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黑-第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边往杯子里倒汤力水,边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说为什么,只是略微带点忧郁地瞧着我。看我喝完了第一杯他才说:“你这样喝下去脑子会出问题的。”
“不会。”我说,“我脑子好使得很,比大多数人都好使。”
“你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是吗?”他又说。
我停下来,仔细地盯着老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幽幽地泛着光芒。
“昨天送你回家的出租车司机,把你送走后又回来了。他告诉我,你指挥他开到了一家洗衣店,把自己穿的西服给洗了。你把西服送进去洗的时候健步如飞,根本就不像喝多了酒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正常吗?”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是回忆不出昨天晚上回家的过程。其实一般人喝高了的时候,做事情都很清醒,但睡过一觉以后就会出现记忆缺失,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比如现在,我只知道自己回家了,西服拿去洗了,但怎么做的却一点都记不得。记不得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老板说:“不正常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个洗衣店。那里并没有洗衣店的,司机说那里本来是我的酒吧。你指挥司机在马路上拐了好几个弯,又回到我们这条街上。你大摇大摆地下车,把衣服脱了就进了洗衣店。当时司机在车里看得目瞪口呆,明明二十分钟前还是‘百花露’的招牌,却顷刻之间变成了‘绿缘’洗衣店。他把你送回家后又折了回来,看到的还是‘百花露’酒吧,于是进来和我说了整个过程。我也觉得很古怪。”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对老板说:“你可真会编故事。你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我少喝两杯,你好早点睡觉。”
老板说:“洗衣服总得有收据吧?”
我想想,收据好象就在我的皮包里。我把包拿过来,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那张粉红色的收条,上面写着的是今天的日期:4月17日,还清楚地标明了洗衣店的地址:葵花街9765号。
我沉默了。这个地址我太熟悉了,这是“百花露”酒吧的地址。我有点吃惊,然后就听到我喉咙里发出了轻微却古怪的声音。
窗前的那对男女一直在低头嘀咕着什么,但又根本听不到声音。而我这轻微的一哼却惊动了他们。他们扭转过脸来,认真地打量着我。这一瞬间,我注意到那个男的鼻头上有个痦子,这让他像个丑角。
我出声音并不是因为惊恐,也不是因为事出蹊跷让自己想不通。我出声音是因为我想到,我可能永远拿不回我的西服了。我现在身上的这身乳白色西装,日常还能应付,但在正规的董事会会议上就会显得很不端庄。我必须在明天天亮以前买的新的西服,或者找回我送到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洗衣店里的西服。
我对老板说:“我今天必须喝第三轮。我需要喝大。”
老板有点失望地站起身来,他叹了口气,回到他的柜台去了。
赵涤青之不解之谜第一章 酒(5)
酒是好东西。我边喝边想。不同的酒有不同的作用,喝国产的白酒,会有一种慢慢让人漂浮的感觉,而喝洋酒,则让人越喝越感觉出身体的重量,每一口、每一杯洋酒都如同石头那样冰冷而瓷实。我并不喜欢那些五颜六色、名称稀奇古怪的鸡尾酒,那些东西外表华丽,但总是弥漫着一股不纯正的感觉,仿佛是衣着光鲜的女明星,看着让人垂涎欲滴,但真要把她弄到手,还真得有股不怕脏不怕累的劲头。我只喜欢醇的酒,没有杂色,味道浓烈。我要各种各样的醇酒,把它们依次喝下去。如果要混合,也要它们在我的胃中混合,我愿意先享受酒的纯洁,然后再享受它的邪恶。
