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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曹操大传-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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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碗米而挣扎的冤魂。
  想到这里,曹孟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安居乐业,以天下为己任,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好像谵语一般,在万籁无声的夜空中。
  曹操又想起了毛玠三年前的那番话:“曹公,依目前形势,不妨奉戴天子,讨伐不臣的诸侯,努力发展农业,充实战力,以争得一番霸业。”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2)


  三年过去了,情形怎样呢?奉戴天子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先是董卓,后是王允,尔后西凉军杀死王允,贾诩献计“奉皇帝以正天下”,结果西凉军反而放兵劫掠,大肆杀戮,加上连续两年关中歉收,民生经济完全破产,朝廷的财税收入也几乎断绝。此后,凉州刺史马腾眼看李傕霸占朝廷大政,对大本营的西凉军却不曾有任何表示,虽几度派遣使者交涉,李傕仍不肯将利益与马腾分享,马腾于是结合羌人领袖韩遂,以勤王为名攻打关中,李傕派樊稠率军对抗,由于韩樊二人在凉州时私交甚笃,樊稠故意延误军机,让马腾得以返入凉州。李傕于是设计杀了樊稠,关中西凉军内讧顿起。郭汜怀疑李傕有心相害,先下手为强,率军攻打李傕,长安城陷入兵灾,郭汜打算攻入朝廷,挟持献帝到营中,以表现自己的合法地位,李傕闻讯,乃以数千人包围皇宫,以武力胁迫献帝到自己营中……
  几年的历史,重头戏便是抢皇帝,丑剧,丑剧啊,曹孟德对各路诸侯将领抢夺傀儡皇帝的动机可谓了然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各诸侯就是天王老子,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有合法地位,力量加上天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霸业。
  夜色中,苍穹下,借城头灯笼的红光,可看见曹孟德那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了争夺兖州以来少有的笑容。
  东方既白,曹孟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抓起笔管,凝神片刻,笔走龙蛇: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思,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个极不寻常之夜,一夜未合眼的曹公孟德对着浩茫苍穹做出了伟大的决策,这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是蓄势既久的爆发,这不是灵感,而是深谋远虑,励精图治,是各路诸侯豪雄想干、干了却干不好的举措。
  时局变化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关中地区在董卓死后,西凉等军长期内乱,力量早已衰颓。关东军团北区领袖袁绍,原先遭到公孙瓒和袁术夹击,危机重重。但在三年多的经营后却早已反败为胜。目前虽仍与公孙瓒在幽州相持,但已取得绝对优势,不久将成黄河以北的超级霸主,或会拥有统一天下的实力。关东军团的南方反董卓联盟领袖袁术,原来实力最为雄厚,但被曹孟德在匡亭之战中彻底击败,目前正躲在寿春休养。而曹孟德因张邈的反叛几乎溃不成军,幸赖荀彧、程昱等人的谋略,才重新夺回兖州。
  面对如此局势,曹孟德怎能不忧心如焚。这就是那一夜登临兖州城头,通宵达旦梳理情感思绪的缘由。在较长时间里,曹孟德为此茶饭不思,女色不近。在营中,那个叫秋娘的侍妾极尽千娇百媚之能事,曹孟德对她也索然无味。加之偏头痛的困扰,曹孟德于昏昏沉沉中度过了较漫长的时光。
  这天黎明,曹孟德起得比往日都早,待秋娘慵整衣妆,孟德已舞了好一会儿剑了。
  “主公,该喝莲子汤了!”侍女先递过手巾。
  大汗涔涔的曹孟德将那碗蒸腾着热气的莲子汤仰头灌进喉咙,很是惬意地舒一口气。
  “主公,好长时间没见你睡得这般香甜了。”秋娘偎在曹孟德的肩上。
  “有你在我身边。”曹孟德抚着秋娘的纤纤素手,软语温存道。
  “往日我也在你身边,你怎么……”秋娘很是乖巧娇媚,这是丁氏浑身不具备的。曹孟德怎么也爱不起丁氏来。尽管他在兖州有自己的府邸,但已是好久不曾光顾了。
  “你真聪明。”曹孟德在秋娘粉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口气严肃道:“男人自有男人的事,女人心中只要装得下一个男人就够了,男人心中要装天下事,懂吗?”
