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血染衣-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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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争吵声和打闹声,于小三吃了一惊,刚想冲出去,一个书生已拎着小王走进厅来,身后是一批鼻青脸肿的家丁。
于小三只看这白衣书生一眼,就知道这个书生惹不得,而且是千万惹不得。
于是于小三大声道:“你们这些奴才跟进来干什么?
还不快给这位公子认错?”
那批家丁怔住了。
白衣书生微笑道:“算了。”
于小三连忙拱手,赔笑道:“公子大人大量,于某十分感佩。……你们还不快滚!”最后这句话,却是板着睑冲那些家丁吼出来的。
白衣书生不告而坐,手中仍提着小王,微笑道:“阁下想必就是于小三于三爷?”
于小三虽有点不满他的傲慢,但也只好忍了,赔笑道:“正是,正是,公子是?”
白衣书生淡淡地道:“本人来自江湖,江湖中人,难得有用真名对人的,于三爷不妨省省。实在要问,本人也只好指血为胜,鲜血的血。”
于小三脸都白了:“血…·、·血公子。”
这位“血公子”点点头道:“血某今晚造访,实在冒昧得很,还要请于三爷原谅。”
于小三颤声道:“不知……血公子有…··何指教?”
血公子道:“想请三爷帮个小忙。”
于小三忙道:“好说,好说,血公子请吩咐。”
血公子看看小王,微笑道;“这个王八蛋是什么玩意?”
于小三很小心地道:“他姓王,原是北京的一个童生,连个秀才也没混上,就跑到扬州来找饭吃,我们都叫他王北京,不过因他一张嘴能说会道的,又叫他王喳喳。”
血公子微微有点吃惊:“哦,原来他就是扬州有名的北京小王,看来我倒真是失敬了。”
于小王道;“血公子也听说过他?”
血公子笑道:“刚到扬州就听说了。……这位王喳喳和于三爷很熟?”
于小王想了想,道;“也不算很熟,看他很可怜,给他碗饭吃。”
血公子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刚才一看见我就恶言相向。”
于小三道:“小王一看见读书人,心里就有气。
我听说他在北京时,靠骂读书人就很出了点名。”
血公子叹道:“只可惜我已不是真正的读书人,否则我真想给他两个大嘴巴!”
于小三忙道:’‘这小子人品卑下,惯会阿谀逢迎,听说他在北京,就常拍达官贵人的马屁,结果拍坏了,又赶到这里来拍商人,他说过,既然拍不出个官来,好歹也要拍出点钱拍出点名。”
血公子将小王放到地上,用足尖点了点他肋下,小王就开始动弹了。
于小三心里一寒.血公子沉声道:“站起来!”
小王愤愤地站了起来:“阁下,士可杀不可辱!”
血公子冷冷道:“士是指读书人,王喳喳!就凭你肚里这点墨水,你也敢写书骂天下的读书人!”
小王张口想骂,血公子一瞪眼,吓得他硬将一句脏话咽了回来。
血公子缓缓道:“你想成名,想发财,想写书,都可以,但你记住,人要有骨气,要顾面皮,靠骂人成名也可以,但要骂得对。”
小王悻悻道:“公道自在人心,我的书销路很好,就是明证!”
血公子道:“狗屁的人心!狗屁的明证!你只能蛊惑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和没出息的人,以及那些浅薄无知的寂寞少女。”
他逼视着小王,缓缓道:“本人三试不第,从此杜绝仕途之想,但本人并没有像你这样没出息。所以我不是小人。而你是!”
于小三忍不住哆嗟了一下,小王的脸也青了,膝头直抖。
血公子淡然道:“也许你想去官府告密,但那没用,一出这道门,我的面目将完全改变,就算当面骂你,你也认不出是我,而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小三忙道:“他不敢!他是个胆小鬼!”
血公子道:“王喳喳,我警告你,乘早收摊,或者痛改前非,否则有人会找你算账,武林中有三把最有名的剑,其中一把名叫‘至诚’,它的主人曾冒名入闱,中过进士。他是个读书人,是个不为官、不为钱、不为名的读书人,而且以读书人自傲。你千万要小心,记住,千万小心!”
小王已经决站不住了。
血公子皱皱眉头道:“看来你的胆子并不大,你怕的是能而且敢杀你的人,这真让我失望。”
小王努力站直身子,他想冷笑一下,但办不到。
血公子道:“你可以滚蛋了——这大概是你最欣赏的语言了,是不是?”
小王一言不发,转身艰难地往外走。
血公子忽然道:“站住!”
小王站住。
血公子冷冷一笑:“我还是要再告诉你一遍——你记着,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天下有的是,你阁下大约是既无骨气又最不要睑的一个,我想你对这一点一直很骄傲。但你已只能再骄傲一个月。”
他缓缓道:“你记清楚,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如果还是这样,我想天下想杀你的人不算少,我可以很轻松地我一个为我付钱的雇主。”
小王又往前走,血公子在他背后缓缓道:“你也就值一两银子。”
小王刚走出大厅门,于小三已轻声道:“血公子,恕于某无礼,于某想留这人一个月。”
血公子微笑道:“也好。”
干小三拍拍手,一个家丁转出来,朝上各磕了一个头。
于小三道:“把小王扣起来。”
于小三虽然是个混混出身的暴发户,但头脑并不“混”,他是伯小王狗急跳墙,到官府告他勾结匪人。
这种事,小王做得出。
“哥?”
“嗯?”
“我想,··,··我想·、·,··我想……”
“你想要什么?”
“……孩子,我想要孩子了。”
郑愿吃了一惊。“你…·,·你有了?”
花深深羞急:“别乱说!”
郑愿失望地道;“我还以为……”
花深深吃吃笑道:“假如……假如我告诉我,是真的呢?”
