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第六卷)-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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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待多罗先生。特使随之告辞,离开时博得在场所有人一片掌声。这是效力宫中的传教士们为一个外国人谋得的一次奇迹般的接待。不少人甚至窃窃私语:一个伟大帝国的储君如此不拘礼节,简直有失身份。
确实,这是上帝本身打动了皇帝的心,使他善待多罗先生;不过可以说北京的神父们为了使皇帝如此敬重教会,同样也做了许多工作。不信基督教的人们因此作好了准备,愿意信仰在异教国家宫廷中也备受尊敬的这种宗教了。但愿皇帝一如既往地以同样的礼遇对待主教先生!尽管在两个月中皇帝觉得受到了顶撞,但他并未拒绝宽宏大量地对待主教:宫廷始终免费为他提供食品,而且正是皇帝出资把他送回广州的。
第二款(关于宗教问题的争论)我们在这一款中仅限于说明,多罗先生抵京时曾向传教士们暗示,他认为罗马(教廷)已经下达了通谕,用以裁决令人不快且使其分裂的争论。传教士们请求主教大人使其了解通谕内容,甚至请他宣布通谕,同时保证:为了服从教会,他们可牺牲传教区的利益,直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教皇下令,他们甚至可以放弃中国。
有关这些争论的其他细节,我们就不谈了,因为我们自行规定必须尊重教皇命令,而历代教皇皆禁止谈论此事——无论直接或间接谈论均属禁止之列,而且下令绝对服从他们。
第三款(主教大人在北京宫廷几次谈判中的行为方式)1705年12月25日,皇帝派人询问主教出使目的。皇帝对其帝国中发生的一切均洞若观火,他不会不知道我们不和的缘由。因此,当看到教廷特使到来时,他很容易想像这无非是为欧洲传教士们重新言归于好。于是,他派员告诉特使,远涉重洋6000法里,势必负有重要使命,他有必要了解这一点。主教答道,他来中国只想代表教皇感谢皇帝陛下,因为陛下很乐意保护基督教和传教士。主教先生本可以把出使的真正目的说得更清楚些,但沙国安和阿比亚尼(Appiani)先生阻止了他。最后,他决定让皇帝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不过要秘密地、通过官员们的渠道让皇帝知道。12月26日,他把一份用意大利文写的致皇帝的陈情表交于几位官员之手,随之在一次秘密会谈中又向他们表示,他前来是要视察北京的神父们。当天晚上,我们从主教本人处获悉,皇帝曾向主教阁下担保,在宫中效力的神父们品行端方,因此只准他去视察分散于外省的神父。这一切发生于特使呈上的意大利文陈情表译成中文之前。我们很快就会谈到这份陈情表的。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三部分安多神父寄往欧洲的备忘录(3)
12月27日,官员们告诉主教阁下事情办结了。“事情办结了”一语令特使大喜过望,他以为皇帝允准了陈情表中提出的一切。基利亚尼(Kiliani)和其他神父觉得应该对他这股高兴劲儿稍稍泼点冷水,于是告诉他,中国人这种说法仅表示事情正在办理。他们还让他明白,既然陈情表尚未中译,皇帝很难这么快答应他一切请求。下面是译自意大利文的这份陈情表的原话:
遵照皇帝陛下旨意,我愿禀报陛下:教皇陛下虔诚地希望陛下灵魂得享永福,并热切希望与陛下的宫廷永远保持联系,且随时获悉陛下本人的消息;教皇陛下愿把一切事情告诉陛下,尤其要把一切能使陛下高兴的事通报于您。为此,教皇陛下希望派驻一人于此,此人应十分贤明、廉正且精通教理,其身份是所有欧洲传教士之总会长(Supérieur général),他既要满足教皇陛下和皇帝陛下的意愿,又要确保传教会的良好管理——至今为止,陛下以其保护、儆戒和仁慈的忠告已经为这个传教会带来了巨大的荣誉。