“百花露”酒吧里的灯光渐渐昏暗起来,那对小男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老板在音响里放起了低沉悠扬的背景音乐。这样的环境是我最喜欢的。我不记得我到底喝了多少杯,我只记得中间老板走过来两次,给我端酒。我感觉身体在下坠,而思想却在上升。我仿佛浮到空中,俯视着整个酒吧间。我看到一个孤独的、衣食不愁的男人,正斜斜地倚在酒吧的桌前,如饮甘露一般,把那些酒顺畅而熟练地喝下去,喝得叫人乍舌,也喝得我心中暗自得意。他真厉害,他是生活在酒精中的生物,他在依靠酒发酵自己——每天,这个男人都要有酒精来灌溉,这样他才能保持他的优越感、他的自尊,还有他的聪明和敏捷。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头顶爬过,便抬头看看酒吧的天花板。这个酒吧装修得古色古香,天花是完全按照旧式的房屋修建的,有纵横交错的木梁,没有油漆,散发着木头独有的味道。由于灯光昏暗,我不能看清楚细节,我只看到那个孤独的饮者巨大的身影在天花上轻微地晃动,我还看到了蜘蛛网。肯定,这个天花从建成以来就没有人收拾过,上面落满了灰尘。接着,我就看到了那个在天花上爬动的东西,那是一只迷路的蚂蚁。它在上面东游西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只是在灰尘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它只知道向前,一直向前,发现不对的时候停下来,考虑一下,再向右。它的右边是房梁的背面——但很快它又爬了出来。它是在围绕着一个圆柱形的物体转圈,不过它并不知道自己是原地踏步。它肯定是以为,自己走了很多的路,只是这条路永远看不到尽头。
接着,我看到天花板上的影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个喝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已经被浇透了,他现在要找出那家干洗店,找回自己的西服。
我走出“百花露”酒吧,胳膊上搭着白色的西服,手里拿着包。我什么都没拉下,我喝完酒后脑子清醒得出奇,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酒吧的门牌号码。没错,就是葵花街9765。
我刚确认了门牌上的号码,酒吧的灯就立刻黑掉了。老板已经被我拖垮,他再也扛不住了,必须去睡觉。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上去后对司机说:“我去葵花街9765号。”
司机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把汽车开到路口,右转,走到下一个红绿灯再右转,然后过了一座桥,第三次右转,这就到了葵花街。我们城市的出租车都是些便宜货,很轻,甚至还没有我有分量——我喝完酒以后是很沉的。现在,这只穿行在城市里的小蚂蚁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我让司机把汽车停在路边,打开灯——借助着微弱的灯光我从包里找出了那张洗衣收据。我蛮有把握地认为,只要我一走下汽车,就能看到洗衣店。
可是我错了。我迷茫地站在马路边,看着周围黑茫茫的一片。整个葵花街死一般寂静。没有“绿缘”洗衣店,也没有“百花露”酒吧。那里好象是一片树林,反正什么有光亮的东西都没有。
我是真的有点糊涂了,我疑惑地看看出租车,那个司机也悠闲地瞧着我。他肯定是在为我走了冤枉路而幸灾乐祸。
赵涤青之不解之谜第二章 霉运(1)
赵涤青从来不失态,可是他今天却有问题。他早晨来到公司的时候,白色的西服很不清爽,上面有斑斑点点的酒渍。平时他给人的印象,都是一尘不染,一天换一身西服的。
西服的问题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的有点心不在焉,仿佛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上午老总带他去乡村赛马场,老总下马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去扶一下,这让老总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中午饭都没理他。看到赵涤青脸色苍白,老总问:“你是不舒服么?”
“没有。”赵涤青依旧露出他那沉着的笑容。他心里可能已经警醒了,跑上前去给老板拉开车门。
老总不满意地嘟囔着:“你今天挺奇怪的,跟中了邪似的。你要是感觉累就休息几天吧,你的年假不是还没休么?”
