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7-文学新书评(2004~2005)-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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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新疆一个极具诗意诗性的珍贵自然和人文博物馆。当你行进在茫茫戈漠,穿越连绵天山山脉,突然,你意识到,生命神奇地超越了、净化了。当你毫无任何心理准备。因现代高速公路的出现,无情地“消失”了一座“音乐名城”——达坂城和达坂城的姑娘时,你出奇地伤感和泪流。千里迢迢,远足巴音布鲁克的天鹅湖,面对天山晶莹的积雪,你会特别兴奋,简直是伟大的芭蕾舞剧《天鹅湖》的绝妙翻版,博斯腾湖源流上斑驳的孔雀河,都给人即时和悠远的遐想,甚至想入非非。天鹅、孔雀公主,是新疆大地屹立在我心中的两座爱情女神。难怪,新疆歌舞构成了中国西部文化特有的律动和底蕴。经典情歌词;像“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那细细的皮鞭;轻轻打在我身上”;“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你就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古丽,古丽,在哪里?你在我心中……”历久不衰,几乎家喻户晓。
正是这样月光似水的柔情与洋溢心境下,在返回广州的乌鲁木齐候机室里,应朋友之托,轻轻地翻开了青年诗人程毓霖即将交付出版的诗集《女人如烟烟如花》。我只在一个朋友聚会的场合见过作者一面,当我一页一页阅读着,仿佛诗人向我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不期然地在想像和创造一个更真切的诗人自我。感谢诗人冥冥之中的一个信息传递,诗人关于爱情的言说、情结、意味,竟是我曾有的一种亲历,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诗海中,这部爱情诗集,只是轻舟一叶泛起的粼粼波光涟漪,但她是真情体验的,动情相约相知、相思相恋、相守相望、相依相靠的一份爱。
程毓霖的爱情诗,没有矫饰和伪装的杂质,也非只有燃烧、灼热、滚烫之类成分的少男少女式诗风,更不进入疯疯傻傻、痴痴狂狂的纯野性精神形态,写得好纯,好纯净、好纯洁、好纯美,是美学审美意义上的美。现代爱情诗的基本特征、质素,明丽、精粹、节奏感强,朗朗上口,不少是可供公众社会朗诵之作,淡淡的,轻盈盈的,有品味、有意蕴,读后让人流连忘返,摇荡起爱的双桨。在她的诗作中,还有好几篇是关于音乐的,音乐“如同是一世的知己,便驻在了心中”,正因为这方面的修养,使得其中的诗歌具有音乐性和乐感,无论是句式、结构、色调、韵律,有的就是可以直接谱曲的优美歌词。当然,宝贵的是她的诗具有现代爱情的品质。
爱情的发源、历程、归宿,为什么爱,为什么不爱,深爱你的人更爱你,你爱的人更懂你……诗人的爱情观崇尚天赐与机缘。一次偶然的相识,几次轻柔的问候,一句话,一个眼神,撩人魂魄的不可言说的情愫,诗人细致入微地抒写着偶遇、邂逅、缘分在爱情中最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的启动。无垠沙漠两粒沙子相遇,茫茫大海两个水滴相连,无缘何来相会?诗人由衷地歌唱“天赐良缘”:“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爱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既然上天让我选择了你”,“既然缘分让我们紧紧相拥/就不要让爱擦肩而过”,“美丽的爱情/和美丽的梦一样可遇不可求”。
