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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我是蒋子龙-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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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漂亮的东京城,在高空看则是一片拥挤不堪的高低不等的形状和大小不一的灰白
色水泥堆块。这是现代文明的骄傲,还是现代文明的垃圾?只有皇宫四周被绿色包
围。塔底有许多游乐场所,如水族馆、餐厅、电子游戏室、蜡人馆。我进了蜡人馆,
据说明书介绍,这里再现了许多世界著名人物的形神。每一个蜡人不也是一个名人
的生动的纪念碑吗?进去以后却颇有些失望,看完全馆只有布什和林肯很像真人。
最不像的是毛泽东,个子很矮,神情全失,站在蒋介石和胡志明像的身边,蒋、胡
倒坐在太师椅上。奇怪的是没有一个日本的伟人或历史名人,只有一两个外国人不
太了解的日本歌星。
    我问陪同的横川健先生(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事务局副局长),他也说不出所以
然。后半个馆倒是雕塑了不少欧美的影星、歌星以及强盗杀人的惨烈恐怖的场面,
颇不伦不类。
    怪碑如东京的一繁华大街上竖起一块巨石,上刻“殉国小次郎”,非常招眼,
像个大公司的广告招牌。小次郎乃一“暴走族”(喜欢骑着不装消音器的摩托车在
马路上风驰电掣的年轻人)成员,骑车在此被撞死。他的同伴们为了纪念他,在他
出事故的地方立了这块碑。我感到新鲜的是日本社会的包容性,竟然在繁华区允许
这样一块碑存在。它能提醒所有驾车的人注意安全,也可警戒“暴走族”们。遇有
像我这种不肯忽视自己的感觉又爱寻根问底的人,东京人大大方方地公正地介绍
“暴走族”的情况……
    后乐体育馆门前有两块横放的粗砺而不规则的大石,在上面磨光了几个地方,
刻上一些在战争中殉难的著名棒球运动员的名字,名为“安魂碑”——他们不能再
参加比赛了,让他们喜欢运动的灵魂安息吧!当后人来看球赛的时候,自然会想到
他们。遇有好的比赛,年轻的球迷们就带着背包、毯子或塑料布提前一天乃至几天
在这“安魂碑”前安营扎寨,排队等待买票。这是很简单很容易建造又意味深远的
纪念碑。
    严肃的注重感情的民族多立碑。
    注重历史注重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的民族多立碑。
    碑是民心,是历史之魂。
    我就是怀着这般深沉而复杂的感情去寻找周恩来总理的诗魂。他在一连串神秘
的事件和氛围中迎接了我——干燥的5 月的一个黑色早晨。我向来一睁开眼便很清
醒,决不迷糊。但神差鬼使般在刮胡子的时候不在意不觉疼地刮掉了7 块皮,血从
嘴的四周渗出来,很快弄红了半个脸和脖子。可谓大面积受伤,只差没有把嘴刮掉。
    我感到震惊。——不是因为疼痛和难堪。
    刮了几十年的脸从未有过这样的失误。何况这是在国外,一向还比较注意自己
的形象,不肯太马虎。
    不会是要出什么事情吧?
