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5-巴黎的盛宴-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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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轻的美国摄影师十分欣赏他的收藏品。1921年秋天的一天,他手捧装有其摄影作品的纸箱子,来到普瓦雷在昂坦街别墅的正门前。是加布里埃尔•;比费…毕卡比亚派他到服装大师家里来的。
一位身穿门卫制服的人站在花园门口,显然是已经等候了很久的门卫。这位摄影师向门卫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被带进大门,沿着草坪中开辟出的弯弯曲曲的小道缓慢地边看边向前走去。他见到面前碧绿的草坪上种植有许多藏红花,在花园的中间到处散摆着一些色彩鲜艳的桌子和椅子,好像进了王宫——凡尔赛宫。
来访者登上石头台阶的三级阶梯,看见台阶的两侧摆放着两只青铜母鹿。这是从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维苏威火山脚下的庞贝罗马古迹遗址运来的。他从朝内开着的十扇门中的一扇进去,一脚踏上一块栗色地毯,地毯由排列在两侧的许多水晶枝形吊灯照得通亮。地毯的尽头是一级敦实宽厚、经过精心雕刻的石头台阶。
一位年轻侍者带领他乘电梯上了二楼。美国摄影师沿着一道走廊向前走着,两侧是无数的试衣间。在走廊的尽头,他进入一间大厅。大厅的中央耸立着布朗库西雕刻的一座雕像。一些夫人太太们正在那里唧唧喳喳地对一个人体模型穿着的一件新连衣裙评头论足。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22节 服装师与摄影师(2)
摄影师走到一位传令员身边,向他说明他与普瓦雷先生有约会,问如何才能见到他。对方回答说:“请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走过一道又一道走廊,慢慢地终于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而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请注意!危险!
在敲门之前,必须三思而后行,仔细考虑好:
“是必须打扰他吗?”
在让人通报之后,美国摄影师被带进一个房间。一位男子站在那里,他身穿金丝雀黄色衬衣和条纹裤子,蓄着尖细胡须,头顶稀稀拉拉地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美国摄影师将手捧的纸箱子放在办公桌上。服装师打开箱子,仔细地看了一遍后,对客人说:
“好吧。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你拍摄过时装照片吗?”
“从来没有,但我很愿意试试。只是我没有摄影棚。”
“谁和我工作,都是在我这里干。”普瓦雷把手一挥,指着他的办公室、所有的花园以及远处的第二座别墅,冷冰冰地回答说。
“摄影师就必须在现场工作……你有所需要的器材设备吗?”
“我缺一间暗室。”
“我们将借给你一间用。”
摄影师被允许在他们下班之后,拍摄一些人体模型的照片。
他在别人下班之后,返回来拍摄了一些照片。接着回到他在巴黎住的一家黑咕隆咚的旅馆里,把那些照片冲洗出来,立即送去给普瓦雷看。
服装师惊叹道:“太漂亮了!”
美国摄影师抓住这个时机,大胆地问:
“您付我多少钱?”
听了这话,普瓦雷惊讶地做了个鬼脸,回答道:
“我从来不付摄影师钱!……这是画报社的事情!”
