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地铁-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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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去吧,姐姐在这里等着你。
Vanilla
八月八日
下午四点二十一分,拿着又一封以同样方式送来的信。“虽说才聊了两天,却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只对这句话逐个字逐个字看了三遍的我,似乎对叶小娴也有相同的感觉。我只觉得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对谁说,也许是无论对谁都说不清楚。整个人一天什么都没做却感觉特别累,小调又睡过去了。
八月九日,小调在下午三点五十八分准时醒来。那一刻,我像是突然回到了学生时代,有一种要准点起床赶着去上课的感觉。
分针绕了两圈定格在十二上,四点整的时候,门果然被敲响了。我以为这声音照例会在信封飞进门缝后消失,不料敲门声持续不止。
开了门,见到是被雨淋湿的叶小娴,连忙让她进来,找来找去都只有一条毛巾给她擦。
“昨天晚上你没来V7,估计是你心情不好吧。今天下午雨停了,我出去逛街,走到半路又下起雨来,夏天的天气真的很奇怪哦。
“小黑,雨这么大,今天我回不去了。”
整个晚上,木头地板上凌乱的脚印一直没有干过。
床头一张八月九日的日历从牢固的铁钩里脱落,正式宣告这一天已经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过去。
雨天的感受
小黑,你好啊!
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一个梦还是真的存在那一个雨夜呢?说实话,有时候回想起来那是不是太快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变得颓废,没有目的麻木地生活着。我不知道自己做任何事情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唯一爱过的那个男孩已经不在了。从我的生命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那算什么?但是我很幸运的是,很多人连爱都不知道是什么,而我却爱过了,虽然只有一次。
当然我又遇见别的男生,开始交往,然后年纪大了,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明白一切都只是为了责任,与爱情无关。我的爱情已经在我最不珍惜的时候离开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黑,我不希望你到失去的时候才体会到我现在这样的感受,那样很痛苦,是的,像雨天过后的失落。
你的GF是深爱你的。回去吧,不要等不能回去的时候才懂得后悔。
这个世界上,两个人相遇的缘分太少,要遇见一个爱你的人太不容易,要遇见一个你爱的人很难,要遇见一个既爱你你又爱的人更加难。所以你不挽回,也就等同于失去。
最后,祝你幸福,也祝我自己,虽然也许这样的祝福只是一个摆设。
Vanilla
八月十日
延续昨天的坏天气,又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雨水已经突破到屋里的地面,一再浸染昨天晚上凌乱的脚印,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叶小娴的侧脸,那几次令人兴奋的激动结束之后,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她留下来,她已经平静地离去了,只是头发有点乱。剩下重新把寂寞反复掂量的我,在想该把它丢到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
好几次门外似乎有响动,可我趴在地上瞅门底的缝,却不再见有粉色的信封从外面飞进来。我确信那是风兴冲冲地从窗户冲进来,在这边却形成不了对流,郁闷中无意和我开的玩笑。
雨渐渐变小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小调在卫生间里胡乱地抹了把脸,关了门去外面。
