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地铁-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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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终究会回来的,回来和我厮守,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所以我一直寻,一直寻;再一直等,一直等……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当初没有听信展韬的话就好了。我不该听信他的。
那时奶奶已经帮我觅了成亲的对象,一旦结了婚,家里的事业在江浙一带会更有前景。
那日回去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差一点疯掉。展韬说如果由我去争,只会把事情搞糟,奶奶的决定就连父亲也不敢忤逆。他说会帮我说服家里,只是这段时间里,我还是不在场的好。
我听信了,我听信了他的。他是我大哥,虽然我很清楚他一直是怨着父亲的。连及的,也怨着我的母亲,怨着我。可是我决计想不到,想不到他会不惜赌上了他自己来设计我。
绮罗,你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是被牵连的。无论你嫁给谁,我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你是我的妻。自始至终。
我还是难以相信。愣在他怀里,任他紧紧拥抱着,回不过神。
然后呢?然后,绮罗怎么样了?
你失踪了,在成亲后的第七日,在我回来之前。
他哀切的眸望入我失魂的眼。
我寻遍了整个上海,寻过每一条街道,每一座石桥,可是都寻不到。我一直寻,一直寻,不断往南寻去。因为我记得你说过要去更南的南方,去茑萝生长更繁茂的地方。所以我往南去,继续寻,不停地寻……可是你就是消失得那么彻底,一点踪迹都不留下。他们说你可能遭了意外,说你是下了决心要避开我的。我不信,我决不信。他们小看了你的情义,也小看了我的决心。
寻你,寻你……到最后,寻你已经变成了我唯一的信念……现在,我终于寻到了,用尽前一世的流离,终于寻到你了。一切的艰难都是值得,一切的痴情都没有被辜负。
他至紧至密地抱着我,抱得我呼吸艰难。快要被揉入他的身体。
不知被拥抱了多久,失魂了多久……我终于渐渐平复下心神,思绪回归到本位。开始清醒。我坚定地,退出他的怀抱,不顾他望着我的忧伤的眼。
故事终于说完了。传说我也已经了解。只是,我真的是绮罗吗?真的是吗?
不,我不是绮罗。我是叶暮。即使我前一世真的是绮罗,这一世我终究是叶暮。
前生的姻缘再凄美,再动人,也让她终结在前生吧,即使不完满。前世与今生是纠缠不得的。即使我前辈子真的是你的绮罗,孟婆的汤也一定饮尽。这不是无情,不是寡幸,而是轮回自有轮回的定规。
如果每一道轮回都要去追究,我们一定会崩溃。因为一个躯体只负担得起一个人生,一个灵魂只承载得起一种身份。
走出那道门,即使是前生,也让她锁在此世的身后吧。
始终相信,命运安排了最始,却分支了最终。裂变开的岔路,每一个尽头,结局都不同。命运善意地把结局交由我们选择。是我们自己在畏惧,因为抉择的艰难。
次日早晨,许静在学校门口执意要陪着小调一起送牛奶,无论怎么劝她回去多睡会儿都劝不回。我只好骑着她的车带她一起去厂里提牛奶。取回牛奶后小调踩三轮车,她骑自行车,并排在大路上丝毫不差地前进。
路上没有行人,偶尔见几个清洁工忙碌地刷刷扫地。被秋风扫过之后的树枝,上面的叶子已经荡然无存,只好光秃秃地叉在路旁的天空里。昨夜点起的路灯都还亮着,照着风迎面扑来,把许静的脸都冻红了。我有点心疼地看着她,她却打着哈欠朝我浅浅地笑,看得小调心疼地笑,只为许静而存在的笑,是笑到想哭的笑。
