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杂集电子书 > 厨房 >

第4节

厨房-第4节

小说: 厨房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根本不愿承认,疾驰而过的绝不是我,绝对不是。因为这一切,都让我从心底感到悲哀。    
    一切收拾停当的我的房间,阳光满室,曾经散发着住惯的家的气味。    
    厨房的窗户,朋友的笑脸,从宗太郎的侧面望去的大学校园里的鲜嫩的绿,深夜打电话回去时电话那头祖母的声音,寒冷清晨的被窝,走廊里回响着的祖母的拖鞋声,窗帘的颜色……榻榻米……还有大座钟。    
    一切,一切,都已逝去了。    
    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淡淡的暮色降临。起风了,风卷起薄薄的大衣的衣角,送来丝丝寒意。    
    我站在车站等车。马路对面是一幢高层建筑,一排排的窗户浮现在青空里,很美。里面晃动着的人们,还有上下移动的电梯,都寂静无声地披上一层金光,仿佛要渐渐融化在薄暮中。    
    脚边放着最后的行李,现在的我终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想到这,我欲哭无泪,心情莫名地躁动起来。    
    汽车拐过弯,驶到面前缓缓停住,人们排着队,一一上了车。    
    车里拥挤不堪。我抓住吊环,头倚在手臂上,眺望着渐渐消融在遥远的高楼那边的夜色。    
    我的目光落在缓缓走过天幕的一轮新月上时,车开动了。    
    每当车“咣当”一声停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心头火起,看来是太疲倦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少站,猛然向窗外望去,一只飞艇飘荡在远方的天空里。    
    飞艇随风缓慢移动着。    
    我兴奋起来,凝神注视着它。小灯明灭,飞艇宛如淡淡的月影在天空中穿行。    
    这时,我身后坐着的一位老婆婆对前面紧邻座位上的小女孩小声说道:“快看,小雪,飞艇,多好看啊。”    
    看样貌像是祖孙俩。大概车里又挤,路上又塞车,所以女孩满脸不高兴,她扭过身,气呼呼地说:“关我什么事。那个根本不是飞艇。”    
    “也有可能啊。”老婆婆毫不在意,依然笑眯眯地回答。    
    “还没到啊!困死了。”那个小雪继续撒着娇。    
    讨厌鬼!大概是疲倦的缘故吧,我脑海里一下子蹦出这句脏话。世上没有后悔药,别对你奶奶用那种口吻说话。    
    “好了好了,就快到了。你看,后面,妈妈睡着了呢。小雪去把她叫起来吧。”    
    “啊,真的呢。”她转过头,看着在后面老远的座位上打盹的妈妈,终于笑了。    
    多幸福啊。    
    老奶奶的话语中充满慈祥,笑起来的小孩子一下子变得那么可爱,这一切都让我羡慕不已。而我已经没有下次了……    
    我不太喜欢“下次”这个词所具有的伤感和限定未来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的“下次”一词所具有的强烈的沉重感、晦暗感,却有着令人难忘的震撼力。    
    我对天发誓,这些念头都是些相当微弱模糊的意识,至少我是如此感觉的。我的身体随着汽车摇晃,目光下意识地又去追逐渐渐消失在天那头的小飞艇,心里想着。    
    但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衣襟。    
    我吓了一跳。    
    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功能出了故障?竟会像是酩酊大醉之后一样,在毫不相干的地方不自觉地掉眼泪。我的脸不禁羞得通红,连自己都可以觉察得到。于是,我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目送汽车远去之后,我禁不住钻进一条昏暗的胡同里。    
    我把行李扔在脚边,在暗影中蹲下,哇哇大哭起来。这样号啕大哭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止不住的热泪扑簌簌滚下来,仔细想来,自从祖母死后我竟没有这样尽情地痛哭过一场。    
    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特殊缘由,我只是想流泪,为许多的往事。    
    回过神,蓦然发现,夜幕中有白色的水汽从头顶明亮的窗户里飘散出来。凝神静听,里面传出叮叮当当忙碌的热闹声浪,还有锅碗瓢盆的声音。    
    ——是厨房。    
    说不清是辛酸还是鼓舞,我抱着头,凄然一笑;然后,站起身,掸掸裙子,按照原先的计划,朝田边家里走去。    
    上帝,请保佑我活下去……    
    一回到他家里,我对雄一说了声困了,就径直躺到床上。    
