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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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如瑄把锦盒放在了他的手里:“记得每日要服上一颗,第一次服用可能会有些不适,之后就不会了。”
千花凝雪,白日消融……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出了门去。
“如瑄。”百里寒冰喊了他一声。
如瑄在门边的回眸微笑,过了许多年之后,百里寒冰还是记得非常清楚。
笑容柔和,目光温暖。就像是许多年以前的那个晚上,在寒冷冰雪中初遇之时,打动了他的那种目光和那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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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瑄走后,百里寒冰坐在屋里,目光复杂地看着桌上锦盒。
“城主这是怎么了?”从绣着旭日朝阳的镏金屏风后面,慢慢地踱出一个人来:“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
“我总觉得,不太对……如瑄他……”
那人但笑不语,只是过来拿起锦盒凑在鼻翼轻嗅。百里寒冰却是看着门外,眉头越皱越紧。
如瑄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百里寒冰过后每每想到这时,就会想为什么自己那时明明注意到了,却没有去探究如瑄反常背后的缘由。
也许……也许是在逃避!逃避可能掩藏在那温暖笑容之后的……
得了“千花凝雪”之后的第七日,百里寒冰在后院的水榭中设下酒宴,然后差人去请如瑄过来。
“师父。”如瑄出现在回廊那头,远远地喊了一声。
“过来啊!”百里寒冰朝他招了招手。
如瑄沿着回廊慢慢走过来的时候,素色的衣袍因风拂着栏杆,水光临照,为他本就清秀的眉目更添了几分飘逸灵动。
百里寒冰有一瞬的动摇,只是那动摇来得突兀又没道理,自然不可能打动他早有的决心。
“这么丰盛?”如瑄走到了他面前,看着桌上精美的菜色,笑着问他:“难道说师父终于厌倦了清淡的饮食,决定不再辜负自己的口舌肠胃了吗?”
“这是为你准备的。”百里寒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如瑄看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掌,过了片刻才“啊”了出来。
“今夜月色真好。”他借着抬头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把手从百里寒冰掌心收了回来。
“看着屋梁也说月色?”百里寒冰把目光从横梁架建的屋顶收了回来:“你不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吧!”
“酒?”如瑄举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闻了一闻,有些诧异地问:“这是……”
“我听说飞鹤山庄有祖上密制,藏了多年的桂花酿,于是请他们送了一些给我。”百里寒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还有不少在酒窖里,你可以慢慢地喝。”
飞鹤山庄的祖传好酒说是千金不卖,就连慕容舒意那样的身份都只求得小小两坛,那也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可见这世上,也没什么是百里寒冰想要而得不到的……
“多谢师父了!”如瑄倒也不急着品尝,把酒杯放回了桌上:“不过我原本以为只是一顿便饭,早知如此正式,我该换身好些的衣服,再带些礼物过来才是。”
“如瑄,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哪有?”如瑄笑了笑:“我是看到师父气色好转,心里感到高兴。”
百里寒冰的脸色不再灰白,就连唇色也渐渐转为红润,表示他体内毒性正在慢慢减少。
“不过说正式也是该正式一些。”百里寒冰虽然带着微笑,但表情却变得认真起来:“其实我今天找你来,的确是有很正式的事情要对你说。”
如瑄看着他,隔了一会才问:“什么事?”
“这想法也不是最近才有,但始终找不到好的时机说与你听。”百里寒冰顿了一顿,然后看着如瑄的眼睛,很慢很清楚地对他说:“我想收你做我的义子。”
如瑄猛地站了起来,他坐着的椅子往后翻倒,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三十一
“你说什么?”如瑄也顾不上自己的失态,向百里寒冰求证:“你说……”
“义子。”百里寒冰重复了一遍:“虽然按照我们的年龄,结为异姓兄弟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们有师徒的名份在先,还是这样的身份比较合适。”
“合适……合适是什么意思?”
“师徒总及不上父子来得亲密……”百里寒冰没有说完,就见如瑄往后退了一步。
“义子?”他嘴唇一颤:“百里家的义子?我哪有那样的福气?”
“你不必冠上我百里家的姓氏,当然也不必喊我义父,我们就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可以了。”
“我不愿意!什么以前那样的……”如瑄拔高的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很抱歉,这酒宴我无福消受。”
说完,他急匆匆地掉头就走。
“如瑄!”百里寒冰喊了他一声:“你先别走,听我说完好吗?”
一听到,如瑄的脚步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停下之后,他暗暗笑着自己,这都是因为早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从内心里就不会拒绝这个人的任何要求。
“我知道您是好意。”他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黯然:“但就算是好意,也不见得我必须接受吧!”
“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答应。”百里寒冰走到了他身后:“如瑄,其实我在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兄弟子侄,好像是至亲的人一样。”
明亮的月光从水面反射过来,如瑄有些目眩,晃了一晃。
“怎么了?”百里寒冰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肘:“你不舒服吗?”
“我很好!”如瑄甩开了他的手:“一切原本就是我的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说……”百里寒冰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如瑄笑着退了一步:“我怎么能怪别人,这和谁都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
“如瑄!”百里寒冰握住了他的手:“你别这样!”