每到一个订奶户的门口,许静就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别动,然后跳下车子,兴冲冲地拎了牛奶,又蹑手蹑脚地将挂在门上的小箱子里的空瓶子取出,放进新鲜的牛奶,锁好了,就跑过来跟着我继续送。整条大街上似乎都洋溢着一股浓烈的牛奶香,沁入心扉,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幸福味道。
前面的路还很长,车里的空奶瓶子越来越多,在颠簸的时候丁当作响,但是小调一点都不累。许静小巧又光洁的牙齿总是整齐又自信地露出来,我好想就这样和她一起一直向前走,不知疲倦,不需要回首,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就一路相依为命着走下去。
然而这样美丽的清晨,其实在我的生命中只出现过这样一次。小调早上送牛奶,白天边打盹边上课,晚上很早就睡。随之而来的是许静和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很想她能再陪伴着我一起在清晨上路,却终究开不了口。女生是需要男生呵护的,我怎么忍心让许静陪我一起受苦?真的真的很难开口。
那天,冬雨冷冷地拍打在小调的脸上,我想起前夜梦见母亲。她问小调最近过得好吗,我说过得很好,妈妈你呢?妈妈不语,用手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你好瘦。我握着妈妈的手说小调已经长大了,我已经学会怎么照顾我自己了,何况还有许静,许静对我可好了,给我送过一次鸡汤呢,喝着的时候,全世界都暖洋洋的。
妈妈就笑了,抽身离去时的笑容,仿佛表示知道我早已不再恨她,放心地走了。
也许只是因为爱刷新后转移到别人身上,原先的恨就会跟着灰飞烟灭。回到雨中,小调只知道拼命地踩车,雨水从四面八方哗啦啦地拍打下来,对整个世界进行规模庞大的冲洗。那些雨热烈攻击我全身。回到寝室小调再也支持不住,满口胡言乱语,一头栽倒在床上。早起背诵英语的忠杰吓坏了,连忙从床铺上爬下来,帮我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把小调整个人扛起来塞进他的棉被里。摸到我的额头时他惊叫道:“好烫啊,你发烧了啊!”
“是……是的吧。”
“这么辛苦就别干了!”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我找药,一边用发抖的声音叫吴鸣帮忙。
“不行,后天就发工资了。我一定要坚持到底。”我挣扎着爬起床,喝下杯子里的水,“谢谢你照顾我。”
“行了行了,你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劝阻你。好好睡觉吧,上午没课,下午帮你请假。”
忠杰把被子重新盖好还不到一秒,小调就很安心地睡过去了。
“谢谢老板。”
“哎呀呀,我不是什么老板。不过,你干得还真不错。”老头儿眉开眼笑地说。
接过四百元,不让鼻涕流出来的我,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些用小调的汗水换来的钱,对我来说仿佛是宝贝,我不喜欢欠着钱的感觉,要先还掉陈强的两百块。
“陈强说过,应该还给忠杰。”我自言自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校。路边一家水果铺仿佛知道小调发了工资似的,居然早早地开张了。那些苹果一个挨一个摆在门口的筐子里,卖相很好。不知不觉我就想起了许静的脸,交往这么久,现在才有点钱,就立刻想给她买些东西。
走近铺子,我刚要问苹果怎么卖,却发现一边的橙子更好看,只看过没吃过橙子的小调就改变主意了。
一个橙子居然要八块钱,小调咬咬牙,自己不吃了,买了一个给许静。
小心翼翼地付了钱,又仔细地数过找零,我捧着橙子飞快地往学校跑去,只想把这爱的代表尽快传输到许静手中。
在公寓楼下等了很久,依然是等不到许静。小调垂头丧气地回到寝室,却见忠杰早就起床了,拨弄着一个薄薄的黑盒子。忠杰说这玩意儿是手提电脑,要两万多块。
小调手里的水果落入忠杰的眼帘:“啊?橙子?是买给我吃的吗?”