    今天好累。不过,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心情轻松了许多,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哎呀,真睡着了呢。脑袋的一个角落似乎隐约听见来厨房喝水的雄一这样说。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在今天刚搬出的那个屋子里擦着厨房的水槽。    
    要说留恋的东西,应该是地板的黄绿色了吧……住在那儿的时候最讨厌那个颜色了,可一旦离开,却发现是那么难以割舍。    
    梦境里,搬家的准备已经就绪,架子上货车上都空空的。实际上,那些东西老早就被收拾起来了。    
    一回神,雄一出现了,手里拿着抹布,在后面帮我擦着地板。我像看到了救星。    
    “休息一下,喝点茶吧。”    
    我对他说。屋子空荡荡的,声音听来格外响亮,给人无限空旷之感。    
    “好。”雄一抬起头。    
    别人家的地板,而且又要搬走了的,用不着那么大汗淋漓地擦吧……我想。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这样做。    
    “这就是你们家的厨房啊!”他坐在铺在地板上的坐垫上,一边喝着我端来的茶——茶杯都收起来了,所以只好用玻璃杯代替——一边说着,“挺不错的呢。”    
    “是啊。”我则是两手捧着饭碗,像举行茶道时那样喝着茶。    
    房间里鸦雀无声,就像是在玻璃柜里一样。抬起头,墙壁上只剩下了挂钟留下的印痕。    
    “现在几点了?”我问他。    
    “半夜了吧。”    
    “你怎么知道?”    
    “外面黑乎乎的,又那么安静。”    
    “那我算是夜逃了。”我说。    
    “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雄一说,“你是打算也从我家搬出去吧?不要走啊。”    
    听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我诧异地望向他。    
    “你是不是认为我也和惠理子一样,都是任性而为的人?我把你叫到我们家里来,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决定的。你奶奶一直都很担心你,再说,最能明白你心情的,恐怕也要算是我了。不过,我知道,你要是振作起来,真正振作起来之后,即便我们拦着,你也会走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没有亲人可以去向他倾诉苦闷,所以我才代为照顾你。我妈赚来的闲钱,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不是来买榨汁机的。”他笑了。    
    “好好用这些钱吧,不要着急。”他就像劝说杀人犯自首那样,充满着诚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淡淡地一句一句说着。    
    我点了点头。    
    “……好了,继续来擦地板吧。”他又说。    
    我端起要洗的杯子站起身。    
    洗杯子的时候,水声中听到他口中哼唱——    
    将小舟轻泊岬角边    
    莫打碎沉睡的月影    
    “那首歌我也知道。叫什么?我很喜欢呢。谁唱的来着?”我问。    
    “那个,菊池桃子。一听就忘不了啊。”雄一笑着。    
    “没错没错!”    
    我擦着水槽,雄一擦着地板,两人合着继续唱起来。在深夜静悄悄的厨房里,歌声分外清亮,很开心。    
    “我特别喜欢这段。”我唱起了第二段的开头部分——    
    遥远的  灯塔    
    旋转的  灯光    
    仿佛透过密林    
    射进两人的夜晚    
    我们两人笑闹着,大声反复唱起来——    
    遥远的  灯塔    
    旋转的  灯光    
    仿佛透过密林    
    射进两人的夜晚    
    突然,我脱口而出:“嘘,小点儿声,隔壁睡着的奶奶会醒的。”说完,我就后悔了。    
    雄一的吃惊程度似乎比我更甚,背对着我擦地板的手完全停住了,他转过脸,稍嫌困惑地望着我。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傻笑着掩饰。    
    眼前这个惠理子悉心养育的孩子,在这一瞬间,霎时间变成了一位王子,他对我说:“收拾完这里,回去的时候,去公园的小摊上吃碗拉面吧。”    
    就在这时候,梦醒了。    
    我是在半夜里田边家的沙发上……不应该睡这么早的,不太习惯。真是个奇怪的梦……我这样想着,起身去厨房喝水。心里感觉冷飕飕的。他妈妈还没回来。已经两点了。    
    梦境还历历在目。听着溅在不锈钢水槽上的水声,我呆呆地想,是不是索性把水槽擦了?    