“可我是刚到法国,不认识任何人啊!”摄影师的话几乎是呼喊出口的。
此时,普瓦雷也表现得相当慷慨。他买了这位美国人的几张照片,付给他200法郎。
当时他的财富已经开始枯竭,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全部耗尽。他其实是银行、税务官员和“社会主义威胁”的受害者。20年代中期,普瓦雷帝国彻底崩溃,他只好离开巴黎,到巴黎远郊区的一所小房子里过起了隐士的生活。他整日抱怨周围的一切,甚至整个地球,并且考虑将他的情况上告到世界人权联盟。最后由于担心“这个机构沾上共济思想,也失去了独立性”而放弃。
普瓦雷一直保留着一个朋友,即他的医生。一天,这位医生来找美国摄影师,要求他陪同他到保尔•;普瓦雷家里去一趟。处在绝望之中的时装大师写的一部回忆录即将发表,急需一张照片。
为表示对他给过200法郎的慷慨举动的感谢,摄影师不辞劳苦,甘愿为他跑一趟。普瓦雷盛情地接待了他。把他仅有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招待摄影师。他们一起吃,一起喝,一起去散步。他们天黑回来的时候,由于他房间的灯光过暗,已经无法拍照。他们只好抱着无限的遗憾分手。
几天之后,曾经充当他们中间人的医生来到美国摄影师家。摄影师猛然发现医生和处于鼎盛时期的普瓦雷有某些相似之处。他随便玩儿着为他拍摄了一张照片。
当二十年之后,经过多年的积怨和极端偏执心态的折磨而瘫痪在床的普瓦雷去世时,一家周刊杂志问这位摄影师,在他的档案中能否找到死者的一张照片。摄影师将医生的那张照片寄给了这家杂志社。于是医生的照片被刊登出来,成了一篇描写保尔•;普瓦雷——他的生平、他的成就的文章的插图。除了美国摄影师和医生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其中的奥妙。
人们始终未能得知那位医生的尊姓大名。而那位摄影师呢?他从1921年夏天起一直居住在法国巴黎的蒙巴那斯,他名叫曼•;雷。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23节 没有戴帽子的女人(1)
曼•;雷与没有戴帽子的女人
我结识了一个摄影技术高超的美国人……他对我说:“基基,请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目光使我心慌意乱!”
基基
在保尔•;普瓦雷家里拍摄了人体模型的那一天,曼•;雷回到旅馆他那间陋室之后,立即关闭小小房间的所有窗帘,打开一盏无光化性红灯,着手冲洗底片。他当时手头的原材料少得可怜,只有必不可少的少许化学药剂、两个盆、一些相纸和小用具。
他将相纸浸泡在显影液中。由于粗心大意,衣角一带,一张未感光的相纸滑进了盆里的药剂中。他把那张相纸从盆中取出,无意识地在上面放了一个玻璃漏斗,接着他开了灯。他惊奇地发现,出现了一种奇迹:
在我的眼前,逐渐地显现出了一个图像。此图像不仅仅是周围物体的一个单纯的轮廓:周围物体通过漏斗上与相纸接触的或不接触的各个玻璃面的折射投射到相纸上形成的图像完全变形了,直接对着光线的部分从黑色背景上凸现出来,酷似一座浮雕。
[摘自1986年出版的曼•;雷的作品《自动成像》]
曼•;雷当时立即将在普瓦雷家里拍摄的照片丢在一边。随便抓起在他手边的任何一件物品:钥匙、手帕、铅笔和线,把它们摆放在经过显影液浸泡甚至未经过显影液浸泡过的相纸上,然后将这一切放在灯光下。他把经过这样处理的相纸冲洗出来,晾干。
第二天,他将这些实验的成果挂在卧室的墙上。同一天晚上,特里斯坦•;查拉(他是一年前来到巴黎的)来敲他的门。曼•;雷开门让他进来,给他看前夜的劳动成果。年轻的罗马尼亚人立即兴奋极了。他们两位立即动手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把大量的物品摆放在相纸上,用灯光照,冲洗,再照,再冲洗,如此轮番地重复着,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折线照相术就这样诞生了。这一技术的发现使得无相机摄像成为可能。一年之后,曼•;雷发表了他的首部折线摄影影集《美妙的画面》,特里斯坦•;查拉为该影集题了词。
