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7-黄集伟语词笔记之五-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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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燃烧的岁月》已经很好,但不可以,蛋糕还要大,续集和前传非拍不可;九丹已是名人,但不可以,还没拿诺奖,还没成为主旋律,所以“乌鸦”之后有“凤凰”,“凤凰”之后有“喜鹊”,写出一个“百鸟园”与你何干……甚至就连王小丫主持的有奖竞猜也已被“普及”到了空中客车乃至特色餐厅:你知道一流小姐、二手男人、三种婚姻、四大发明或五大傻吗?回答正确——你要的油焖大虾打八折……
如此这般,不用很久,该干什么不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的专干什么,文化生态的混乱也便不难想见——直至有一天,特色餐厅不仅附设“开心词典”问答、同时兼办“褚琴革命遗物展”、“F4浪漫遗物展”,那么,我们能去哪里享受正宗“麻婆豆腐”?
《习惯性八卦》 第二部分可以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弹钢琴
可以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弹钢琴
(某化妆品的一句广告口号)
林忆莲大大方方:“可以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弹钢琴”……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依次腾挪中指、食指、小拇指……我马上换了频道。
这类广告的目标人群不是我。当然,也不是我儿子他们。我老婆总喜欢将我的一脸沧桑
与她宝贝儿子的满脸天真相提并论。关于我那张朴素老脸,她多有振聋发聩之语。“不用看,随便一摸已是历尽沧桑”……这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句。
我换掉频道、掉头而去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于,面对如此广告,我不过“陪衬”而已。我其实并不介意“铿锵玫瑰”葱白手指骄傲地舞动。我所抱怨的,其实岁月无情。
如你所知,在这世界上,大多数糟糕事儿,均为好心人所为。比如,那些格外喜好“垂直玻璃帷幕”的建筑师,其童年时代多半暗淡,因此他们才会与矮个子的建筑师最喜欢建造摩天大楼一样,将那些以“光噪音”为特色的大屏幕玻璃当作自我青春遗憾的一种超值补偿一用再用!他们哪里知道,对我这样的老年青光眼患者来说,那无穷无尽灿烂“光噪音”反射出来的无限光明,其实已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们不知道,宽于待人,严于律己,已成为我这类老年青光眼患者当下最重要的生活准则,否则,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怎么混下去?于是,有关我的生活现状,每当遭遇审贼般的盘问,我最狡黠的回答就是:我现在每天都在给各种各样的“户主”做“钟点工”——或为其清洁厨卫,或为其炮制晚餐,或陪其独生女下围棋,或将某隐瞒税率的额外收入计入其小金库账本……
对我而言,如此“定位”可谓一举多得、一石多鸟,它既可保存我可怜、脆弱的骄傲,又能恰当地展现我的由来已久谦卑谨慎、夹着尾巴做人、不是装傻是真傻之“作揖原则”……我很满意。
某日如厕,翻看被某君遗弃厕畔的都市小报——不知怎么,那三个小小五号铅字忽就跳进我的眼中:钟点驴。对比文前我之殚精竭虑、我之诡计多端、我之得意洋洋,不难想见那三个“黑五”带给我怎样的沮丧与悲凉。“小时工”已是我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底线,忽然之间,“工”一变为“驴”,“下岗大哥”一变为“杂种牲畜”……悲哀吧。
冷静。我握紧拳头,不断告诫自己。如此克制的结果是,我发现,我的郁闷一变而为喜悦。其实,就语词创造的别具一格而言,“钟点驴”比“钟点工”既更传神,也更犀利。当“小时工”、“钟点工”被变种、改造、升级为“钟点驴”,它不仅包含着对这一边缘化生存状态更确切、更残酷的描述,同时也创造出一种更透彻、更勇敢的自嘲——如今从入住高尚社区“成功人士”,到为上市倾家荡产的“CEO”,不都在将自己精挑细选的“钟点工”有意无意逼成“钟点驴”?
