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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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接近了一座树林。柴哲已经割断了鹿筋索,藏好小铁翎箭,正小心地放松手上的绳圈。
马匹绕林右而走,前面的李玉山突然叫:“前面有可疑的人,备战!”
前面不远处,三个灰影徐徐从林中险贯出,像三个幽灵,举步从容,脚下轻如鸿毛,似乎是浮在雪上的靴子并不向下沉落。
“桀桀桀……”怪笑声划空而至,刺耳难听。
三个灰影一字排开,挡住去路,笑声发自中间的灰影,中气充沛,震耳欲聋。
李玉山跃下马背,迎上用番语问:“什么人拦路?说!”
中间的灰影止住笑声,用中原语音说:“小子,老夫听不懂番语。”
“咦!阁下是?……”李玉山用汉语讶然问。
“先别问我,老夫要问你。小子,你就是刚才过去的人,回来得好快哩!”
“你……”
“老夫算定你要回来的,所以在此等候。”
“等我有何责干?”李玉山硬着头皮问。
“等你带路,老夫要你带咱们三人上鸟蓝芒奈山忠义堂。”
“在下不是乌蓝芒奈山的入。”
“废话!你小子想在老夫面前掉花枪不成?”
李玉山反而哈哈笑说:“咱们是巴罕岭的好汉,远从三百里外赶来,昼伏夜行,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赶走乌蓝芒奈山的熊寨主,夺下附近五百里方圆的油水。”
灰影一怔,冷冷地问:“你小子的话当真?”
“在下决不虚言。”
“你姓甚名谁?”
“在下神拳李玉山,在陕西地境不是无名小辈,中原江湖的朋友,何必对李某不陌生。”
“巴罕岭的寨主是谁?”
“终南三猛兽,阁下是否有过耳闻?”
“哦!原来是火焚钟楼,杀伤官兵,抢劫西大街十六户,血案如山,被秦王府护卫赶离终南的三猛兽,他们还没死哇?”灰影怪笑着说。
“咱们到西番重振声威,花了五年心血,大有所获,目下财源充裕,兵强马壮。
大寨主青狮周起风,依然龙马精神。二寨主黑虎林魁,艺业更胜往昔。三寨主白犀唐河,威震蒙番,蒙番的小儿闻名不敢啼哭。目前咱们正开拓河湾地域,要赶走乌蓝芒奈山的人,将蓝鹃旗的蒙人赶回西海。阁下如果与乌蓝芒奈山的人有过节,何不与本山的人联手?明天将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天,阁下将可一见乌蓝芒奈山的人,如何?”
“你瞎了眼啦,狗东西!你以为老夫是听人使唤的人么?”灰影破口大骂。
“阁下好大的口气,亮名号。”神拳李玉山不悦地叫。“你坐稳了,竖起驴耳听着,免得吓了个屁滚尿流。”
“哼!李某闯过天下.多大场面没见过,你想吓唬我?”
灰影桀桀笑道:“凭你们终南三猛兽,也配和乌蓝芒奈山的人作对,简直在做白日梦。”
“乌蓝芒奈山三个寨主,大寨主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娃。二寨主无情剑熊应龙,一个江淮小武师,杀伤人命亡命西番。三寨主金蛇剑陈如海,燕子矾的钓鱼匹夫,成得甚事?阁下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
“小子,你知道那位女大寨主姓甚名谁么?”灰影冷冷地问。
“只知她姓裴,他们山寨里的人、也难得见她舞刀弄到,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他们占据乌蓝芒奈山,不知底细。”
灰影柴禁继笑,笑完说:“大概你们只知道这么多,难怪如此狂妄。姓裴的女娃娃不会武功?哼!连老夫也不见得能在她的剑下讨好,你们这些人可笑亦复可怜,居然还没摸清对方的底,就敢前来开拓势力范围。”
“你是谁?”神拳厉声问。
“你总该听说过黄山三魔吧。”
“你……”神拳打着冷战问。
“老夫天魔田成。”灰影一字一吐地说。
“老夫地魔许昌。”右首的灰影接着说。
“老夫人庞管仁。”左首的灰影高声说。
黄山三魔,是近二十年来江湖道上大名鼎鼎的庞道人物,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魔,性情有时平和,有时古怪,变幻莫测,白道人士侧目,黑道巨孽也敬鬼神而远之,横行江湖二十年,是人人头痛的魔道高手。
神拳李玉山毛骨悚然,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身上冒冷汗,硬着头皮说:“前辈请……请海涵,不知前辈需要晚辈效劳么?”
“老夫人地生疏,要你带路。”天魔田成冷冷地说。
“但……”
“不许推倭!”