曼•;雷的父亲是一位犹太人,其职业是裁缝。从事摄影之前,曼•;雷曾经是画家。他上过费雷尔课。之所以用教育家的名字命名一种课,是因为这种课是由无政府主义事业的支持者创造的,而毕加索一直十分敬仰的弗朗西斯科•;费雷尔为这一事业牺牲了生命。曼•;雷来巴黎之前,也经常去新纽约州先锋派艺术家们活动的地方。他最早去的是位于五号大街291号的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画廊。他正是在这个画廊结识了弗朗西斯•;毕卡比亚和马塞尔•;杜尚,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曼•;雷自己拥有一部照相机,用来拍摄自己的作品。天长日久的拍摄实践使得他发现了复制黑白照片的丰富技巧,最后他发展到“毁掉原版,只保留复制品”[摘自国家照相技术中心档案《曼•;雷》部分]。不久之后,他就认为“绘画只是一种过时了的表现手段”[摘自曼•;雷的《自动成像》],迟早会有一天不可避免地被照相取代。后来在其他的场合,他多次表达过他的这一观点。
在纽约,他到处寻找模特儿,不仅仅是为了创作绘画作品,同时也为了创作摄影作品。一天,他在一家酒吧结识了女雕塑家贝尼丝•;艾博特Berenice Abbott,在巴黎,她为曼•;雷当了三年助手。,并且为她拍摄了一张照片。曼•;雷的《为雕塑家》这一幅摄影作品获得了摄影奖,那也是曼•;雷获得的第一个摄影奖。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曼•;雷为不少人拍摄了照片:埃德加•;瓦莱兹Edgar Varèse,法国作曲家。、马塞尔•;杜尚、作家德朱纳•;巴恩斯和米娜•;洛伊等人。
马塞尔•;杜尚第一个离开纽约返回巴黎。曼•;雷在凑够旅途费用之后,将他的油画作品和一些达达派东西装在一个木箱子里,带着它登上横跨大西洋的渡轮,紧随他的朋友杜尚之后,也来到了巴黎。杜尚为他在巴黎帕西区的一家旅馆租了一个房间。后来特里斯坦•;查拉也下榻在了那家旅馆。这样一来,曼•;雷就与巴黎的达达派和超现实主义者们有了频繁的接触,并且同布勒东、阿拉贡、艾吕雅、苏波、德斯诺斯以及其他一些超现实主义者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有一天,苏波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为曼•;雷从纽约带来的摄影作品组织一次摄影展。在为这次摄影展印发的宣传材料中,达达派介绍曼•;雷是一位煤炭商人兼口香糖大王,而且是非常擅长摄影的大富翁。人们不认同拥有这些头衔的摄影师,那次展览未卖出任何作品。于是曼•;雷改变策略,开始拍摄毕卡比亚的油画,接着拍摄科克托等一些名人的绘画作品。于是,他立即就名扬四海了。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24节 没有戴帽子的女人(2)
曼•;雷在1921年遇见一位年轻女子。她成为他的第一位摄影模特儿。她甚至在后来的许多年内,给蒙巴那斯的整个艺术界带来了重大的启迪与灵感。当时摄影师曼•;雷在俄罗斯人玛丽•;瓦西里耶夫的陪同下,正在瓦万街多姆和罗童德酒馆旁边的一家酒馆闲聊。酒馆里人很多,十分拥挤。大战之后该酒馆的常客基本上全都来了:生活不十分拮据的画家、美国作家、瑞典舞蹈家、大批的模特儿、波兰人、日本人、俄罗斯人、科克托、从美国回来的朱勒•;帕森、一个印第安人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装扮成牧童、一位鼻子上挂个窗帘圈的保加利亚哑巴,还有一些人化了装,男人赤脚、女人裸露,都准备着要跳舞。远处的一张桌子旁,两位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女子在大声地喧哗。其中一人就是基基,她正在为酒馆服务生以她没有戴帽子为由拒绝为她服务而气愤得暴跳如雷。那位服务生态度温和,但非常坚决与果断。她争辩说酒馆不是教堂,谁想来就来,无论谁来,都应该服务。她接着说:“给我上一杯草莓葡萄酒,给我的朋友也上一杯。”服务生退让了,去叫来了老板。
老板说:“没有戴帽子,就有可能搞混。”
“跟谁搞混,同美国女人吗?”
美国女人都有权进酒馆,不戴帽子也可以进。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不戴帽子,人们有可能认为你是一个……”
“一个什么?”
“一个婊子!”
基基一听,气愤得蹦了起来。一只脚(赤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踩在桌子上,用一种他人无法模仿的嘲笑口吻、既尖又高的嗓门大声地辩解说她出生于法国的勃艮第省,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她是私生子,富有魅力,但她从来不拿自己的魅力卖钱花。接着,她发誓无论她还是她的朋友,永远不再来这家酒馆。说完,跳下桌子,边用手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