“拥有的只有现在”,是现代爱情坚持的一个价值信条。《不要问》这首诗,我尤为偏爱看重的诗作之一。它是对传统爱情观念的一个挑战,一个告别。相爱了,相爱就是存在的理由,“不要问你我的过去/面对现实的是我和你”。诗人宣称:“真爱无罪”。诗人梦幻般地展示爱情现在时拥有的浪漫画图:“亲爱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称呼”。“有你的日子/才能读风/读云读月”,“我想抱你在每个季节里”,就会掀起生命的面纱,投入全身心的爱,不是柏拉图,不是少男少女式的朦胧,诗人歌颂的是结实而富有天使般想像的爱。
爱情是美丽的,相爱的男女各自展现给对方的是一生中最美丽的花环,就如雅典奥运奖牌获得者,戴上橄榄枝花环那么秀美。若干年后,橄榄枝花环可能是惟一挥之不去的美丽记忆。作为青年女诗人,程毓霖将女性“至诚至真的情”中的翘盼、期许、渴望、向往,仰慕等元素及情境描绘得楚楚动人:“从心跳开始的爱情”。“从眼热开始的爱情”,“天真或带媚态的眼波”,“半嗔半软的语调”,“羞涩的隐秘”,“梦幻般眷恋”。“高傲的心被征服”,“像天堂鸟一样温情”,“将我的美丽与柔情好好珍藏”,“唯一我是读懂你的女人”……乃至“缠绵”、“抚慰”、“宠爱”、“善解人意”等情状,甚而要求亲密爱人轻易不要改变她喜欢的“习惯”:“那个姿态/那些话语/那种笑颜”,阅读时都能令你情不自禁,跃跃欲试。都描写真切,极具动感。
写到这里,我想起作者“后记”里的时刻,诗篇只是写给自己看的夜阑之作。至今,我不知道诗人的年龄,但肯定是年轻的,也不知道诗人的人生包括情感的经历。但是,有一条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只是情感扭曲的状态,而没优越乃至一点辉煌的心境,是不可能写出这般如歌的情诗。另外,我揣摸,从诗中流露的某种“伤感”、“叹息”,甚至“批判”,又读到一个可能处于青春年华过渡期女性那一份对爱之权利的执着、坚守和捍卫,那不可磨灭却实实在在流逝的岁月在心灵吁求上的印记与痕迹。诗人的爱情观是现代的,又决不突破传统的某些规范。
诗人有一首诗,名字叫“唯一的浪漫”。唯一的“浪漫”是奉献给“唯一的选择”、“唯一的爱”,不熄不灭的爱情。“一生只有一次”。“它永远为一个人所有/没有谁/能踏进一毫一厘”,为了爱,“即使要用整整一生的时间”,也会义无反顾地向爱之岸走去。在许多年轻人看来,这太不可思议,太天方夜谭。对爱的忠贞忠诚忠实,这也是诗集给我最强烈最为震撼的一个感受。
伤痛了,伤害了,失去了,离去了,“独坐爱情之外”,“负约的恋人”,山盟海誓“常在月黑风高日丢在墙外”,面对爱的背离、背弃、背守、背叛,诗人表达的是一种罕见的宽容和忍耐,虽然“惧怕美丽成为谎言”,但“哪里没有不带雨的云”,只有独自品尝寂寞、孤清、伤痛,千万别用绳索相依。这里,对失恋女人惟一的拯救,就是给自己自由飞翔的空间,如风一样洒脱,给“女人的独立”。由此可见诗人所持的开放型心态,不像现实生活中那些经受了爱情曲折的女性那样落魄、无助。但失去了至爱,女人在感情上变得“吝啬”起来,也是必然的。
知道程毓霖上过大学,但不知学什么专业,接受过何种文化的郑重教化和深刻影响。当我还沉浸在诗人咏叹调式的开篇爱情诗时,延读诗集下一章,实在惊讶不小,诗人竟然可以由爱进入几乎全方位探讨女性的话题。那沉甸甸的哲理、哲思甚至哲学的情结,令她这个篇章的散文诗体写作,闪现理性的光泽。格言式的提升,更使这部分诗作的色调凝重起来。似乎,诗人借此在“规范”、“示范”女性的一个完整完美:个性的、特别的,又有着共同的质地、品格,一个既悦目又悦心的女人。
此前的一首《一切》,诗人对人生的潮起潮落就有一个哲性的概括。只不过用了诗句的排比:“一切的存在都显示着消失/一切的消失都预示着存在”。
对情缘又是一种破解:“情缘是一种天赐的偶然”。生存和情爱的哲学本体思索,使这组诗有了人性、情操、品格的灵魂。
女人与泪与酒与烟,是现代女性不可回避的一个关注。关于女人的泪、诗人给了一个古曲美的证明:“没有泪水女人就像商场橱窗里的模特儿”;关于女人与酒,则是一个现代版本的诠释:“女人喜欢饮酒/是因为酒很浪漫”。往后引申出一个绝对智慧还混杂着一点黑色幽默的经典诗句:“男人喝酒后会想不同的女人/女人喝酒后大多想最深爱的男人”。我想,男人抗议,女人称呼,一定的。这种诗句朴素、平民化,又沉郁得非重拳出击不可;关于女人与烟,诗人这样表述,女人如烟/烟如花/女人比烟花更有诱惑。故,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现实的一个精彩。