皇帝急于读到这份陈情表,因此,当满文翻译仅及内容的一半时就命人进呈御览了。读罢全文后他说道:“这只是些无谓的要求,难道主教没有别的事要在这里谈了吗?”廷臣们对皇帝的洞察力都深为惊讶。
12月28日,官员们转告主教,皇帝认为这位总会长应是宫廷熟悉之人,他至少应在宫中呆过十年且熟知宫中规矩。官员们还以十分恰当的理由论证了君主这一意见。这一消息对主教不啻晴天霹雳。他神情暴躁激动(我们很希望将此归咎于他的疾病)地大声说道,人们昨天全答应了他,今天却又全部拒绝了,一定是皇帝通过某种渠道接受了新的影响。徐日升神父预见到这种激动会有何种后果,因此谦恭地请主教先生别说任何会使皇帝伤心的话,因为说到底,君主昨天未许诺过任何东西,所以今天也就什么也没有拒绝,他只是提出条件以便实施主教的请求而已。主教对徐日升神父的见解感到不快,便接口道,他说话时不希望被人打断,还说他希望自己刚才的话被译出来报告皇帝。见此情形,张诚和徐日升神父决定沉默,尽管他们知道主教这番话将带来不良后果。于是,阿比亚尼先生给官员们写下了(主教的)书面答复。官员们一看这份答复,脸上便露出了愤怒和痛苦,他们大声说我们对其主子、对举世最伟大的这位君主缺乏尊敬,还埋怨道,指责君主朝令夕改便是指责他性格轻率。为了更尽情地宣泄对我们的怨气,他们退到了另一间屋子。这时,单独与主教先生呆在一起的徐日升和张诚神父适度地向他指出,在这个宫廷中需要一种更适当的谈判方式。闻听此言,主教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怒斥徐日升神父,轻蔑地说他三十年来从事的不过是皇帝身边卑贱的手艺人职业。他强迫徐日升神父发誓说实话,最后又让自己的助理对他进行审查。徐日升神父漠然置之,正当他打算辩解时,助理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别处。皇帝打猎时就从一名太监那里获悉了主教先生处所发生的一切;当天晚上,他令阿比亚尼先生写了一份对教皇特使的申斥。首次谈判即告流产。
12月29日,皇帝朗声告之于朝臣:我们这位欧洲新来者以为宫中那些先前到达的欧洲人谋取了他在陈情表中所说的那个新职位,他完全弄错了,因为这种职位在我们这里一则既无品级又无特权,二则它对他们将是一种重负。罗马人必定会把在京谈判效果不好的责任归咎于他们的代理人。朕了解先前到达的这些欧洲人,确信他们中无人愿承担这一重负。朕也不认为他们中会有何人出任该职。与此同时,皇帝命令我们就传教会总会长问题上发生的一切向主教助理提出申明。我们以此申明表示:1。我们未以任何方式阻碍皇帝给予主教先生所希望的一切;2。即使皇帝迫使我们接受在华所有传教士总会长一职,我们也会拒绝——哪怕因此遭到最严厉的惩罚也在所不惜。主教以教皇特使全套礼仪接受了这份申明,我们所有人都跪在他面前。他先听我们朗读申明,随后说道,他确信我们中某些人或至少某个人破坏了他与皇帝的谈判,他要我们注意千万别与教皇及教会的旨意作梗,还说他的计划是建立罗马教廷与北京宫廷间良好的联系以推进传教。我们聆听了主教这番话后默默退了出来。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三部分安多神父寄往欧洲的备忘录(4)
第二次谈判是首次谈判的继续。张诚和徐日升神父从主教先生处听说教皇希望在北京派驻一人,作为(罗马和北京)两宫廷间的中间人。他们决定向皇帝谈这件事,希望君主觉得,与整个传教会总会长相比,在京接纳(罗马)一名代理人的困难或许要小一些。他们请总管太监给皇帝传话。次日,陛下在一次召见中向主教先生本人谈了此事。事实上,主教12月31日觐见皇帝时就提出了在京派驻教皇代表的建议,以便把罗马的书信送交皇帝并把北京宫廷的书信寄往罗马。皇帝答曰此事甚易,可委托他宫中先前来华的某个欧洲人办理。主教辩驳道,这个人最好是罗马教廷熟知的心腹之士而且应通晓教廷的行为特征和办事方式。皇帝道:“您所说的心腹之士是指什么呢?我们在中国是不会这么说的。在朕看来,凡朕臣民皆朕心腹之士,因此朕相信他们所有人的忠诚。朕宫中有三个不同等级的官员为朕办事,朕不管让其中某人执行朕的旨意,有谁敢抗旨不遵呢?若朕答应你们委派一位您所希望的代表,这个初来乍到者能明白朕的意思并让别人明白他的意思吗?于是必须有人翻译;而一用翻译,怀疑和不信任便产生了——正如我们今天的情况一样。”主教表示他心目中有个很用功的人,此人将夜以继日地学习中文。但皇帝拒绝接受,事情也就没了下文。
