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第六卷)-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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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入了基督教,人们才能归还欠上帝的东西并拯救自己的灵魂。官员又让人打第三个人,随之将其统统重新送回牢房。
如果首次审讯便可决定基督徒们的命运,那中国就会像其他地方一样产生自己的殉教者了;然而无法想像人们会耍弄多少阴谋诡计来欺骗和动摇他们。中国人在这方面拥有超乎寻常的技巧。不管以多大代价,官员必须占上风,因为这事关他们的体面,他们是决不让步的。
当霸州官员获悉手下人通过诡计已成功地欺骗了数名新信徒时,便令他们全部到庭第二次接受审问。苏·玛蒂亚斯再次被掌嘴和打板子(pants),其他所有基督徒也挨了打。于是,官员道:“把他们重新带回牢房并让他们签字画押。”有些人说道:“我们从命。”另一些人则沉默不语。为了使人听不到可能提出抗议者的声音,衙役们弄出了许多噪音并将他们推出了大堂。同样的事情大概在Sintchanghien也发生了,这是离霸州不远的一个小地方,但属另一个县。十一名基督徒在上刑时显得很顽强,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向歪理和不得体的怜悯让步了。
我绝非鼓吹神奇之事,但真实的事是应当说的。霸州就发生了两件奇特的事。
苏·玛蒂亚斯经受了“夹棍”刑后动了动身子准备站起来。衙役们笑了;其中两人走到他跟前准备把他抬走,同时对他道:“等一等,你休想动!一百天之内你都不能动弹。”苏·玛蒂亚斯克制着自己,听任他们去说,随之独自站立起来,既不觉得疼痛,也不要人搀扶便回到了牢房,在牢房里马上为其他囚犯准备吃的东西。十天后,他步行到了北京。基督徒们向我们讲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以及他们亲眼目睹的一切。我试图解释这件奇事。我想可能官员只想吓唬他一下,因此,当人们在另一端夹紧木板以便挤压他的脚和小腿时,在一端连接木板的绳子却相应松开了。方守义(Dollières)神父很想弄清此事。当他单独与苏·玛蒂亚斯在房间里时,他让他脱下长袜,亲眼看到他脚踝骨上下有因血液外渗形成的大块黑斑;苏·玛蒂亚斯把手放在上面磨擦却丝毫不觉得疼痛。脚踝骨未受损伤,因为有人在木板上放置脚踝骨的部位挖了个洞,若没有这个洞,受这种刑罚的人在余生中就无法走路了。尽管如此,苏·玛蒂亚斯依然坚持自己的信仰,人们甚至不敢拿出弃教保证书让他签字。
周玛窦(TcheouMateou)就没那么幸运,也没那么忠贞了;尽管他承认上帝赐予了他一种他尚未体验够的恩典。以下便是我听他讲述的关于他自己的事。方守义神父当时在场。周玛窦说道:“官员问我是不是基督徒,我答道,是的;他问我圣名,我说叫‘玛窦’;他命我改掉这个名字,我说这不可能。他马上叫人把镣铐放在我面前的地上,有人褪下了我的长袜并要我跪下。起初我感到很痛,便作了这个简短的祈祷:‘我的上帝,可怜我、支持我吧。’疼痛当即止住了。人们让我在镣铐上跪了约一个小时,我从容不迫地应对着一切。官员让人在我腿上压了一块板,并令两个人站在板上,以便把我的腿更紧地挤压在镣铐上;但一切都无济于事。然后,他们让我伸开双臂作十字状,有人从背后把我双臂绑在一根长五六法尺的粗棍子上,两个人奉命摁着这根棍子把我用力往下压。所有这些均属徒劳,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而且被这样折腾了一小时后当我站起来时并不疼痛:我为保全了自己的信仰而高兴。然而他们在牢房中却让我晕头转向了,我不幸背弃了信仰,我是来赎罪的。”
我不禁对他说道:“不幸的人,你说的这些话谴责了你。怎么?在你最初的斗争中给了你如此有力支持的主难道还不能支持你经受其他斗争吗?在得到它如此巨大的恩典后你该这么快就忘记它、背弃它吗?”他答道:“我心里并未背弃它,我是在牢房中昏了头。”