小调在一个路边摊上吃了碗面条,依旧朝V7走去。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来这里,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对着天花板发呆,然后在小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逼迫自己睡着;我并不是不想去睡觉,而是不想这么快就和叶小娴失去联系,仿佛生命里从来没有相遇过。
V7淡蓝色的玻璃门口,有几个黑影在,我不以为然。再嚣张的人,只要不主动理顾,他们便会自讨没趣。
只是越走近,小调越忍不住去看他们。他们也盯着小调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上升到我的头顶,不知来处。我把小调的预感个人总结成两类,自我感觉良好的预感往往与现实相反,心乱如麻的预感一般都会尊言恭行地在不久的将来齐齐成为现实。简单来说就是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不想要的,碰上了想躲也找不到可以藏身的甬道。
我越想越感觉慌张。到了门口还歇了一下,推门进去。不料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击到小调的后背。那张最靠近门口的圆桌刹那展现在我面前,我听到玻璃细微的支裂声,不堪重负。
我开始相当同情桌子的遭遇。
与我惊疑的目光一样,酒吧里的每一位,觥筹交错倏地停止,舞台的歌声也倏地停止。只剩下蓝色的光线倒映在装着红酒的杯子里,一晃,一晃。
一只粗大的手一把揪起小调的头发,用力撞向桌面,在破碎声再次落入我耳朵之前把我整个儿翻转到正面,朝向他们脑满肠肥的脸。
“胆子不小嘛,小伙子。”一个中年人抽着雪茄,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感觉一股血腥味从鼻子里顺延出来,在嘴唇上寻找继续爬行的出路。
“我的老婆你也敢碰?!”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与场面非常合作地将我一把提起,重重摔倒在地。
桌子被碰翻了。
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朝这里走来,穿着有破洞的浅灰色牛仔裤。
小调从地上爬起来,脑袋晕乎乎的。我抹了一下淌出的鼻血。
中年人瞥了那几个青年一眼,分开肩并肩的他们,穿越间隙走向吧台,直起嗓子便喊“拿三个最大的扎啤杯过来”。
“打你都会弄脏我的手!”他随手抓起右手边的酒瓶稀里哗啦往大口杯里猛灌,洒溅得满台面都是。
他猛然一拍桌子,我诧异他手掌的浑厚,竟不泛红。
“今晚你把这三杯都喝了,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
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酒同时在玻璃杯里起伏,试图在庞大的空间里争夺自己的地盘,像一位药剂师做一个暂时不知道结果的化学试验,不需要摇晃,那些液体就互相溶解着混合,在一番升腾降落的斗争后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小调的呼吸闭塞在咽喉,口水却从嘴里往鼻子直涌。
我暗自窃喜,原来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争端这么简单。没有人慌里慌张。
“这样子会出人命的。”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响,声线平和,却一语惊醒梦中浑然的我。
“不喝!”小调在思考前拒绝,语气坚决。
“由不得你!”那中年人退了一步,身后一个人跟进抓起杯子,提起小调的头发就往我嘴里灌。
不断有酒水从小调的口中无力地喷出,我的脑袋很快就昏昏沉沉,胃里像是有许多虫子在爬,按上去咕咚咕咚作响,不再和谐的呼吸快不能继续了。
迷迷糊糊中,中年人哈哈笑着接着给我倒酒,小调的身体开始有点打飘。周围的人止不住笑,如果没弄错,他们笑的对象应该是我。
小调的双手捧着头,眼前浮现出许静,许静不知从哪里赶来站在我的左边,在叫我别喝了,把日记本还给她,她就会陪着小调再也不走;而叶小娴就站在我的右边,她说小调不能这么没志气,要把酒喝光,在永久性地分开之前,永远不要忘记我们那个雨夜,那证明过我们在一起的情谊和情意。
“许静,好久不见你了,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叶小娴,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很寂寞。”
小调瞪大了眼睛,向前一步一步走,伸手去拉就在眼前的许静和叶小娴的手。可是周围的人都躲开了,镜头拉过的地方哪里还有许静和叶小娴?都是我所不要看见的浮光掠影般的脸。
