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大传-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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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的。〃齐虹一口回绝。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
齐虹怀疑地看着他,这不像他平日死缠活赖的作风,她想翻脸,但一想想除去李牧,也只有他帮得上忙,她只好委婉地说:
“我住在姑妈家还不是一样。”
“那才不一样呢!〃他笑着说,小时候贼头贼脑的样子又出现了:“住我这里,我天天可以看到贤妹,办起事来会快些,否则我事多,说不定就忘记了。”
她再一想,住在她姑妈那里太久,是会引人品疑;住到他这里来,只要自己留意,他也不敢怎样,身边却听到他又在说:
“我不敢冒犯贤妹的,我会收拾一个别院安顿你,你可以带自己的佣人品女来,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住得舒服一点比较好。但事成以后,你得……”
“好,我答应,同时也感谢你的操心,〃她勉强微笑说:但我不希望待这样久,你要尽快,还有什么条件?”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当然秦王答应我的那些条件,还是要保留的。〃他贼嘻嘻地笑着说。
接着他们交换了一些消息,讨论了行事细节。
齐虹留下吃了晚饭才回,约定第二天就搬进郭开府中。
6
在这段时间,秦王政并未闲着。
得到蒙武转报的赵国情报后,对等待三年的时间,他一开始也是不耐烦。他命杨端和与王翦两面发动攻击,全遭到李牧巧妙的击退,而且用的都是极弱势的兵力。
秦军想找赵军主力会战,就是难以找到,一个不留神,李牧的部队却突然集中,歼灭了秦军的小部队。他用品兵来真如《孙武兵法》上所言——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身则首尾俱至。
赵军旗兵更是飘忽,急速无定,防不胜防,连最善用敌后突击战术的李信也大感头痛。李信如今已是王翦麾下的骑兵都尉,率领三万轻重骑兵,但遇到李牧神出鬼没的骑兵运用,他也是一筹莫展。
这些和赵军接战多年的秦军老将,也全都奇怪起来,原来怯懦、行动缓慢、动不动就整批投降的赵军,在李牧的指挥下竟脱胎换骨地完全变了!不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都宁死不降了。
更可怕的是,李牧将边境上的农民都组织起来,每隔段距离就设置一座烽火台,事先规定好的信号不但能报告有敌入侵,而且连敌军的兵种和兵力,都能以烽火的种类和数目报告得清楚确实。只要秦军有任何行动,李牧就能很快发现敌踪。
秦军只要一进入赵境,就像进入泥淖一样,随时会遭到民兵的攻击,其中甚至有很多老人、儿童和妇女,水源遭放毒更是常有的事。以前秦军喜欢到赵境作战,因为赵国民间普遍较富裕,攻占以后可以饱掠一番,如今进入赵境,随时有遭到袭击和中毒的可能,秦军人人视赵境为鬼域。
连次遭到挫折的结果,秦王政只有下令停止攻击,耐心等待齐虹的成果——除掉李牧。
但他并没完全闲着。
十六年九月,秦发兵接收韩南阳地区,将这个地区改成诸县,正式成为秦国的一部分,男子全编成年籍册,抽丁至秦军服役。
十六年十月,魏王在秦军的压迫下献出雍地,秦置为郦邑。
十七年,内史韩腾攻韩,俘虏韩王安,整个灭了韩国,将所有领土收为颍川郡。
这一年秦国内部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关中地区大地震,百姓伤亡甚重,财产损失无法计算。
接下来是令秦国朝野上下都敬爱的华阳太后去世,当然最伤心的是王太后,她们平日处得就跟母女一样,没有华阳太后的提携,她和秦王政就没有今天。
但华阳太后的死,秦王政却没有太大的伤悲,他的注意全被国事所吸引。
他按照祖制让华阳太后的遗体和孝文王合葬,原先筑陵的时候,早就为他们预留了那个位置。葬礼之盛大,各国派代表哀悼,更是不在话下,尤其是韩王安还为她披麻带孝,行孙辈礼,被俘君王命运如此,也无话可说了。
接着是更大的灾害,秦国全境都遭到蝗虫的袭击,很多地区刚要成熟的麦子全被啃食一空。蝗虫来时,乌云似的遮蔽天日,啃食庄稼草木的声音有如万千架织布机,但在转移目标飞走时,整个大地就没有留下一点绿色,庄稼草叶全都一扫而空。
今年的饥荒是闹定了!