周玛窦是个善良人,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他曾不幸堕落过,但我不认为在这件事情上他存心骗我们。此外,在讲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时,他似乎并未意识到上帝给过他的特殊恩典。他脸上露着羞愧,有一种人们可在《殉教者言行录》中的背教者们脸上看到的神情,它与耶稣基督勇敢的精修圣人们的神情大相径庭。我们接受了他的赎罪。
此类迫害总是由白莲教这个可悲的宗派或是其某个分支所引起的。霸州这次迫害便是在陕西省出现的一件麻烦事之后发生的;这件麻烦事出现于离该省首府西安府几天路程的地方,离我们这里指北京。——中译注约300法里。此事被写进了邸报(gazette),下面是其摘要:
“臣,陕西总督勒尔谨(CulKin)按1773—1781年陕甘总督为勒尔谨,此法文拼写有误。——中译注,向陛下恭呈此奏章。臣以600里加急寄出(每天走60法里的一种急件)。事情涉及Hotcheou一个有害的宗派。有人告知臣这个宗派正在集会并在背诵某种经文,地方官派弓箭手去制止混乱局面,但派出人员受到了粗暴对待。臣觉得事关重大,遂亲赴Hotcheou并令武官们率众多兵士由不同道路同时前往该地。这一谨慎之举是必要的。叛乱的宗派信徒有两千余人,装备精良。农历十一月十三日(1777年12月12日),我们到了望得见Hotcheou的地方。叛乱者摆开了作战队形。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二部分一位在华传教士的信(2)
其首领Ouangfouling两侧有两名狂热的女子,她们披头散发,一手持出鞘之剑,另一手拿着令旗。她们乞灵于歹毒的鬼魅并正在作可怕的诅咒。我们用火枪多次对着叛乱者齐射,他们疯狂地战斗。最后,我们举着军刀向他们猛扑过去。战斗延续了五个小时,自下午3点直至8点。我们杀死他们一千五百人,余者成了俘虏。打扫战场时,臣发现他们的首领已被杀死躺在地上;他身穿一件大黑袍,胸前有一面镜子。他身边两名女子也在战斗中被杀死了;一名女子有一面白色令旗,另一女子是黑色令旗。臣命人砍下了这些罪魁祸首的首级,将其置于笼中示众。臣带着五百五十二名俘虏。百姓们兴高采烈。一位名叫杨华禄(Yanghoalou)的军官表现出众,他前额挨了一刀。臣向陛下恭呈此奏章,并期待着陛下旨意。”
皇帝立即下诏,简述了勒尔谨奏章中所言之事后,陛下补充道:“总督颇有头脑,堪受褒扬;军官和兵士们作战也很勇敢。朕意由各部评议该如何奖赏他们。至于作战骁勇、前额挨了一刀的杨华禄,着好生疗养伤口,一俟其康复,尔等应将其引见于朕,朕要见他并亲自予以奖赏。若他因伤死去,亦应报知于朕,朕将降旨向他致以军礼,这是人们给战斗中死去的人的荣誉。手持武器被擒之人则应予以审判并依律严惩。钦此,谨遵为要。”
陕西总督在侦讯叛乱的宗派时获悉,相当数量的基督徒于上年圣诞节曾经集会而且一起祈祷了大半夜。他知道圣诞节是基督教重大节日之一,众基督徒(当年)可能还要集会庆祝。事情果然发生了。圣诞节前一天的傍晚时分,毫不疑心任何事情的基督徒们相当公开地来到了住房宽敞的一个新信徒家中。等夜已较深时,他们开始祈祷,即有点像我们在欧洲唱晚祷那样唱了起来。突然,整幢房屋被士兵们围了起来。二十八名基督徒(甚至还有那些好奇地前来观看基督徒们是如何祈祷的非基督徒)都被带走并送往离他们仅10至12法里的西安府。在那里,总督用所有时间审查他们,但他白费了力气:无论从他们教义还是从他们品行中,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在他两个月后就此向皇帝所作的汇报中,他承认他们的祈祷不同于叛乱宗派的祈祷,基督徒们只是追求真正的幸福而且努力通过正当的生活获得这种幸福。他多次承认(基督教)这一性质;然而,作为一个十足的异教徒,这不妨碍他作出了如下结论:鉴于基督教是旁门左道,因此必须用板子和枷锁惩治其信奉者。至于吸引了多人入教的赵庆正(TchaoKintcheng)以及被他点了名的另一位基督徒,鉴于他们冥顽不化、不可救药,因此须予以流放。
