂的。
庆王爷也明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说。“青儿他娘来了,想必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你虽然培育了他这么多年,但论理,他也只能算是你的养子。毕竟不是你墨家的骨血。……”庆王爷的话不敢往下说了,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看墨无痕的脸色。
墨无痕脸上似笑非笑的,也正看着自己。
庆王爷咬咬牙,狠下心把自己想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出口。“无痕,我想过了,青儿若是回去认祖归宗,也不是全无办法。你也才三十几岁,要想延续墨家香火也还来得及。不如,……”庆王爷气息受阻,竟卡在那里说不下去了。
“不如怎样?”墨无痕听着,只差没笑出来,见庆王爷犹豫,故意追问。
“不如纳几房妻妾,让她们多生养几个孩子,……开枝散叶,让墨家香火延续。”庆王爷说完,人虚脱了似的,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脸埋在墨无痕的腿上,看不到表情,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
墨无痕静静看着眼前这样的庆王爷,慢慢收敛了笑意。
眼前似乎有些模糊,墨无痕抬手抹了把脸。再睁眼时,视线已经清晰,手掌上却是湿的。
“你怎知青儿不是我的孩子?那女人不是我的妻?”墨无痕用手抬起庆王爷的下巴,脸对着脸,问庆王爷。
庆王爷的眼睛也是红的,本来伤痛欲绝,却听墨无痕这么说,又见他如此镇定,不觉心里也有些疑惑。难道墨无痕真的在流放途中娶妻生子了?
庆王爷在心里揣摩半晌,最后摇摇头。“我不信!”
墨无痕一直在观察着庆王爷的表情,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说出这么个结论,不由有些失望。推开庆王爷,身子向旁边桌上靠去。
庆王爷在地上思索了片刻,想不出原因,抬起头来看墨无痕,却见他正伏在案上,撑着下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似乎并不为难的样子,心便往下落。
“你有什么不信的?”墨无痕开口,口气像嘲讽,更像调笑。“我一个流放之人,本就无容身之地,她年轻貌美,又是个土匪头子,正好可以收容我。我们朗才女貌,门当户对,怎么就不能结婚生子?”墨无痕说得理直气壮铿锵有力。
听得庆王爷俊朗的面容上凝了一层霜,微张着嘴却无言以对。
“更何况,还是她从狼嘴里救下我的,我无以为报,于是“以身相许”,难道不可以么?”墨无痕说故事似的说着,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甲去弹油灯的灯芯。灯芯乱颤,火焰跳动,弄得满屋光影摇摆,好像整个房子连同家具摆设都在晃动。
庆王爷脸上的阴影也在游移不定。背上已经全是冷汗,心死了一样,嘴里却还是固执的呢喃:“我不信!不信!”
“有什么可不信的。”墨无痕根本不看地上满面绝望的庆王爷,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弄了一手指的热油,这时候正抓过旁边上好的绢帕不管不顾地擦着。
“被困在雪地里的也不是只有我们一拨人,他们也被狼盯上了,要是不杀出去,一样是个死。……只是我跟她有缘分,刚好顺手把我救了。”墨无痕擦完手把那块上好的绣品扔抹布一样扔到一边。
看看自己手上被热油烫到还没有褪去的红痕,墨无痕拧拧眉毛继续说。“所以,青儿是我的亲生儿子,这是千真万确。……青儿他娘是我的结发之妻,也是千真万确的。”
第六十六章 噩梦逃生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上地下到处都是雨水。
屋里无风无波,静得出奇,似乎空中都能拧出水来。水气太盛,虽是夜半时分,不仅不觉得凉爽,反而更加闷热。
庆王爷瘫坐在地上,噩梦般垂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墨无痕坐在桌边,也不吭声,用手指胡乱在桌上画着。画了一会儿,看见对面庆王爷刚才喝水的茶杯。
伸手拿过来看了看,里面还有半杯残茶。墨无痕把杯子转了半个圈,将庆王爷沾过唇的地方凑到自己嘴边,喝酒一样小口小口把里面的冷茶喝掉。然后放下杯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很惬意的样子,然后扭头去看庆王爷。
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两个人相识在寂静的厅堂里。那场早来的邂逅注定是今生的一场劫数。彼此牵扯着,彼此折磨。这段情好似甘醇的酒,喝不到时,满心的渴望,喝过后便是宿醉伤人,然而,就为了酒液入口的那一刻美好,所有的等待和磨难都值得承受。
“想什么呢?”墨无痕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闲闲地问。
庆王爷头也不抬,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墨无痕问话,没有任何反应。
墨无痕看看庆王爷不理自己,觉得有些无聊。又回去把玩桌上的茶杯。玩了一会儿,又扭头去看庆王爷。看他还是那么颓废的样子,不觉心便有些软了。
怏怏地站起身,绕着庆王爷走了一圈。转回到庆王爷面前时,蹲下身子。手搭上庆王爷的肩,试探着问:“怎么了?我说我有妻有子,你就这样了?”停下来看了看,见庆王爷还是不理,便有些气不过。推了庆王爷一把,恨恨地说:“那当年我进你庆王府的时候,你不是也有妻有子的么!我又说过什么?”