不过,他和王后并不是完全没有喜事,十二月他们生了个儿子,取名为胡亥。
当然最痛苦的还是蒙武。齐虹为了工作,不得不进入狼窝,时时与垂涎她已久的色狼为伴,而且时时有谣言传来,齐虹和郭开常常成双作对的出入,参加各种宴会。由于郭开没有正室,要是招待宗室显贵夫妇同时参加的宴会,齐虹还代行女主人的角色。
不过,唯一使他安慰的是,他们之间书信往来还是不断,除了情报资料以外,齐虹和他也以诗来表示对对方的思念。
他在今年春天,就曾写了这样一首诗给她——…
渭上冰解,
陌间花开,
千思百问,
卿何时归?…
所得到她的答复是——…
子规夜啼,
日日思归,
雪山阻隔,
君且勿催!…
这样一来,李牧不除,她真的没有归期了。
他和秦王政一样,焦急地等着事情的发生,不过秦王政是为了征服,他却是为了爱情。
十七年年底,他们等待的事终于发生了。
7
宫外下着大雪,室内未生火,寒冷的程度比室外好不了多少。
修长儒雅的李牧,全身甲胄危坐在正中席案上,他的一双卧蚕眉紧皱,单凤眼微闭,陷入了沉思。他刚接到赵王的诏命,召他和副将司马尚回朝任职,将军和副将职务由赵葱及颜聚接替,人已在途中,先命李牧准备交接事宜。
左侧席案上坐的是副将司马尚,他容颜苍老,头发花白,中等身材,乃是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曾参加过长期之役。他此时也是神色仓惶,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在侧坐的则是一名年轻裨将,乃赵名将廉颇的儿子廉越,他生得一张国字脸,隆鼻海口,如今是满脸充满愤慨。
“数年经营,废于一旦。〃李牧抚摸着三绺清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末将早对将军建议过,要提防郭开这个小人,必要时也可用点钱财敷衍一下。〃司马尚哭丧着脸说。
“现在说这些已没有用了,司马将军,郭开富可敌国,我们怎样送,也满足不了他,〃李牧笑着安慰他说:“再说我们征收的都是民脂民膏,用在国防抗秦上是应该的,怎么可以用来填郭开那人永远填不满的贪婪之洞!”
廉越接着声如洪钟地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开诬告我们造反,我们就真的反了吧!相信全军士卒和战区百姓都会拥戴将军的!”
“那怎么可以?这岂不是弄假成真,反而给郭开诬中了吗?〃李牧摇摇头。
“这些年来,将军一直表现忠诚,为什么主上还是会听信郭开那个小人的谗言?〃司马尚沮丧地说。
“莫提那个昏君了,整日醉生梦死,声色犬马,狂欢彻夜,什么时候来过战区,看看士卒和民间的劳累疾苦!〃廉越气愤填膺地吼着说。
“廉越,不要这样说主上,〃李牧苦笑了笑:“所谓檐水日滴,阶石为穿,屋檐滴下的雨水虽然无力,但天长日久,阶石仍然会滴成孔洞,何况郭开日夜都陪侍主上,进谗言的机会太多了,主上怎么能不信?再加上那位赵悦老先生,不知为什么帮我的倒忙,发动邯郸市井人物、战区百姓为我请愿,说我功劳太大,武安君已不够,应该封侯裂土,增食邑为二十万户!”
“赵悦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司马尚问。
“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总之害惨了我们!”廉越粗声粗平地插口。
“商人无祖国,利之所在就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市井豪侠更是无祖国,只要能生存,随处都是依附寄生的地方。赵悦是秦王政的养外祖父,他想将他的地下势力渗透天下。有这两个原因,当然他会帮秦国的忙。”
“我曾建议将军注意来自秦国的那个女间。〃司马尚叹口气说:“将军总认为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不怕一切妖魔鬼怪,想不到还是栽在她和郭开手上。”
“我不是没有注意,〃李牧带点歉意地对司马尚说:“只是无法抵抗。每次我回朝述职,我都会暗示明告地提醒主上,众口铄金,曾母虽贤,连闻三次曾参杀人,也会弃织夺窗而逃。何况主上对臣之知,不如曾母知子深,而会进谗的绝不止三人,也不会止于三次。”
“结果仍然如此!〃司马尚摇头。
“将军准备如何做?〃廉越问:“赵葱和颜聚几天内就会抵达。”
“传令下去各军准备交接没有?〃李牧问廉越。
“今天上午已传令下去了,〃廉越回答:“只是军心似乎有点不稳。”
“主帅交替,士卒情绪浮动,这也是人之常情,〃李牧笑着说:“我以前在边塞守关,遭谗调开,最后还不是复起?前次封武安君调右丞相,也是明升暗降,夺我兵权,但到秦军入侵时,不是还要用到我吗?”