《习惯性八卦》 第二部分没人去仰慕,那我就继续忙碌
没人去仰慕,那我就继续忙碌
(王菲《笑忘书》中的一句歌词)
“红楼梦”后来成为“红学”,“钱锺书”后来成为“钱学”,其实都是没想到的事儿。钱锺书本人未必赞成这样,但“不赞成”不管用,“钱学”依旧。
不过,即或是在我们这样一个刚刚起步的商业社会里,“钱学”、“红学”再热,充其
量也不过是边缘中的热,能不断香火就已不错——宛如那些爱情归零冷战经年的夫妻档,没散伙,烧高香吧。
当然,商业社会并非一定抵制“红学”、“钱学”不可——你以为只要房子车子妻子儿子票子位子俱全,外加点闲暇,偶尔到钱柜去彻夜卡拉OK,那些搬进经济适用房的张大民们已然心满意足?没那么简单。近年间,批判“春晚”与批判“老谋”相继成为“专业”,正是小小证明……仔细想来,大众文化生活里被点缀上些许准学术、伪学术,也不算坏?“春晚”年年都办,年年挨骂——操办的人赚操办的钱,开骂的人赚开骂的钱,那情形正如俗话所说:鸡不撒尿,自有便处。而国师张艺谋也是每拍一部片子,都引发大面积争议。如此说来,那些前赴后继娱乐记者的饭碗,至少有一部分捏在老谋子手里。假使某日张艺谋果真解甲归田,那些专打盯人战术且负责看守张导的娱记该去哪儿喝西北风?
所以,“英雄”乃至“埋伏”引发无穷混战,老百姓们不仅已很难明白谁是谁非,而且,“南昌起义第一枪”到底何人打响,更是丈二和尚。在那场暴风骤雨般“批张之役”中,我本人最欣赏的是两男一女的绝妙“枪法”:两男为王小山和冯唐,一女为崔卫平……都是我仰慕的思想快手。
王小山说:“用这样的东西‘进军奥斯卡’,太过儿戏了点——除非美国人认为这是一部反恐片”;冯唐说:“如果才尽了,本着对自己名声负责的态度,应该选择沉默。在这点上,我崇敬曹禺和王朔”;崔卫平说:“《英雄》中的‘天下’,仅仅是‘寡人’的天下,是‘一个人’的天下,这是地地道道的独裁暴君的思想。我的一个写小说的朋友看了说,‘这是献给萨达姆和金正日的影片’”……
在我看来,如此“准学术”探讨、剖析,有助于媒体与大众、大众与生产商、生产商与媒体间的多方沟通之外,也再次证明了我由来已久的那个判断:比燕舞莺歌眉眼流波更性感的,是思想。
我开始并未留意《英雄》主题歌歌词作者为林夕——重读《英雄》歌词,我发现它其实与张导钦定的“英雄”主题背道而驰。歌词中写道:“我们等了一个又一个英雄/看谁在最后成功/染红了谁天空/成全了谁的梦/只是为了叫千万人鞠躬”……很多林夕扇子这一回再次发现:林夕思想之尖苛,远高于其文采之烂漫。
我是林夕的崇拜者。他的很多歌词中有一种匍匐于粗糙地面的质感,我喜欢。他在王菲的《笑忘书》里写:“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庆祝/没想到答案,就不要寻找题目/没有退路,那我也不要散步/没人去仰慕,那我就继续忙碌”……可同时,林夕也没忘提示乃至于告诫百姓。在《英雄》歌词另一段,他写:“看谁看懂想谁想通/谁都忘记了宽容/只想着自己的英勇/谁提着灯笼看左看右/都有他苦衷/坚持执迷顽固说到底/每个人只为自己效忠”……
其中,尤其“看谁看懂,想谁想通”一句,尤其令人过目难忘,不唱只念,手心忽就冰凉……因为什么呢?还得想一想。
《习惯性八卦》 第二部分没有朋友,只赢得尊敬
没有朋友,只赢得尊敬
(戴维斯讣闻中的一句话)
专家说,我们正在从一个“熟人社会”走向一个“陌生人社会”。“熟人社会”是什么社会?“陌生人社会”又是什么社会?