墨无痕初进庆王府时,庆王妃还没有遇到意外。庆王爷把墨家父子安置在王府西侧一个闲置的跨院里,让墨无痕安心养病。
墨无痕带着孩子,终日躲在院内,写字画画,从不走出院门一步。谁都没想到,那么张扬的墨无痕竟然能如此无声无息地窝在庆王爷的府里,过着形同空白的隐居生活。让里里外外所有等着看庆王府热闹的人都大失所望。
然而,墨无痕就这么熬过来了,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住在当初初进王府的这处院子里。只是大家都知道,他早已经是庆王府的半个家主。这处院子也早成了庆王爷的寝居。下人们都习惯的把这院子叫做王府西院。
墨无痕提起这段事,正戳中庆王爷的隐痛。就好像脓疮被火烫到,里外都痛不可当,却偏偏还挤不得按不得。小心地安抚了这么多年,今天被墨无痕手起刀落,一句话剜了出来。
庆王爷浓眉紧蹙,低着头不出声,呼吸粗重。过了半天,庆王爷终于憋出句话来。“那,……那不一样!”声音从胸膛里吼出来,撕心扯肺,几乎要吐血。
墨无痕笑了,笑得得意,笑得了然。笑得如月下花影,妖娆甜美,又如雨中精灵,轻盈剔透。幽幽地站起身,踱去窗前,闲闲地看外面房檐下滴落的雨滴。半晌,轻轻地吐出来一句话:“怎么不一样了?……难道只有你的婚事是迫不得已,别人的就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么?”
什么?庆王爷听到墨无痕的话,好像一盆清水劈面泼来,精神为之一振。身上突然来了力气,仰起了头,双目炯炯,直直地看着窗前墨无痕的背影。
墨无痕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淡然。“许多事都是由天不由人的,最终结果如何,我看连老天爷也未必清楚。……我当年遇到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无痕的话还没有说完,庆王爷已经一跃而起,扑过来。从后面将墨无痕紧紧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像抱着自己的命。
墨无痕没有动,放松了身体任庆王爷抱着,安心地感受着庆王爷心跳的悸动。心中一暖,嘴里的话就从花瓣似的唇间飘了出来。“我要是想离开你,也早就走了,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走,你还怕我走了不成?”
一句轻轻的埋怨,便是今生最重的承诺。
庆王爷心头狂跳,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收紧手臂。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胸膛。
墨无痕从庆王爷的臂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舒服的靠在庆王爷怀里,安静地享受着情人的拥抱。懒懒地望着窗外,面上渐渐显露出疲惫。“青儿是我的儿子,青儿他娘自然就是我的妻!……可是,这门婚事,不是我自愿的。”墨无痕说完话,明显的感觉到揽住自己的手臂抖了一下。于是他伸出手,搭上庆王爷的手臂,轻轻摩挲。
“遇到狼群的时候,大家都吓傻了。从来没听说过那么多头狼,大概有上百只吧,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第一眼看到时还在山头,刚听见有人喊‘狼!’,转眼就都到了面前。”墨无痕慢慢地述说,双眸望着黑暗的夜,仿佛又看到多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跟小弟走在一起,眼看着狼群冲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然后,……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扑咬的恶狼,……所有的人都在惨叫。……当时我就想,这次是肯定没有活路了。……”墨无痕艰难地喘息,泪盈于睫,声音都在颤抖。
“小弟拉着我,我拉着他,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在这时,管家叔伯发现旁边一棵树下有个坑,他叫了声‘快下去!’就把我们两个推进了坑里。……可怜他刚把我们俩推下坑,还没有来得及回过身就被恶狼扑倒在了坑边。……”泪夺眶而出,溪水般顺着面颊流淌。墨无痕难以自制,抽搐着,在庆王爷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正乱着,我听见有马叫,估计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另一群人也遭遇了狼群。我听见有人策马跑过来的声音,似乎不太远。我就跟小弟说,躲在这里早晚也是个死,不如冲出去试试能不能找到骑马的人带我们逃生。……于是我们抽个空子就爬了出来,在林子里没命地跑,……当时也想不到别的,就想迎上那些有马的人,希望他们能把我们带上。……根本没有时间看周围的人,也不敢看,……我拉着小弟拼命地跑,也不知道后面有几头狼在追我们。……我只看见马上的人在向我们身后射箭,射了一只又一只,每一箭都擦着我的头发……我们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墨无痕说得简单,但是从他断断续续的呼吸中,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何等危机。
就连出入沙场多年的庆王爷,额上也渗出冷汗。
他去过那片树林,也见过墨家兄弟藏身的那个树坑。知道墨无痕说得不错,那个坑里可以躲藏一时,但躲不了太久,恶狼早晚会发现树坑里的人然后把他们吃掉。若是墨无痕当时不奋力一搏,恐怕就不会有日后的再次相见了。
缓了缓,待气息稍微平复后,墨无痕继续往下说。“本以为就这样大难不死躲过了一劫,可是谁知道,小弟的腿上还是被狼抓子扑伤了。”墨无痕似乎十分的疲惫。
“那之后,我们就一直跟着他们。走了好多天的路才走到他们的营地。本来我还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山匪,就在附近出没。……谁知他们原来却是大月国政变后的一支流亡部落。也是被人追杀的。”墨无痕的情绪渐渐平复,收住了眼泪。
“她告诉我她叫苏苏,她的父亲是一个部族的族长。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父亲被人害死后,族人都推举她做族长。……她就领着这些人一路逃亡,在无人的深山里扎下营寨,靠淘金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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