再读下去,更见知识白领女性诗人一颗高贵的女儿心,追求现代女性创造性的典雅美。诗人写道:女人的思念总与爱恋相随;女人的魅力/永远需要一个背景/这背景除了漂亮/还需要聪慧;有风情的女人既可浪漫一时/也可灿烂一生,女人的风情,是骨子里生就的一种韵味;女人的性感,成之于内而形之于外,先天之外亦得后天一点一滴的经营与释放;女人的优雅可以看到一种文化教养,优雅和幽默,都暗含着一种对世俗的抗争;女人味还是一种风度、优雅、韵味和修养。
程毓霖的爱情诗更感性、更自我些,关于女人的诗更理性、更直接些。纯粹从个人的角度,更希望看到她多写一些爱情诗,写更好一些的爱情诗。今天,中国优秀的爱情诗太少,杰出的爱情诗人更是凤毛麟角。中国也应是一个需要爱情、爱情诗哺育和熏陶民族和人民性情的国家。爱情是不允许遗失的。相信经过进一步的历练与淬火,程毓霖的爱情诗或其他诗作,能奠定自己在诗坛的地位。甘霖一定能育出一片繁茂的爱情诗林。
(写于2004年国庆节23时47分广州
原载《文艺报》2004年11月27日)
第四部分 序跋之页第35节 《鲁迅书影录》后记
孙郁
记得在五年前,那时我还在报社工作,林浩基先生建议开一个专栏,名曰“百年纪程”。上面介绍鲁迅的书影,以此纪念即将过去的百年。这个创意很好,以鲁迅为线索,点染百年的文化转化,是个特别的视角。我当时与初小玲主持《文艺周刊》工作,编辑之余,每周要为这个栏目写稿,这一写就是一年。其间杂事缠身,亦有求友人帮忙的时候,总算在年底,将这个栏目办下来了。
不久后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将所写的短文汇成一册,但一拖再拖,今天总算要问世了。校稿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写作的仓促,新闻体的文字,有时不免空泛,离所谓学问之道远矣。但想一想在紧张的日子里,无意间写成了小册子,也自恋地宽慰了半天,似乎过往的生活,还做了一点小事。这些对我而言,好像也是空虚的填补。在这个时代,能抽出时间,与鲁迅对视,心里总是快慰些的。
鲁迅一生与书相伴,可写的故事很多,他的藏书,算起来有一万四千余册,内容是深广驳杂的。他自己编书、写书、藏书,对其有特别的感觉,什么是恶书、劣书、精善佳美之书,心中有一个尺度,先生那个时代,正值古今转变之际,他在古文与白话,洋文和方块字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经验。看他一生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有时就让人感慨不已。从自然科学到人文学说,从西洋小说到现代版画,他差不多做的是现代中国开启性的工作。近来一些人,每每诋毁先生,以为学问浅薄,创作亦不足为观。但如果看到先生一生的劳作,用力甚勤的翻译与古籍整理,不知有何感想。在我而言,我们这个时代,已不复有这样一个丰富的存在了。
旧书里鬼气与毒气的东西多,那是深读过古文的人所能感到的。鲁迅厌恶这些,虽然他的藏书中以古文为多,古人性灵与放荡的自由感在书中甚少,惟野史与笔记之中略见精魂,加之诗词戏剧的一些怨世之文,聊可一阅,其余的正史、经书、时文,不过滥调。鲁迅自写书的那天起,就在走一条别样的路。一切都别于旧书,或哲人语录,或写实小说,其中亦有美术、理论、文艺史料等等,凡此种种都是现代的,新颖的,与旧式著作不同。鲁迅一生之中,生活单调,写其日常起居,缺乏情节,亦无浪漫故事。但你看他所编的图书,何等耀眼多致。每本书的背后,都印有心性的波澜。那是中外艺术精灵的会聚,响着华夏从未有过的声音。我在先生的版本书库里,见到泛了黄色的初版本,不禁为之一动,好像先生的血液储藏其中,每每翻阅,都可感到汩汩流动的波响。那是一个不安的,翻卷着热忱和极大神往的精神之海。时下被某些人奉若神明的几位学人、作家,倘与之对比,读者自可见出高下的。
我常常想,鲁迅的每一本书,都没有重复的,连相似的文章也没有过,他的每一次劳作,都是一座山岭,每一座山岭之间,无相似的存在。周作人、胡适这样产量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