主教先生的第三次谈判并不更走运些。多罗先生很看重宫廷给他的高规格礼遇,为此仍心存希望,他忘了刚刚遭遇的两次拒绝。因此,他致信一位名叫KanKama的官员,称有秘密事宜请其转告皇帝。KanKama来到主教先生住地,从其嘴里得知他想自行出资在京买一所房子,现就等获得宫廷准许了。KanKama常听皇帝说起主教对宫中原有之欧洲人似乎心存芥蒂,于是,为进行试探,这位机敏的官员称此事不难办成;随后,他问主教为何不通过神父们的渠道来获得他所希望的恩典。接着又问他是否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们以及对他们中谁最怀疑。精明的鞑靼人欺骗了罗马人:他从后者那里探明了其产生怀疑的真正的或错误的缘由以及被他怀疑者的名字,随之把一切禀报了皇帝。然而KanKama又一直使主教先生心存希望,以为他一有合适机会便会在皇帝面前为他请求的。最后,(1706年)2月4日,KanKama对主教说道:“您想在北京买一所房子,对皇帝来说,准许您买房或赐给您一所房子都是轻而易举之事(KanKama这样说是与皇帝合计过的),您看到了皇帝为神父们所做的一切,如果您通过他们的机构提出您希望的要求,圣上准备为您做同样的事。因此,望您表现出和解团结的精神,与原本就在京的欧洲人联合起来和谐共事,他们是惟一在皇帝跟前说您好话的人。若不是他们为您作了有利的证明,这里有谁会承认您在欧洲是位大人物呢?您要知道他们在此地颇有声望,只有依靠他们您才能成功。”主教先生感谢这位官员的忠告。次日,他约请了闵明我、张诚、安多和徐日升神父。皇帝得知主教见了这几位神父,便令后者向他报告与主教大人的谈话。神父们已经在指望皇帝会恩准他们将为主教先生所提的请求了。然而,皇帝已从KanKama处了解了一切,他告诉神父们他不想通过他们来满足主教的要求。他接着道:“主教以为朕会讨好教皇以便使朕名扬全欧,但朕如何知道他会让哪些人去住这所房子呢?没人告诉朕居住这所房子的将是哪个国家、哪个修会的人。”陛下继续道:“主教说过,他打算让其居住这所房子的人,他们的生平与早就在这里的欧洲人是不同的。但此举将导致严重后果。凡与朕宫中神父们不属同一修会的人,朕都要给他们提供房屋吗?这是不合适的,而且可能成为紊乱或至少是不和的缘由;〖=Z(〗462〖=〗因为说到底,朕喜欢一致。”KanKama冒昧说道,若这所房子供各修会公用,圣上或许会给予一所新房子。皇帝辩驳道:“此计不妥”;说罢便让神父们退下。我们离开后,陛下对廷臣们道:“尔等看不出主教是如何逐步退到向朕要一所北京的
房子的吗?他起初想设一名各传教会的总会长,随之降格以求,要派一名代表置于罗马教廷与朕之间,最后则想要一所北京的房子,而此举旨在得寸进尺:得到房子后再要求派驻代表,派了代表后再要求设总会长。”总之,皇帝向耶稣会士们宣布,日后不准他们坚持这一要求。神父们为此很是痛苦。君主好心地派人告诉他们,他们仍可申请这所房子,不过他是不会给的。主教通过别人而不是通过神父们知道了谈判未果的消息,他为此痛苦并对耶稣会士产生了强烈怀疑。
主教的第四件事情是关于皇帝向教皇送礼事宜。对他来说此事同样不顺。陛下曾准他选派一人押运礼品并将其呈送教皇。多罗先生挑选了他的助理沙国安先生。须陪送沙国安先生赴广州港的官员奏禀陛下,由于他听不懂沙国安先生的话,而后者也无法让人明白其意思,因此最好能派某位神父担任翻译。皇帝则做了额外之事:他认为由他委派使者运送礼品要比由多罗先生的侍从押运并呈送礼品更为体面,因此,他把目光投向了宫中神父并钦命白晋神父以他的名义前往罗马。礼品送到主教先生处后,人们便委托白晋神父和沙国安先生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