    我重看已经烂熟于心的日程安排,没错,全天的活动就是游览京都,拜谒周总
理诗碑。
    哦!我心有所动。向窗外望去,京都陷在一片浓重的灰暗里,空气潮湿。
    自然界已经为大哭一场作好了充分的铺垫。我们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雨果然
泼洒下来了,不大不小,凑气氛是足够了。日本的司机无可挑剔,看我们一露面就
把汽车开到眼前,非常麻利地跳下驾驶室,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为我们撑着伞。
从宾馆门到汽车门只三五步远,他也要弯腰施礼,毕恭毕敬地一个个护送,决不让
雨滴落到你身上。汽车里收拾得像豪华客厅,使你不忍心把鞋子踏上去,再没有教
养的人坐进这样的汽车也会检点自己的行为,注意卫生。
    岚山在京都郊外。我们到达时,雨恰恰停了。山川树木无比洁净,挂着青翠的
水珠,像婴儿的眼泪晶莹透明。岚山莽莽苍苍,树木茂密,在一片碧绿中有星星点
点娇嫩的淡红。顺山势奔跑着一条桂川,急水如云,其声潺潺。
    周总理的诗碑座落在桂川岸边的山坡上,一丛绿树包围着一块浑圆的青色巨石,
上面刻着廖承志书写的周恩来总理的诗——《雨中岚山》
    雨中二次游岚山,
    两岸苍松,夹着几株樱。
    到尽处突见一山高,
    流出泉水绿如许,绕石照人。
    潇潇雨,雾潆浓、
    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姣研。
    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
    ——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
    真愈觉姣妍。
    1919  年4 月5 日
    我揣摸诗人当时的心境。距离五四运动还有一个月。“五四”、“四五”,是
两个神奇的不论怎样组合都有伟大魅力的数字。
    周恩来首先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世界事务活动家,中国历史上一位功高盖世
的国务院总理。没想到竖了一块他的诗碑。而且不是“真理愈求愈明白”,是真理
“愈求愈模糊”。模糊中还偶然能见着“一点光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以
德国为首的同盟国集团向有中国北洋军阀政府参加的协约国集团投降。美、英、法、
日等协约国成员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名曰建立战后和平,实则重新瓜分世界。
也算是故胜国之一的中国军阀政府向“和平会议”提出希望帝国主义放弃在中国的
特权,废除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条”,收回日本在山东夺去的一切权利,却遭到人
家的蛮横拒绝。贫弱和落后酿成了民族的奇耻大辱,60  多年后又恰恰是日本竖立
了这块周恩来的诗碑。
    陈独秀发出呼喊:“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
会亡。”“吾宁忍过去国粹之消亡,而不忍现在及将来之民族不适世界之生存而归
消灭。”李大钊则号召:“多难兴邦,殷忧启圣,再造神州。”民族精英的呼号呐
喊引发了全国规模的群众运动。当时的军阀政府把这种公众的愤慨视作无政府状态。
其实,公众的麻木、沉默才是更危险更隐蔽的无政府状态。
    周总理就是在这种情势下东渡扶桑,写下了《雨中岚山》。之后不久,李大钊、
陈独秀就思考应该建立中国共产党。
    雨又下起来了,紧一阵缓一阵。雨滴时大时小,迟迟寂寂。诗碑前的花束被打
散了,花瓣飘落。我的伞丢在汽车里,倘若手里有把伞一定支起来护住花束,护住
周总理的诗魂。
    无边无际的雨丝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包围感。默中藏雷,静得神往,让雨水洗刷
这污染重重和忧患纵横的世界吧。有死亡和鲜血做伴才叫历史。
    伤痕累累的历史也须向巨人般的诗碑屈下一膝。天地同泣,悲叹一个伟大的英
灵消失了!
    然而他那明智的力量,灵活的缜密,钢一样的弹性,行动的果敢,遏制不住的
仁慈和纤细,大智大慧忍辱负重富于变化的气质,幻化成这座丰碑,“遗世独立,
与天为徒”,托起人类精神的一块天空,像历史一样脉脉无言,又胜过千言万语。
这硕大圆石的坚实和悠久像大地、天空、太阳、空气和雨水一样。
    雨水浇湿了我的头发,打湿了我的西装,仍不想离开,不忍离去。且管束不住
自己那狂野的思想。在静默里看到一个深邃的世界,不再习惯生命的麻木和浮浅,
想随心所欲地表达对生命深层自由的欲望和冲动。
    陪同我们的人说:“凡有重要人物来拜谒周总理诗碑,都要下雨。”我不是什
么重要人物。但赤裸裸的真诚同样有感天动地之力,呼风唤雨之功。我的真诚太死,
太沉,和着雨水在流,流不尽。山下的桂川,便是真诚的一道伤口。