  秋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曹孟德爱女人爱得谨慎,在他看来,女人不过是调节人间阴阳而不至于使之失衡的东西。男人是河床,女人不过是汤汤水流中之一粟。为一女人而闹得沸沸扬扬乃至大动干戈,实在非大男人所为。
  曹孟德之于女人可谓提得起放得下。
  适逢年关,历经劫难的兖州城也沉浸在祥和之中。前两天,曹孟德已下令打开府库赈济百姓,他虽然受儒家仁爱哲学的熏染不深,但却能理会孟老夫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政治主张,也明了“载舟覆舟”的简单道理。为此,曹孟德的眼光早已越过了兖州城头,越过了重山复水,那句镌刻于心底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哲言如电光石火般叩击着心扉。
  这天是贺年节。
  兖州所有重要的幕僚和将领齐刷刷聚集在曹孟德府邸。
  曹孟德简要分析了时局之后,直截了当地要大家回答该不该奉迎天子的问题。
  大胡子将领程昱首先发表意见:“据最新情报,献帝在杨奉、董承等挟持下离开了关中,进驻安邑,倘能趁机奉迎,必能取得竞争优势。”
  荀彧立马表示:“豫州目前已有一半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若奉迎皇上,合适莫过于洛阳与许昌,因此必须先迅速肃清豫州境内的异己力量。”
  首先,猛将曹仁则持不同意见:“虽然张邈的势力已清除,但吕布、陈宫等雄踞徐州,和袁术勾结,随时可能再度威胁兖州,因此属下认为应先稳定东方战线,彻底摧毁袁吕二人的力量,再来经营豫州。”
  一直托着腮帮作沉思状的荀攸发言了,他慢腾腾地说:“纯就军事情形观察,豫州连接司隶区和荆州,目前拥有部分倾向袁术和刘表的小军团部署,正好可作为缓冲。倘若清除豫州,反而会使我方陷入北方袁绍、东方吕布、南方刘表、西北方西凉及司隶区军团的层层包围之中,那情形极为不利。”
  曹孟德不停地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耐心等待荀攸把话说完。然后环顾四周,说:“各位尽管发表意见,好轻轻松松过年。”
  这么一调节,四下里气氛就轻松多了。
  曹仁更明白地表示:“奉迎天子并不一定有利,董卓便成了众矢之的。以我们现有的实力,挟天子不一定能召唤诸侯。万一掌握不好,未蒙其利反将受其害。”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3)


  荀彧在心里说,怎可将曹公与董贼之辈等同视之。他不想据理驳诘,因为他早已料想到了曹孟德的主张。满宠接过曹仁的话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探询袁绍的动向,奉迎天子来讲,袁绍最有实力,假若这个时候与袁绍闹翻,顷刻就会招致危机。”
  曹孟德终于发言了:“从冀州府传来消息,袁绍阵营里就奉迎天子之事,意见分歧颇大,元老派的审配力持反对意见。袁将军对此也无多大兴趣。况且袁将军和公孙瓒之间的战争正好如火如荼。依我看来,袁绍对我们奉迎天子之举还不至于有所行动。”
  荀彧再也沉不住气了,高声道:“奉迎天子绝非纯为功利,从前高祖东向讨伐项羽,便以为义帝复仇作为出师之名,因此得到天下诸侯响应。董卓之乱起,天子流亡关中,将军便首倡义军勤王,只因山东秩序混乱,才使我们无力兼顾关中。虽然战事连连,我相信将军仍然心向王室,以平定天下为己任!今皇上脱离了西军掌握,正是大好机会啊,拥护皇帝顺从民意,此乃大顺;秉持天下公道以收复豪杰,此乃大略;坚守大义招致贤士,此乃大德;此数者皆备,即使我们目前力量薄弱,也能成燎原之势,若犹疑不决,待别人行动起来,就来不及了,那时再举兵伐无道,也是出师无名了。”
  席间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议论的声音淹没了发言者的声音。
  在喋喋不休的争论中,曹孟德又忆起几年前反董联盟建立之时和袁绍的一番对话。
  袁绍问:“孟德,如果这次举兵失败,你看我们以何处为据点最为合适?”
  曹孟德反问:“依阁下之见呢?”