“我不累,没什么事。”赵涤青说。
老总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说你反应太慢了今天。”
赵涤青没有回话,只是冲老总笑笑。按理说这种笑容应该是抱歉式的,可他的笑却显得有些诡秘。
他竟然没有把老总的车门关严就走向自己的汽车。老总很费劲地伸出手来重新关了下车门,嘴里嘟囔道:“真是莫名其妙。”
下车后赵涤青没有回公司,而是晃悠到未来时代大厦来了。他进入未来时代大厦的前厅时大约是一点二十分,正是各个公司开始上班的时候。到外面吃饭或者休息的白领们如同潮水一样涌回来,又如同春节要回家的民工们一样,守候在电梯前。这有点出乎赵涤青的意外,他还以为这栋楼目前还没什么人入住——没想到只有不到一半的入住率电梯前就会人满为患。八部电梯像牛车一样缓慢地上下,聚在一楼的人们则不停地看表。赵涤青想,按照这个速度,要是谁在顶层上班,估计到了办公室也就快下班了。
下一部电梯开门的时候,赵涤青侧身挤进去,在角落里站好了一个位置。接着,电梯的报警器就响了起来,有人喊:“超载了,下去一个人吧。”
一个站在门口的大胖子左右瞧瞧,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很不情愿地退到了电梯外面。可电梯关门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孩又冲了进来。她不顾大家不满的目光,只是说:“对不起,我要晚了。”
好在电梯并没有再报警。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电梯关门,开始上升。
赵涤青是想去十一层的。他想去看看那个法国银行的办事处,之后再回到二楼的商务中心,给自己买一件新的西装。他的面前都是人头,他只是听那个最后进来的女孩念叨了一声:“十四楼,谢谢。”
女孩的声音引起了赵涤青的注意,他试图看清楚这个女孩的容貌或者穿着。可惜,人太多了,从他的角度,顶多能看到半个肩膀,而这半个肩膀,也被一堆浓密的头发给挡住了。那头发,被染成耀眼的古铜色。
赵涤青之不解之谜第二章 霉运(2)
赵涤青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在十四楼下电梯。他想看清楚那个女孩是不是他昨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女人。
在这中间,电梯停了好多次。每一层都有人下,每一层都有人上。好在楼层提示板很高,赵涤青看到电梯在十三层停住后,就开始往外挤。挤到门口他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她是在哪层下的电梯呢?赵涤青满腹狐疑,自己明明是听她说十四层的,难道是他听错了?或者是那个女孩中途变了主意?
电梯门再打开,他一个人走出来,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黏合剂味道。这一层正在做装修,楼道的拐角处传来的是叮叮冬冬的敲击声。赵涤青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几个工人正光着膀子干活。
“请问,这是什么公司在装修?”赵涤青客气地说。
一个民工抬起头来,显然对赵涤青这样衣冠楚楚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感到不解。当然,他也没听清楚赵涤青在问什么。他旁边的那个中年人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中年人对赵涤青说:“我们是装修公司的,老板叫我们来干活我们就来了。客户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他只跟我们老板联系。”
赵涤青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老板在吗?”
“不在,他一般不来的。”中年人说完,就低头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赵涤青伸着脑袋往里面看看,里面很狼籍地堆积着木料和油漆,东西很多,但干活的人却不多。这表明装修离完工还有好大一段距离。这样的房间那个女孩是不可能来的。他把这宽大的楼层走了一遍,到处都堆着装修的材料。这家公司肯定是包下了一层楼。赵涤青打定主意,一会儿他要弄清楚十四层是谁给买下来了。
赵涤青又走到面对自己办公室一侧的窗子面前,看了看密封的玻璃窗。未来时代大厦的玻璃窗都很宽大,双层钢化玻璃,只有上面细窄的一条能打开。
他回到电梯门前,按下了呼唤钮,他打算再去十一层看看。可是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楼层显示,这一层是十五层。
为了方便销售,未来时代大厦不设十四层,十三层上面就直接叫十五层了。同样的道理,所有带四字的楼层都被忽略掉,所以连前台的服务生都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大厦到底有多少层高。赵涤青从“十五”层下来后又去十一层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