“晚辈带了两个俘虏,须……”
“把他们宰了。”
“但晚辈不敢接近乌蓝芒奈山,怕打草惊蛇。”
“有老夫在,怕什么?”
“这……”
“你不答应?”天魔田成厉声问。
神拳打一冷战,急急地说:“晚辈遵……遵命……”
“把他们杀了,留三匹坐骑给我们。你们处置俘虏,老夫到林中取物。”
“晚辈遵命。”
“好,且稍候片刻。”天魔冷冷地说,三人转身人林。
神拳李玉山一面向马匹走近,一面用番语向同伴叫:“难备驱马,向西南走。”
声落,一声低叱,飞跃上马,七匹马折向狂奔。
林中的三魔没料想到神拳李玉山胆敢逃走,齐发怒啸,展开踏雪无痕轻功绝学,全力狂追。
前半里,三魔从二十丈外拉近十丈以内。神拳李玉山的党羽出没在番境四出劫掠,所有的坐骑皆是千中这一的良驹,所以能在草原和山区飘忽无定,不但马好,骑术更精,拼起命来,马儿发奋狂奔,三魔势难追及。
追了里余,人的体力已发挥至极限,追近至五六丈了,但却可望而不可及。
之后,距离开始拉远,三里以外,后面已看不见三魔的身影了。
马的体力也迅速地消耗,奔近一座小山下,马儿仍能勉强支持,但双手被绑的梭宗僧格已无法支撑,双腿力竭,骑术再佳也撑不住,大叫一声,栽下马来。
幸而马儿的速度已成了强弩之末,比小跑快不了多少。“蓬”一声大震,梭宗僧格重重地掷落在浮雪中,雪花飞舞,梭宗僧格在雪花中滚动,立即昏厥。
“哎呀!这家伙快完了。”在马后监视的大汉惊叫。
前面的神拳勒住缰,扭头叫:“把他绑在马上,快!”
这瞬间,柴哲摇摇晃晃,要向下倒。
在后面监视的大汉策马跟上,从侧方冲到,伸手扭身一把扶住叫道:“这家伙也要倒了……”
柴哲早已恢复了自由,猛地出手扣住大汉的脉门,一扭一带,大汉惊叫一声,被柴哲揪下马来。
柴哲也飘落地面,“噗”一声闷响,一掌劈中大汉的后颈,大汉应手向下一伏,知觉全失。
柴哲手疾眼快,夺过大汉带着他的百宝囊和暗器囊,火速挂上肩,拔出大汉的剑,跃上大汉的马背。
说快真快,快逾电光石火,其他的人措手不及。
神拳李玉山反应甚快,策马冲来拔剑叫:“擒住他,弄断他的腿骨。”
生死关头,慈悲不得,柴哲左手一扬,大喝道:“下马,老兄。”
神拳李玉山感到右肩一麻,接着痛彻心脾,右肩窝射入一支铁翎箭,贯入两寸左右。如不是柴哲手下留情,这一箭足以要他的命。
“哎……唷!”神拳狂叫,身形一颠簸,扭身坠马。
五个人去掉了两个,柴哲精神一振,不急于逃命了,策马向一名大汉冲去,吼声似乍雷:“留下命来,老兄们。”
大汉也策马前冲,钢刀作势进击。
两匹马狂急地相对冲刺,几乎擦身而过。
“铮”一声暴响,柴哲架住了砍来的刀。
坐骑一冲而过,冲出五丈左右,兜转马头,再次冲刺,这就是一回合。步战斗照面,马战拼回合,出招接招只有错身的一刹那,必须行雷霆一击。
双方接触,大汉的钢刀发迟了一刹那。柴哲的坐骑突然向外侧,剑虹一闪,剑已先一步送出,大汉的钢刀尚未落下,剑已穿透了大汉的右小臂。
“哎……”大汉狂叫,单刀脱手,马儿已冲刺而过。
大汉不敢再兜转马头,向前直驰。
“还有两个。”柴哲大吼,马儿冲出五文外,立即折向,向另一名大汉冲去。
只一回合,大汉便负伤而逃,另两名大汉心胆俱裂,策马急遁。
柴暂不策马追赶,一跃下马,向刚狼狈站起的神拳李玉山走去。
神拳心胆俱寒,一步步向后退。
柴哲迫近至丈内,伸出左手,扬了扬剑,冷笑道:“阁下,拿来。”
“你……”神拳恐惧地叫。
“拿我的箭来,我不杀你。”
“但……但拔不出来……”
“拔不出也得技,箭键的锋钩很小。你不拔,我宰了你再拔。”
“我……我拔给你。”神拳狂急地叫,猛地一咬牙,“哎”一声大叫,箭拔出来了,浑身在抽搐,颤抖着将箭递出。
“你连递交利器的规矩都不懂么?”柴哲沉声问。
神拳递箭是锋尖向外,赶忙转过锋尖递出,切齿道:“在下认栽。”
“你不认栽也不行,带着你的同伴,上马,黄山三魔如果追到,你死定了,快!”