“这次可不一样,〃廉越说:“据末将得到的消息,郭开想置将军于死地,兵权一交出就会收押,罪名就是谋反!”
“我李牧十六岁以良家子从军,身经百战,受轻重伤不下二十次,如今行年五十有一,老母年前去世,孓然一身,家无恒产,身无长物,我造反是为了谁?〃李牧大笑,笑声充满凄凉。
室内三人皆无话可说,陷入沉默。
突然中军来报:
“全军旅尉以上领军二百余人,正在中庭等候接见。”
“也好,省得我一一前往辞行。〃李牧皱皱眉头说。
8
天下着鹅毛大雪,地为厚厚的冰雪所积封,番吾城整个是白茫茫一片。
两百多位李牧军将领,身披重甲,全跪倒在中庭雪地上,每人口鼻所吐出的热气,和天上飘着的雪花相映。他们全都沉默不语,脸上充满了愤恨和坚决。
李牧刚踏进中庭,这些人突然发声,就像迅雷一样惊人。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请将军不要中计,继续领导我们!”
“各位弟兄请起,军中换将乃是常事,为何要看得如此严重?〃李牧勉强挤出微笑:“只要抗秦保国,谁当主将来领导各位,不都是一样?”
经李牧这一说,众人群中嘈杂起来。
“将军忠心耿耿却屡次遭谗,这次不能再上当了!〃有人大声吼着。
“说我们谋反,我们就真的造反,杀进邯郸,砍下郭开那个奸贼的狗头!〃也有人高声喊叫。
“将军不要上当!〃更多的人品声高呼。昏君奸贼不害死你绝不罢休!
你自己不打紧,赵国还要靠何人?”
“将军继续领导我们!不要接受乱命!〃众人几乎是同口一声。
李牧做手势要大家静下来,他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
“各位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李牧知道各位是爱护我,但我们要是真的抗命,岂不是正中了奸人的阴谋?我李牧行事一直磊落,丹心更可坦对天日,各位不要为了一时冲动,使全军蒙羞,也为李牧带来平生的污点!”
这时人群中有人站起,李牧一看,正是骑卒都尉赵敢,他是宗室,算起来还是赵王迁同高祖的旁支哥哥。年龄三十不到,长得龙眉凤眼,一看就发现得到他的王室血统。
将赵国边区变成秦军泥淖,十之八九都是他的功劳,他不但英勇,而且足智多谋,乃是李牧军将领中的人望领袖。他此时侃侃而谈。
“将军听从赵王乱命,不是利国而是误国,不是爱君而是害君!”
“赵都尉此话怎讲?〃李牧故作不解地问。
“郭开一直想置将军于死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将军遇害,谁来领导赵国抗秦?没有将军,秦亡赵有如囊中取物,这些年来的战役都已证明这件事实。国家一破,赵王降为臣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不是将军害了他么?”
“依你之见呢?〃李牧问。
“依末将之见,不造反,也拒绝交出兵权,赵国三分之二的精锐部队在此,赵王无力讨伐,战区军民一向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国库经费,我们就这样抗秦下去,赵王总有清醒的一天。”
“这个主意最好!〃二百余名威猛武将齐声大吼,声彻云霄,堂前避寒的鸟雀尽皆惊起,振翅欲飞,喳喳叫个不停。
等得众人喊声停歇后,李牧突然卧蚕眉紧皱,向身后中军喝道:
“赵敢出言狂妄,扰乱军心,拿下交军正议处!”
几名中军围上来抓人,赵敢微笑着伸出双臂,自动就缚,口中还带着哽咽地说:
“末将死不足惜,只望将军以国为念,珍惜自己这根赵国唯一的栋梁!”
“事不只关赵都尉一人,我们都愿接受军法从事。〃跪在雪地的诸将同声齐喊,互相伸手捆绑起来。
李牧正皱着眉头思考该如何找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