郑愿的心狂跳起来,但故意叹气:“你又骗我。”
花深深咬着他的耳垂,悄悄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都过去快二十天了,还……还没来。”
“什么没来?”
花深深拧他:“你明知故问!”
郑愿忍住惊喜,淡淡地道:“也许是你病了。”
花深深不依不饶,乱拧乱咬起来:“你才病了呢,你才病了呢……”
郑愿笑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喜笑道:“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是不是?”
花深深骄傲地扬起下颌,呼着嘴儿道:“怎么谢我?”
郑愿吻她的柔唇:“给你当马骑。”
花深深“嘤咛”一下,又轻轻拧了他好几下:“你听听,小家伙在不在?”
郑愿疑惑地道:“现在听不出来吧?”
花深深羞恼:“让你听你就听,不听拉倒!”
他们轻声嘻闹着,快活得像两个过家家的小孩子,不知疲倦。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扬州城里,有两个人,正在算计他们的性命。
第二十九章 布扣子
在这个初夏的清晨,在美丽而又可爱的扬州城里,在一条幽深雅淡、溢着兰草清香的小巷里,遇到一个丁香般结着淡淡愁思的少女,你会不会动心?
郑愿好像就已有点动心了。
花深深深冷冷哼了一声,郑愿很抱歉地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但眼睛忍不住又朝那个女孩子溜了过去。
女孩低着头,轻盈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既未注意到郑愿审视的目光,也不知道花深深正满含妒意地瞪她。
花深深低声道:“她真美,是不是?”
郑愿居然点点头,而且说了一句她简直不敢相信的话:
“咱们盯着她。”
花深深咬牙,恨声道:“你这混蛋!你竟敢当我的面……”
郑愿居然还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会儿你就知道原因了。”
花深深冷笑道:“你自己去寻花问柳吧!我不去。”
郑愿悄悄道:“你去了,保准不会后悔。”
花深深好奇得要命,但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想盯着那个女孩子准备看热闹了。
花深深不算是老江湖,毕竟也出身名门世家,她对武功和武器的鉴赏能力,同样不比鉴赏古玩字画差。
她已看出来,那个女孩子看似文静柔弱,但行走之际,总显示出一点掩饰不算太好的轻功——踏雪无痕。
现在没有雪。
青石路面上,只有一汪汪的积水和污垢。那是昨夜的一场小雨造成的。
那个少女显然是个爱洁净的人,她的绣花鞋上,连一点水痕泥渍都没有。
她的轻功,实在是相当不错。
然而,这还不足以让花深深太好奇,天下会武功的女孩子多得是,再说,在她眼里,这点轻功也算不了什么。
她奇怪的是女孩子纤手中捏着几只布扣子,像好蜻蜓一样的布如子。
像这样的布扣子,已有许多许多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当然值得他们返身追上去多看看。
于是他们返身远远跟着她。
那个含着轻愁的女孩子走到巷口时,郑愿他们离她约有五六丈路。
可当他们走到巷口里,就再也看不见那个女孩子的影子了,她似乎已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于是她逃脱了。
花深深气得跺了跺脚:“小蹄子,倒挺麻利!”
郑愿面上微笑,心里却在拼命想弄清一件事——
这个女孩子的出现,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郑愿吃不准。
如果是无心,那么那个组织将在扬州城里干些什么勾当?
如果是有意,那么他们将会对他和花深深有什么样的举动?
花深深生气了:“你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你要想找到她还不容易,哼!”
郑愿笑笑,悠然道:“用不着我去找她。”
花深深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他,半响才慢慢地道:“你以为她会来找你?你以为你就有那么大魅力?”
郑愿笑眯眯地道:“我没有那么大魅力,那你怎么……”
花深深原来只有三分气,现在已有七分了。“那是我犯践!”
郑愿一怔,苦笑道:“刚才我一定放了一个很臭的屁,是不是?”
花深深道:“哼!”
郑愿陪笑道:“其实我是想说,我在这里陪你,有人会去找她。”
花深深冷笑:“哦?你还认识扬州拉皮条的?”
郑愿叹道:“亏你还是大家阎秀,亏你还是我郑大侠的结发爱妻,怎么说起话来,跟个赶大车的人似的?”
花深深忍不住扑哧笑了:“胡说!……喂,谁追她去了?”
郑愿做了一个抓东西的手势,花深深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郑愿当然不会告诉她。
花深深冷笑道:“你这小混蛋肯定有许多事瞒着我,你跟那南阳佬究竟是怎么联络的?”
郑愿长长叹了口气,无限痛心地道:“你一定要当心,总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你的欺凌的时候,我会逃跑的。”
花深深道:“那我就拿他出气。”
“他”是谁,他们都知道。于是他们相视微笑,好像已将方才的“口角”全都忘了。
他没有告诉她他和宋捉鬼之间的联络暗号,同样,她也没说自己怎样同阿福夫妇联系。
他们又开始东游西逛,开心之极,就好像他们从未碰见那个女孩子,从来看见那几只布扣子。
他们逛到一处闹市时,听见前面人声鼎沸,喝斥声。
哭叫声响成一片,不少人正往那里聚集。
有人打架。
花深深皱眉道:“乱糟糟的,讨厌死了。咱们到别处走走吧!”
郑愿也觉挤过去看热闹不大妥当。而且,他心里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他们走过去,或许会有什么危险。
他忍不住想起了布扣子。
但就在他准备走开时,几声喊叫传了过来:
“天爷哟,这世上还有无理吗?”
“天理?嘿嘿,老子们的拳头,就是天理!”
郑愿的血一下子热了。
他不禁又想起几天前渡江时的情景,想到那些质朴善良的人们对自己的期望。
他们尊敬他,称他为“大侠”,就是希望他锄强扶弱,除暴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