“什么样?”如瑄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其实,我……”
如瑄忽然脸色一变,百里寒冰愕然地住了口。
如瑄脸色煞白一片,他手腕一翻,手指扣住了百里寒冰的脉门。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他一再重复着诊脉,但其实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毒明明已经解了,怎么会……”
“如瑄,你不用着急,其实我……”百里寒冰被他嘴唇苍白,眼中充血的的样子吓到了,急忙握住了他颤抖不停的手。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看到如瑄一口血了出来。这血像是呛咳出来,有一些都溅到了他的脸上,甚至他微张的嘴中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百里寒冰僵直地怔在那里,直到眼见如瑄倒了下去,才慌忙伸手过去接住。
“为什么?”昏昏沉沉的如瑄揪着他的衣袖,还在不停地问:“为什么毒没有解?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
“如瑄,你别说话了。”百里寒冰看着如瑄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情急之下拦腰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别说话了。”
“不会的……不可能失效的……”如瑄仰头看着他,依然在喃喃自语:“千花凝雪不可能……”
百里寒冰咬了咬牙,足尖在围栏上一点,抱着如瑄一同升上半空,化作光影往另一处院落去了。
如瑄只听耳边风声掠过,寒冷的感觉一点一滴开始侵入他的胸前。
也许不过一两个眨眼的时光,他们就越过了重重屋脊,到了要到的地方。但是对如瑄来说,这段时间却足以让他的神智陷入混沌。他迷迷糊糊听百里寒冰在喊吴四,他不明白为什么百里寒冰要带自己来找吴四。随即又觉得百里寒冰喊的像是吴四……但又似乎有些不像……
他努力睁开眼睛,直到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是似曾相识……
只觉有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如瑄立刻从昏沉中痛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长榻上,同时感觉到冰冷的指间在他颈后游移。
丝丝的酸痛麻木从颈后传来,但如瑄还是强忍着把头侧了过去。他看到窗外漆黑一片,而站在他背后的人,赫然就是吴四!
“是你……”
“是我。”吴四手指中正拈着一根闪亮银针擦拭,听见声音,朝着他点了点头:“你醒过来了。”
“你是谁?”如瑄试了试力气,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个在他印象里高雅超脱的“吴四”,这时看起来却完全不同了。屋中灯火通明,吴四的容貌装扮也是如常,可感觉却和高雅超脱相去太远。
“真是对不起,我隐瞒了真正的名字。”似乎察觉到了如瑄的不安,吴四抿嘴浅浅一笑:“我不叫吴四,吴四是取自同音,其实我叫无思。”
“药师?”听到这个名字,如瑄心中吃惊不小。
要知道“药师”是个看似无奇,却人人闻之变色的名号,算得上是当今世上最为棘手的人物之一。
而“药师”的名字,就是无思。
据说无思此人医术冠绝世间,已经高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些说法完全是神乎其神,令人不能相信。但比起这些,更为人所知的,却是他的性情诡异,丝毫不逊色于以用毒狠绝闻名的无涯阁主。
若是不喜欢救世济人也就算了,无思却会为了研究一种病症或是解一种奇毒,会让患病或是中毒找他求医的人,多次染上那种病症和中上那一种毒。这样反复数次之后,等他研制出解救的药物,许多病人已经是气息奄奄,等救好了也是去了半条命。更别说那些体质虚弱的,一命呜呼了也不稀奇。
他的仇人几乎遍布天下,偏偏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他并不懂得武功,却有无数种比刀剑棍棒厉害百倍的手段。
“难怪你用针的方法……”如瑄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你是来帮他解毒的吗?”
“他根本就没有中毒,有什么好救的?”无思摇了摇头:“我看整个冰霜城里,真正病入膏肓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
“你说什么?”
“我说,百里寒冰根本就没有中毒。”无思好像是怕他听不明白,语速缓慢,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遍:“从头到尾,中了毒的只有你如瑄一个,那毒就叫做‘百里寒冰’。”
“胡说。”如瑄立刻反驳:“他不会骗我。”
“原来,你早就看出他是在骗你了。”
如瑄浑身一震,抬了头看他。
“在我所见过的人中,少有你这样真正的君子。”无思叹了口气:“可惜这是个浑浊世界,根本就不适合翩翩君子。”
三十二
如瑄手臂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榻上。
“他果然就没有中毒,原来……”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只是瞪大眼睛、呆滞地看着屋顶的横梁。
原来那细微处的古怪,并不是自己多心,而是他真对自己有所欺瞒。
有谁会想得到,那个傲视天下的百里寒冰,居然会……自小追随就在他身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了解远比别人更深,可是今时今日再说了解却是如此讽刺。
“我见百里寒冰的模样,就料准他最后还是骗不过你的。”无思站在一旁,低头对着他,嘴角有抹不知是嘲是怜的微笑。“七窍玲珑的心,怎么会看不透这处处错漏的局?”
“他中的,果真不是月无涯的‘当时已惘然’。”
“自然不是,我叫它做‘此情可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瑄茫茫然地说着:“真是好名字。”
“虽然仍有不同之处,但当今世上除了月无涯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分辨得出。”无思抿了抿嘴角:“你用不着怀疑自己,单论医术的话,比起我来你也绝不逊色。”
“有你药师这一句话,也不枉我苦学多年。”
如瑄从榻上站了起来,无思看他竟是要往外去,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百里寒冰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想。”如瑄侧过头:“但我现在仍不能冷静,还是先不听比较好。”
“不能冷静?”无思转眼一看,才发现他半掩在袖中的指尖血迹斑驳:“事情如此逆转直下,一时之间自然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倒把苦痛掩饰得真好。”
“已经习惯了……”望见无思不解的表情,如瑄还笑了一笑:“若你日日夜夜都在忍耐,时间久了自然就学会习惯。就像我一样,方才觉得天都要裂了,可现在醒来已经好了许多。”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无思叹息了一声:“这情爱,果然是沾不得半点的毒药啊!”
如瑄背脊一僵,整个人充满了防备。
“你固然掩饰得很好,可一旦你总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就算你言语行动毫不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