    孤独的夜半,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耳朵深处可以听到星星划过夜空的声音。一杯水悄然沁入干涸的心中。有些寒意,拖鞋里光着的脚在颤抖着。    
    “晚上好。”雄一冷不防出现在身后,我被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我转过身。    
    “醒了,肚子有点儿饿,想煮碗拉面什么的……”    
    和梦中截然不同,现实里的雄一睡眼惺忪,肿着脸,嘴里嘟嘟囔囔。我的脸也是哭得肿得难看。    
    “我给你做。你坐会儿,在我的沙发上。”    
    “噢,你的沙发。”说着,他晃晃悠悠走过去坐下。    
    不大的房间里,一盏小灯浮现在黑暗中,借着灯光,我打开冰箱,拿出蔬菜切起来,在我喜欢的厨房里——咦,拉面?这么巧?想到这,我依旧背对着雄一,半开玩笑地说:“梦里你也说吃拉面呢。”    
    没有一点反应。是不是睡着了?回过头,却见雄一大惊失色,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不、不会吧?”我说。    
    只听他问:“你,以前家里的地板,是黄绿色的吗?”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之后他又接上一句,“啊,这可不是猜谜语。”    
    虽然觉得怪异,我还是接受了事实,对他说:“谢谢你刚才帮我擦地板。”大概女性更容易接受这种事情吧。    
    “清醒了。”他似乎为自己的反应迟钝有些懊恼,笑着说,“这回可别用玻璃杯泡茶了。”    
    “你自己泡去。”    
    “对了。用榨汁机榨果汁吧!你要吗?”他问我。    
    “嗯。”    
    雄一从冰箱里拿出葡萄柚,又兴冲冲地从盒子里抱出了榨汁机。    
    我一边听着深夜的厨房里轰隆隆榨果汁的响声,一边煮着拉面。    
    这想来似乎是那么不同寻常,又似乎平淡无奇;像是奇迹,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不管如何,我要把这份一旦化作语言便会消失的淡淡的感动收藏在心中。未来还很漫长。在无数个周而复始地来临的黑夜与白昼中,现在的这一刻也或许会在不知何时进入我的梦境之中。    
    “做女人也很辛苦啊。”一天傍晚,惠理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正在看杂志,不知她要说什么,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雄一那美丽的母亲,正趁着上班前的片刻空隙,给窗边的植物浇水。    
    “美影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所以突然想对你说。我也是在抚养雄一的时候,渐渐领悟到的。那时候真的吃了好多好多苦。一个人要想真正自立,最好去弄点儿什么东西养养。比如抚养孩子啦,种盆花啦。在这过程中才会看清自己能力的极限,然后才能有所作为。”她如歌唱般讲述着自己的人生哲学。    
    “你确实很不容易啊。”我感叹道。    
    她又继续说道:“不过,人在生命的历程中,不彻底绝望一次,就不会懂得什么是自己最不能割舍的,就不会明白真正的快乐是什么,结果整天浑浑噩噩。我应该算幸运的了。”    
    她头上披肩的长发微微颤动着。    
    是啊。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前途艰险令人不愿正视……人有哪天不这样觉得啊。甚至连爱,也不能拯救一切。然而尽管如此,这个人还是挺立在这里,在黄昏夕阳的包裹中,用她纤细的手浇灌着花草。透过那透明的水流,炫目而甜美的光仿佛折射出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我明白。”我说。    
    “我就喜欢美影你那么直率的性格,抚养你长大的你祖母也一定是个好人。”他母亲说。    
    “是的,我很骄傲有她这样的祖母。”我笑了。    
    “真不错啊。”她背对着我笑着。    
    即使这里,我也不可能一直久住下去——我把目光移回杂志,心里想。这虽然令人难过得有点头晕,但却是必然的。    
    不知何时,我会在某些不同的地方怀念这里吧?    
    又或许,不知何时我还会再次站在同一间厨房?    
    可是现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