我相信,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的疑问,它说明,作为概念,“熟人社会”、“陌生人社会
”虽已足够形象,可仍需要我们充填鲜活的私人经验。早很多年,一位记者以个人视角将如此种种说穿——他说,我们正在从一个情感社会走进一个商业社会,好比“渴望”里的刘慧芳左脚一迈,直接从四合院迈进“北京人在纽约”。
说到“陌生人社会”,美国法学家弗里德曼说:“当我们走在大街上,陌生人保护我们,如警察;或威胁我们,如罪犯。陌生人扑灭我们的火灾,陌生人教育我们的孩子,建筑我们的房子,用我们的钱投资。陌生人在收音机、电视或报纸上告诉我们世界上的新闻。当我们乘坐公共汽车、火车或飞机旅行,我们的生命便掌握在陌生人手中。如果我们得病进医院,陌生人切开我们的身体、清洗我们、护理我们、杀死我们或治愈我们。如果我们死了,陌生人将我们埋葬。”
可见,言情状物,简单有简单的好,复杂有复杂的妙。而无论复杂或简单,最需要警惕的,正是那些抽象空洞的熟词。一个见习期的小报“娱记”能写出“周杰伦的小白脸看上去有点儿冷”之类的句子,当算勉强及格,可其实,那个“冷”字已然过“热”。同样说“冷”,作家橡子的表述既陌生,也亲切。他说,横看竖看,怎么也觉得王菲脸上有孤儿的表情。稍加联想,不难想,王菲那样的“冷”冷得时尚而外,已是十足遥远。
那年九月,一个叫戴维斯的威尔士老头儿死了。为此,纽约时报、时代周刊、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海峡时报、美联社等专门为他刊发讣闻。他生前担任主编长达二十五年之久的《远东经济评论》刊发的讣闻里有句话,让人感慨:“在德雷克…戴维斯的领导下,《远东经济评论》没有朋友,只赢得尊敬”。
这个评语实在奇异。它意外提示我们,既然今天我们只有真敌人、绝无朋友,既然“我们燃烧着想要寻找一块坚固的地基与一个持久的最后据点,以期在这上面建立一座能上升到无穷的高塔。可是我们整个的基础破裂了,大地裂为深渊(帕斯卡尔语)”……那么,我们还有希望用有限的努力去赢得一点点尊敬?
《习惯性八卦》 第二部分每天在互联网上刷新自己的做爱记录
每天在互联网上刷新自己的做爱记录
(某网友的一个感慨)
果然,那家博客网站很快成为是非之地。在我看到的诸多酷评中,至少应包括下面两个:其一:不因美艳惊天下,但以淫荡动世人;其二:每天在互联网上刷新自己的做爱记录……所指何人,所说何事,如你所知。
英国居然会举办“撞车大赛”让我完全没想到。我的猜测是,这种比赛创意大概也只有伦敦的“周星驰”才想得出。其游戏规则无非横、冲、直、撞。那情形与在文前那家博客网站持续上演的是是非非好有一比。不同的是,很长时间以来,那家博客网站里的聒噪终于全无结果:得手或失手、观众或演员、喝彩师或搅屎棍,分不清,看不明,也是无所谓。甚至“注册用户”一夜激增成千上万究竟算输算赢,也是未知。
在MSN上挂着的时候我常无缘无故伤感起来。一位远在香港的朋友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黄先生要挺住啊!”……半年前,我烦他购买林振强先生的全部作品,他拖工。没想到半年后传来的,已是噩耗。九四九五那两年我几乎每周都看林的专栏,在我眼里,林是天才。他说的一句话我过目成诵,逢人必说:“美色当前,流口水是可以的,流鼻水就不必了。”
相比而言,在那家博客网站是是非非纷纷扰扰中口水、鼻水依次流完,继而还要流鼻血的,大有人在。这就有点儿不正常。毕竟如今已非性禁忌年代。且不说社区周边大小音像店性技巧、性体位、性心理大碟小碟散装套装从来热销、常销热火朝天,就算只想捞足“情感灰色收入”、终身“已婚,享受未婚待遇”,互联网上誓言永远“在线同居”,不也易如反掌?
可见“博客”引发“全国人民写日记”,美好而外,其实也是在拓展网络潜在的亚文化属性:它让历史并不悠久的互联网开始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食堂”。不过,即或如此,成千上万的网民同吃一道菜,还是有点不对劲。在互联网上,我们每人是“菜”,也是“食客”。自己啃光自己的胳膊大腿前肋后臀,倒还问题不大。可假使吞噬掉的先就是心、肝、肺等心腹要害,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