    心里再次胀满无可名状的悲怆。对生活的信念忽然又增加了一种游移而模糊的
意义。
    我将深味这悲凉和浓雾般的迷离。
    周总理的诗魂并不寂寞。他也没有沉默。倒是我的想象和思索成了自己的一种
负担。仿佛能拉我坠入一种无法自拔的冷酷的深渊。
    愿我的这些想象和思索,再加上良知,编织成一个不凋谢的花环,常献于诗碑
之前。
    “——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姣妍。”
                           17。在缅甸过作家节
    在4 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三种不同的冬天:北京天寒地冻,一派萧
杀的冬天;昆明和风习习,春天般的冬天;仰光骄阳如火,热气蒸腾,如盛夏般的
冬天。
    12  月,确实是缅甸的冬季,旅行的最好季节。
    这是1993  年12  月1 日,我随中国作家代表团到达缅甸访问。缅甸文化部副
部长和国家出版事业董事长率领着作家协会主席、秘书长等一队人到机场迎接我们。
这给了我对缅甸的第一个感觉——很重视文化。
    气温高再加上主人的热情,我已大汗淋漓。因为我身上还穿着毛衣毛裤,秋衣
秋裤,外套厚质西装,一副在天津过冬的装束。突然,出现在仰光炽热的阳光下,
臃肿笨重得如同一头北极熊。我暗自揣度,缅甸的首都为什么叫仰光呢?光者,阳
光也。仰慕阳光,信仰阳光,真个好名字。冬天到缅甸来访问实在幸运。
    在机场利用等行李的空档,缅甸国家出版事业董事长吴昂奈因先生邀请我们一
行5 人在12  月14  日,参加他的一年一度的国家文学奖发奖大会。这是好事,喜
事,没有理由拒绝,我很高兴地代表其他几位同行接受了邀请。
    但心里也并未把这个太当作一回事。当今世界盛行奖励,到处都在发奖,文学
也不例外。我们订了15  日的回程机票,16  日上午就要参加《人民文学》的一个
发奖会,下个月还要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全国的图书发奖大会。这期间还有一些发奖
会因来缅甸而逃避了,不想来到缅甸仍然碰到发奖会。是我们有福气?还是文学有
福气?难逃奖励终归是幸事,乐事!
    我请教吴昂奈因先生,他的“出版事业”是政府机构,还是企业?
    他讲既是政府,又是企业。按中国的习惯也可以叫作国家出版局,负责图书的
管理,领导着几家国营出版社的印刷厂,编辑出版国家级的刊物。发行量最大的是
一本儿童刊物,每期15  万册——这个数字令我震惊,发行量如此之大在中国都是
了不起的。但我们有12  亿人,而缅甸不足4 千万人。缅旬全国有60  多种刊物,
每年出版3000  多种图书。这些刊物和图书并不都由“出版事业”具体领导,缅甸
绝大多数出版社是私人的——这一情况又出我意料。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印象,我原以为缅甸是跟我们差不多的社会主义体制。私人
出版社如果出版了有伤风化、损害公德的书籍,则由“出版事业”负责审定和处罚。
但众多的私人出版社没有一家是赔钱的,不存在赔钱问题。缅甸作家协会的领导和
工作人员,似乎都在“出版事业”里供职,大都做编辑工作。“出版事业”里还有
一个庞大的文化宫,有两万名会员,每个会员每年缴70  元的会费,可享受到高于
这个数字十几倍的福利待遇,比如免费参加各种文化活动,每月可以得到一本新书
等等。
    我们将访问的也许是一个文化素质相当高的民族。
    按原计划我们安顿下来以后,稍事休息便去见中国驻缅甸大使梁枫,向他报到。
但吴昂奈因告诉我,他们的宣传部长、国民大会副主席缪丹准将,想尽快地见到我
们。
    车队离开了机场,向仰光市内进发,前面有一警察骑着带警灯的摩托车开道。
但他不亮警灯,也不响警苗,嘴里含着个哨子,到车辆和行人较为拥挤的地方才吹
一两声,哨音柔和,好像不是为我们开道,而是提醒行人注意安全。更多的时候是
用手势,或摆动左臂,或柔推右掌,示意其它车辆靠边或暂停。他的动作非常温和,
优美,让我想起了刀美兰、杨丽萍在做大雁展翅或孔雀开屏时的手臂的动作,让我
生出许多好感和温馨。这是个文化警察,表现出很高的文化修养,彬彬有礼,让人
看着亲切、舒服。我只顾看他,甚至忘了欣赏仰光那惊人的秀丽。但己打听出“仰
光”这两个字的含义,在缅语里是“战乱已平息”,古称“普迦罗婆胝”——意为
“荷花城”,古代这里是一个莽草丛生的渔村。
    我猜的也不算太离题,仰光是个阳光灿烂的和平城市。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时间仔细地欣赏仰光,赶到宾馆用一刻钟的时间脱掉冬装,
擦净身上的汗水,换上干净衣服,匆匆去见缪丹。
    缪丹办公的地方像我们的中央机关一样,警卫森严,已有人在门口迎候。
    这是一幢别致的三层小楼,楼内文化气息很浓,安静,典雅,恰到好处地悬挂
和摆放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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