柴哲冷冷地说完,走到梭宗僧格身侧,揪起梭宗僧格趴放在马上,方将梭宗僧格弄醒。
神拳已将同伴放上马背,迳自走了。
“哎……哎……”梭宗僧格怪叫。
“不许叫,我已经救了你,叫什么?”柴哲用番语叫。
“你……你是……是谁?”
“我是柴哲。”
“你……你要将……将我……”
“我不杀你,要将你带回梭宗家。”
“放……放我下来。
“不行。”
“你……你不认识路,我……我知道。”
柴哲想想也对,解开他的手脚,冷笑道:“我应该用马拖你走……”
“请……请……不……不要……”
“那就上马!”
梭宗僧格不敢不上,吃力地爬上马背。
“巴罕山的人,要在天明前进攻你们的山谷,你最好赶快走,回去早作准备。”
柴哲一面上马,一面说。
梭宗僧格大惊,抽着冷气说:“快,我领路,希望能赶得及。”
第七章 闲云授艺
青松山在山谷的北面。谷口向东南,青松山扼山谷的腹背。五更初正之间,各路人马陆续赶到。巴罕山的好汉们,分两地集结,除了青松山的百余人外,谷西的另一座小山上,也集结了百余骑。
天将破晓,两批人马已分派停当,人含枚,马摘铃,向山谷疾走。
大雪已止,罡风仍烈,骑士们一色白,人雪一色。距谷口两里地,积雪平原一望无涯,马匹难逃过警哨的耳目,为首的人驻马相候,等先遣的人清除警哨,方能纵马冲入山谷。
不久,谷左的山颠,红色的灯光一闪。
负责进攻谷口的人,首领是大寨主青狮周起风。这位在西番做绿林寨主的好汉,粗壮得像一头猛狮,脸色泛青,暴眼海口,虬须如戟,年约半百。内穿掩心甲,外罩白狐外祆,白靴白手套。佩白鞘佩剑,鞍袋中插着一支八尺斩马刀。他左右,八名魁梧的铁卫士护卫着他。
他举手一挥,大喝道:“列阵,二寨主已经登上谷口哨所,候令进袭。”
百余人马分为三拨,每拨成五路。八名铁卫中的两人,将两面三角黄底红穗旗系在锋尖的槊柄红缨下,举槊一挥,旗帜猎猎有声,迎风招展,旗中的大红字“周”清晰可见。枪长八尺以上称槊,竖立在鞍旁的插袋中,离地已有丈二左右,老远便可看清。
一名铁卫目光犀利,突然向谷口一指叫道:“谷口有人,瞧!像是两个人。”
众人举目远眺,两个细小的人影,正相挽相扶奔入谷口,看不真切。
“启禀寨主,属下去看看。”一名悍喊叫。
“不可!那会惊动谷口的警哨。”大寨主伸手喝止。
柴哲和梭宗僧格在接近谷右两三里,马匹已支持不住,首先是梭宗僧格的马突然颠跳,把梭宗僧格掷出两丈外,砰然落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
柴哲已看清了谷口,飞骑赶上,跃下马将晕头转向的梭宗僧格弄上马背,一马双骑全力奔驰。
奔了半里地,坐骑喷出一口飞沫,突然力尽栽倒。
柴哲弃马步行,扶着梭宗僧格狂奔,一面叫道:“你这该死的番人,你的腿怎么不用劲?”
梭家僧格昏天黑地,喘息着虚脱地说:“我……我快要死了,我……”
“快死了更要快些,要死也得死在你的族地内,要死得光荣,死在这里,你仍然是出卖同族的罪人。”
“你……你也是汉……汉人,为……为何助我?”“汉人并不全是劫掠割地的人,我希望你们与汉人和平相处,如果巴罕岭的人攻入山谷,死伤必惨,今后必无和平可言,快走!噜嗦个啥。”
“你……你的话是……是真的?”
“我如果想骗你,早就杀掉你了。”
“你……你的话不……不是阴……阴谋?”
“见你的鬼!我不希望你们与蒙人联手对付汉人,也不希望汉人劫掠你们的财物牧地。这就是阴谋,你信不信?”
梭宗僧格吸入一口气,精神一振,吃力地迈步,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