迷失了方向感的小调什么都没有抓到,除了又接到的一杯酒。
中年人闪到我面前,手指有节奏地摸索着下巴,露出很黄的牙齿朝我笑着:“不错啊,还敢叫叶小娴啊。听话,喝啊,喝下去。”
嘴里是苦的,胃里不舒服,头脑发涨。但只要喝了酒,就能再一次看见许静,看见叶小娴,尤其是许静。我还能感觉到幸福。
闭上眼睛,盖起耳朵的小调,双手捧起酒杯,兴奋着的酒奏着前进的胜利口号,迫不及待地往我的嘴里冲去。那滚滚的液体烫过喉咙往肚子的深处挤,我的泪不由自主地骨碌骨碌往酒杯里掉,稀释里面残留的浓液。
渐渐扩张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呢,那些深褐色的化学液体此刻应该都在里面找地方,期盼好好地做一场放肆的健身吧。
仿佛许静就在小调的面前,离我一个牵手的距离,总是生怕不拉住她,就会永远告别。
许静,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你最多也只能是陪陪他而已。
许静,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你最多也只能是冷落我而已。
浑身发热的小调,低着头往前走,掌握好平衡,再往后退。脚步如此凌乱地反复移动了几次,再次抬头望去,许静不知何时已经转身不见。
“回来……”
我喊得声嘶力竭,正如叶小娴所说的,小调什么都不够好,现在一定是我喝得还不够多。
中年人又递来一杯,小调一挥手说,别碰我,见到酒杯里晃荡着的又是酒,便努力伸出手去接。
在歌声四处飞舞的V7里,大合唱没有预兆瞬间静止的刹那,只听得“砰”的一声,啤酒杯还没跌坠到地板,整个世界就在我的空空如也的手心里完全粉碎了。
正文第十四章 装聋作哑一种幸福
42
第三个啤酒杯跌坠到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破裂。第四个跟上。
从咽喉到胃,每一寸都在灼烧,沿着烈酒经过的轨迹。每一处迅疾焚积成势,昭告着下一秒的喷薄。
扶不住桌沿,摸不到物事的轮廓。我只知面前环舞的光线越来越稠密,一团团。缠绕,围困。交织成笼。
感觉到痛苦,亟想大哭一场,却找不到泪。原来泪已被酒精蒸干,挥发成灰。
这样可以了吗?你总不会真想弄出人命吧?
已经没有气力抬头,音若游丝,说话变艰难。但我依旧可以感觉到那男人的游移。然后,他忿忿地甩门离去。
纤薄的玻璃门震荡着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粉碎。
摸索着吧台边沿路到墙际,用最后的一分气力推开门,灼热在胃里发酵,翻滚着,承受不了。
那酒,我是整个屏气吞下的,吞咽的过程仿若两个世纪般漫长。恢复吸气的那一刹那,我几乎被酒精浓稠的干烈气味溺毙。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这个四百四十五毫升的啤酒杯里掺了几种酒,我只知道他倒进去的都是放在阿Sam左手边的酒。
那是他习惯放烈酒的位置。
一阵痉挛,我仰靠到黑暗的墙角。后背接触到花岗岩墙壁,瞬间冰凉,不留情地侵袭,但这窸窣的战栗远较不过抽搐的剧烈。
跌坐在冰冷的地板,整个人被掏空。胃里的翻滚到了尽头,来不及平静即刻开始疼痛,剧烈的疼痛没有缓歇。
我用力环抱住自己,以为可以挺过,就像原来无数次一样。可这一次,我错了。
一只手臂拉住了我的左手,在我后仰倒地之前。我看到那上面的鲜红色伤疤,在临近手肘的部位。
在我晕厥的最后一秒。
小调拉住了那个女孩的手,却阻止不了她深入昏迷,反而在她无力地倒下时被拉拽到跌坐在地。
四周静悄悄的,黑得很彻底,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被打过镇静剂。但外面的喧闹和光线却不放过这里,不断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渐渐将最后的沉默也吞并掉。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觉得危险的事情。我拍不醒她,只好试图背着她离开这里。好不容易将她扶上了肩膀,还来不及站稳就开始摇晃,迈出一步后打了一个趔趄,于是和她双双重新跌倒在地上。
就这么并排躺着,天旋地转,无数颗星星交替着闪闪发光,它们的影子快速重叠起来,再慢慢分开,如此反复,摇摇欲坠。
原来夏天的夜晚也会很冷,我抱紧小调的身体。在自己并不漫长的生命里,不断有人进来又出去,出去的再也没回来,小调的心房从一个小小的旮旯,渐渐被扩建成一个一直开着门的庞大的客厅。我拿出自己的全部接待来临的客人,欢乐散尽之后,不请自来的孤寂会模糊了视线,兀自在庞大的客厅里翩翩起舞。那舞步得寸进尺,纷乱不堪,让眼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