  袁绍:“我认为我们应以黄河以北的冀州山区为据点,争得北方异族的协助,以向南争取霸权。”
  曹操当时对袁绍的话一笑而置之。从心底说,他根本瞧不起袁绍的政治才能,此人依仗武力作几番拼杀尚可,若论持国治天下,此人鼠目寸光,生性优柔,堪属庸才。曹孟德深谙“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永恒法则,地利固然重要,但任何坚固的重城汤池都有被攻破之时,重要的是人心,人心所向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事实上,席中的曹孟德早就认可了荀彧入乎情理的分析、正如荀彧所言,汉献帝虽早已名实不副,但在一片恐慌混乱的政局中,仍是天下人心之所系啊。
  曹孟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从席上站起,用手在空中猛地划过一道弧,以不容争辩的口气说声:“各位的高见我一一倾听了,连日来我也在苦想这桩大事,今日是举大措之时,只有迎汉献帝才是万策之上!”
  众人见曹孟德不仅肃然动容,而且说活的口气坚定异常,只得缄默不语。
  作出重大决策的这天傍晚,曹孟德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驱使,徒步向自己已久违的府邸走去。
  曹公府邸坐落在冯州城北面,原是一个大地主庄园,府邸随世事迁移自然是几易其主。庄园望北朝南,大门口一对巨形石狮无故生出几多威严。庄园不太幽深,阳光能普照庭院,庭院年岁已高,许多檐木和柱子已歪歪斜斜,瓦楞上枯草临风摇曳。寒风呼呼,落叶萧萧,跟历经战乱的兖州城气氛倒也协调。
  单就曹公府景致,值得一提的是府邸后的一个人工小湖,静卧于院后的小山之下,湖畔皆是柳树环绕,柳叶虽已化作尘泥,红红的柳条婀娜多姿的倒影在清澈的湖水中,与小山之倒影相映成趣。构成一幅浓淡相间、气韵生动的水墨画。柳阴下三五步之间便有一条光洁冰凉的石凳,从前曹孟德常在石凳上捧读《孙子兵法》,读管仲,读孟子,读韩非。
  “夫人,主公回来了!”侍女红檀雀跃着禀告丁夫人。
  丁氏正和一群侍女一起闲聊,听红檀呼唤,便出门迎候。见丁氏神情悒郁,曹孟德油然生出一种负疚感,曹昂在张绣叛乱中为保护自己而战死,已成为曹孟德终身的遗憾,失去儿子的痛苦,作为曹孟德这样的男人咬咬牙会挺过去的,而对于一个母亲,则意味着一种无法抹平的痛楚。尽管曹昂非丁氏所生,但刘氏过早逝去,丁氏或许是自己生不出孩子的缘故吧,完完全全把曹昂视为亲骨肉。曹昂之死,丁氏的性格更为孤僻内向了,整日郁郁寡欢。曹丕和曹植又不在身边,况丁氏与这两兄弟的感情可以说几乎不存在,丁氏的日子也难熬啊。
  夫妻二人例行了施礼问候的程序之后,似乎已无话可说,便沿着湖畔漫步。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你看这院子紊紊乱乱的,该嘱人收拾收拾才是。”丁氏一本正经地说。
  曹孟德一听又烦起来,他本是怀着那一丁点负疚感回府的,本想在与夫人的温存中掀开一切烦恼,以便轻装上阵,真正实施奉迎天子的大决策。可一目睹丁氏的刻板相,曹孟德刚刚燃起来的情感烈焰就随之化为乌有。
  “大丈夫不扫天下,只顾自家瓦上霜门前雪,岂不招人笑话!”曹孟德当头给了丁氏一瓢冷水。
  之后,二人不过问了些不关痛痒的鸡毛琐事。差不多是一问一答,像没有表情的对白,连孟德自己也觉无味。
  这天晚上,丁氏倒也温柔,曹孟德草草率率尽了丈夫之责。丁氏毕竟守了长时间的空房,虽然对丈夫的冷漠满肚子意见,生理上还是不免感到一种比较强烈的需要。曹孟德则揣着负疚感迎合夫人。之后,丁氏很快进入了梦乡。
  曹孟德却毫无倦意,望着屋顶木板发愣。
  月黑头,夜色不分青红皂白地淹没了曹府。偶有“嗞嗞”的声响,轻微得很,那是湖中小鱼在咀嚼水草,它们白天不敢出来,大鱼会吞噬它们,那个小小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的屠场。
  曹孟德披上大氅,悄悄行至湖畔,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任思绪在暗夜中漂泊。


第十章 颍州得奇士 许都迎天子(4)


  昔文王在渭水之滨得到了八十多岁的姜尚,兴兵伐纣,三下五除二建立了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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