说完他就伸手来拿。
“不不不,我是买给许静的。你们一个比一个有钱,恐怕什么都吃过吧,还稀罕我这橙子吗?”我难得被人看中什么东西,连忙把橙子藏在身后,然后把两百块钱递给他,“陈强欠你的。我欠陈强的。现在还你。没有利息。”
“发工资了?厉害啊。你既然要还,那我不客气了,等会儿去教室,就把陈强的名字从账本上划掉。”忠杰把钱放入上衣口袋,一边继续埋头玩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许静啊许静……你就知道整天叨咕许静……做梦都是她的名字……陈强的破鞋也要……”
“什么是破鞋?”小调的心猛地一抽。
“啊?不……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开玩笑的。”忠杰的脸刷地白了,连连摆手道,“来啊,跟我一起玩玩电脑啊。”
我不理他,走到卫生间找吴鸣:“什么是破鞋?”
吴鸣正闭着眼睛刷牙,迷迷糊糊地愣了一会儿,斜眼看着我说:“‘破鞋’?不就是被别人玩过的女人吗?怎么了?”
说完,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刷牙,一个晴天霹雳却掉落在我面前,极速驱赶小调冲到忠杰那里:“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我看,还是不要再瞒着你了。”忠杰哆哆嗦嗦地说,“许静是陈强以前的女朋友啊,陈强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许静的第几个男朋友了……他们还上过好几次床呢……”
手中的橙子,一骨碌滚到了地上,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在说什么……”
“这是陈强上次喝醉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都怪我……刚才一时失了口……小调啊,为你好,放弃许静吧,前面还有一大片森林啊……”
我后退一步靠到墙上时,橙子不幸无辜被踩烂。
“什么事什么事?”吴鸣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啊……受刺激了……都怪我。”忠杰指了指我,说道。
我蹲在最角落里,连母亲死了都没这么悲伤。感觉这个世界特别冷,拼命往下掉的眼泪奔出眼眶,就迅速凝结成一条剔透的冰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告诉我!”
忠杰从来没见我这么号叫过,坐在床上无所适从。吴鸣过来,又不敢靠近。
“请一年级五班的陈小调马上到教导处来!请一年级五班的陈小调马上到教导处来!”
窗户外面的广播响起,覆盖了小调的哭声。而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待在寝室里,不想看见忠杰和吴鸣。
双脚毫无知觉地拖到教导处,小调的泪痕已无法辨认。
“陈小调?”
“是我。”
“好样的!”副校长竖起了大拇指。
“好样的?哈哈,好样的……”我突然笑了起来。
“你已经知道了?”副校长一脸异,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说。
“什么啊?”
我以为校长知道我失恋了,从此对爱绝望。而难得大学生不谈恋爱,便夸奖我。
“你还是不知道嘛。给,看看这封信。”他边说边递给我一张打开的信笺:
尊敬的校长:
贵校的陈小调同学,在一次乘坐我公司客车的途中,勇斗歹徒,英勇负伤,现歹徒已经被公安逮捕归案。
特此感谢贵校培养出见义勇为的好学生,建议公开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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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好事,你怎么不说?”校长说。
“这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说的?”我心想,只有失恋跟结婚才是人生大事。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谦虚,孺子可教啊!”校长摸摸小调的头,笑眯眯地说,“这样吧,我马上亲自写个表扬书,张榜公布,要号召全校同学向你学习。”
出了教导处,忠杰匆匆忙忙地在门外迎上来:“小调,快找个地方躲躲啊,刚才有几个人来寝室找你,来势汹汹的,不妙!”
从走廊向学校门口看去,蓝天下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啊,就是他们啊!”忠杰指着为首的几个说道。小调看清楚了,站在三十几个人最前面的是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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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头痛。感觉昏沉。踩进棉絮,迷失掉支点,定夺不了方位。
等等!有人叫我?
在很远处,极朦胧地,仿佛透过很深重的浓雾传递过来。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
叶暮,叶暮……
意识渐渐汇拢,于是感觉到眼皮的沉重。亟欲张开却不能。
叶暮,叶暮……
那人开始推我,碰触着手臂摇晃我的身体。力道很轻。十二万分小心。
渐渐地,我的触觉回归到本位,肢体重新获得了生息,感觉到自身的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焦距渐渐调试到清晰,我看到张越的脸。
醒了,醒了,她醒了。
张越在下一秒奔离我的视线。兴奋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