我们直至1778年3月中旬才得到这份指控。起初,钦天监监正及与他一样是前耶稣会士1773年,教皇克莱芒十四世解散了耶稣会。耶稣会在1778年作为一个组织已不存在,所以此处称“前耶稣会士”。——中译注的他的同道们发觉有些异常:官员中平素对他们最友好的那些人开始冷淡和疏远他们;这使他们向刑部(tsingpou)的朋友们打听是否发生了什么新的反宗教的事情。于是,有人把(陕西)总督的诉状交给了他们。
所有重要的起诉状首先要奏报皇帝。皇帝(在陕西总督的诉状上)批了四个字:“该部议奏。”(kaipouytseou)刑部须在月内向皇帝汇报。皇帝有时会减轻判决;更多的时候则仅以如下几个字完全批准判决:“朕知道了,同意。”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月底。没有丝毫消息透露出来。我们问刑部官员,他们装聋作哑。直到两个月后我才从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刘(Lieou)姓太监那里得知了这件事情。这名太监当时有病,因此曾请求回家治疗。病情好转后,他回宫重操旧业。一名高级别的太监对他道:“你曾为陕西的事情感到害怕,放心吧,皇帝下了一道非常有利的圣旨,我亲眼见过这道圣旨,真是再好不过了。”但他并未明确说皇帝的批复对哪方面有利,信基督教的太监也没敢问。看样子希望人们通过官方渠道(获取信息)的刑部(hingpou同是刑部,法文原文中前面拼写为“tsingpou”。——中译注)对此并不怎么满意。不管怎样,刑部什么也没有说,而且邸报上对此也一字未提。
今年初这里发生的一件事是(官方)严厉举措的一个可怕例证。这不大符合我们的习俗,但因它能让人了解鞑靼人和中国(汉)人的习俗,我便就此说两句引自《邸报》上的话。
江西有个名叫王锡侯(Ouangsiheou)的文人在家乡过着哲学家的生活,他远离宫廷,不担任官职,仅以思考和写作自娱。为润色其著作并使之在某些文人中流行,他使这些作品充斥着应受指摘的观念。他六十岁时,其作品给他带来了某种名声。他有个仇人,更确切地说是个嫉妒者,后者告发了他。王锡侯立即被捕,一支人数众多的押送队把他押解到了北京刑部。他是农历十一月廿三日(1777年12月22日)到刑部的。亲王、大臣及高级官员们会同帝国九卿(neuf grands tribunaux de l′Empire)奉旨在那里会审他。下面是他们预审的结果及向皇帝汇报的简要内容:
臣等皇族成员、封爵大臣及高级官员们奉陛下敕令会同帝国九卿审判文人王锡侯。臣等首先命人展示了在他家中扣押的所有书籍;书有十种,臣等非常仔细严格地进行了审查。
臣等注意到:一、他竟敢改动《康熙字典》,将其删成了一个节本,而且于其中某些地方竟敢反驳这部如此应受尊重、如此正确可靠的辞书。二、在其节本卷首序言中,他居然放肆地写上了孔子、陛下显赫的先祖和陛下本人的名讳,臣等见了惊恐万分。此等冒失轻率有失恭敬的做法令臣等战栗。三、在其家谱中,他写了他是经由周(Tcheou)朝传下来的黄帝(Hoangti)的后裔。四、他在诗文中使用应受指摘的词语,再次暗示他这个所谓的血统。看来他在这方面居心叵测。
臣等传讯了王锡侯以便批驳这些不法行为。
问他为何胆敢改动《康熙字典》;他答道,这部字典卷帙浩繁,不方便,我编了其节本,价格低廉,又便于使用。
问他为何在其节本序言中放肆地写了孔子、陛下显赫的先祖和陛下本人的名讳;他答道,是为了让读这个节本的年轻人知道这些名讳,以免他们不留神而有使用它们的危险,何况我本人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此在重印该字典(节本)时已注意删除不妥之处。
臣等反驳道,列位皇帝和孔子的名讳是全国皆知的;他则声称他本人就有很长时间不知道,直到约三十岁时在文人们为取得学衔而做作文的大堂中才首次见到它指应当避讳的列位皇帝及孔子的名讳。举子们考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