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 上海篇-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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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说远了。
广运行能够成为南方第一大船行,你果然有过人之处。我看了广运行历来的交易记录,你没有骗我。广运行周家到你手里的时候,其实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不过你剑走偏锋,黑白通吃,这才撑起了广运行今天的盛势,便宜了我。
我仔细研究了广运行的经营模式,最后得出结论,你必然还有其他的黑暗收入以及隐匿的运输渠道。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迫切地需要那些隐匿的运输渠道。
所以在第一天我杀不了你以后,我决定,我要找出你的弱点,让你自己把广运行送到我的手上,同时还要你自己帮我把我要运走的东西走你的隐匿运输渠道送出去。
那一天,我见到你对着花红艳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我想,你果然就跟资料上写的一样好色。于是我去找花红艳,她愿意帮我,我很高兴,因为这时候我已经不打算杀你了,我也很希望你能够给红艳一个好结局。你重情义,负责任,这是你的优点,但是,被我抓在手里就是弱点。
你另一个弱点其实也很明显,你太容易激动,而且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失去本来的冷静,看不清最简单的问题。可惜你这个人的野兽本能太强,就算身处危险状况,也总能在最后关头转危为安。那么,彻底把你点燃起来,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只有把你彻底点燃了,你才会真正地完全地忽略我想让你忽略的东西?
于是我设计第二天你出席在和平饭店的宴会上,并且我会“追杀”你,直到你被我逼到大上海舞厅里去,然后,花红艳会在哪里等着当你的“人质”。
看,我都安排好了,可是,你真得是一个不懂得合作的家伙!
我没有猜到你会喜欢……
我只有将计就计,因为我没有时间再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我也没有余力找。
但我那时候也非常犹豫,一方面我已经被你的行为气得出离愤怒,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杀死你,但另外一方面,我又有些侥幸地想,其实这也是办法之一,所以我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结果,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我的手一拿到你的枪,就从枪的重量上知道你没有上子弹匣,可是我还是开了枪,还是那样做了,否则你怎么能够烧起来呢?
事实证明,我对了!你终于落入陷阱……
***
赐官:
见字如晤。
看来,这些原意是遗书的信,或许真的会写成一本日记也不一定,但是还是希望你看不见更好。
虽然计划在执行方面出了一些问题,但总体的流程没有发生改变。而且我注意到,你的眼睛,那是真的被点燃了,烧起来了的样子,你说:我们来联手!
所谓联手,你的想法是,我们先假装演一出戏,我来逮捕你。然后你把你自己从明转暗,借助那些地下渠道帮我安全地转移“文物”,而我则假装征收广运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并且把那些企图打文物主意的人一网打尽。日本人也好,青洪帮的人也好,就算是蓝衣社的人也好,都不可能想得到,我一心要抓的人竟然是跟我同进同出的人。而这计划最大的好处,你说,就算以后军事法庭找我麻烦也不用怕了,毕竟又没有真的非法征用。
周天赐,你虽然很聪明,但是,还是天真了一点。
我带你看的那个仓库的文物是真的,我要运走它们也是真的,这些文物上的故事也全是真的。但是当你走通了你的地下渠道,这些文物就会被我换成我们要转移的工业单位中最必须隐蔽的军工单位的货物。而且你每使用过一条地下运输渠道,我就会立刻知道,然后这些都将作为蓝衣社的情报送入去档案整理。
而同时,同时我不是假的要征用你的广运社,我还是真的要征用,并且已经开始号令广运社为我运输东西……
不管如何,我终于开始正式接手广运行。
广运行作为一个家族船行,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赐官,你居功至伟。然而即便这样,长年累月积累下来陋习旧病依然多不胜数。我深刻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完全掌握它,而且那个叫做周水生的老家伙跟福仔,你的跟班那个,更是让我觉得头痛。
在不能伤害他们的情况下,我决定把他们一起送过去76号地下室,省得看着就烦。然后有消息说你的太太听闻你出事的消息,已经从广州上了船正要过来上海,如无意外,我想她到上海直接应该去的地方也是极司菲尔路76号的地下室。
然后,杜大亨的人过来。他们说你拿了他的一笔钱,结果却没有给他们运货,我叫他们滚。
但是他的出现提醒了我一些事情,对,没有错。
我开始整理分析广运行的生意,具体的单据我已另外开列,你应该可以看见,就在下面。广运行的生意复杂,我要广运社是为了要做内迁运输,但这并不影响广运行其他的一些生意。
这些是你的,我要还给你。
我说过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但是看来我错了,没有了广运行,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能够东山再起。周家最大的资源是你,而不是其他什么事和物。假如你能够看见这封信,那么赐官,你须记住,你活着就是你们家还都活着!
往来生意单据记录如下:
……
****
赐官:
见字如晤。
赐官你应该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我的计划了吧,我并不对自己能够彻底隐瞒你抱什么希望,但是,我还是盼望,你能够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军座今日也发来催促函,要我尽快搞定广运行。但是现在还不行,赐官,现在还不可以,我还没有完成广运行的生意分流。
广运行对于你来说,船行已经是其他生意上的一个附带品。是我太笨,直到日前才发现这一点,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把船行从周家的生意里剥离出来,然后把一个没有负担的新的商行还给你,那么就算我还是骗了你讹了你,终究还不是太多。
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好!
……
***
赐官:
见字如晤。
我近日常想,终于,我们会走到那一天。我终于也要向你坦白,面对面地对你说,我曾打算要害你家破人亡。不!不应该用“曾”这个字,因为我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我的目标,我依然会把船行征走,假如日后上海沦陷,日本人因此来找麻烦,我也还是会让你无路可走——但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了吧。若你能在那以前看见这封信,请为自己撤离上海早作准备。
以下是船行事物清单,我会把这下面所有的财物全部征走,广运行的账面上也将分文不留,但是另外一本账本在这个盒子的下面,这是你将来的希望。同时,也是我对那些不得不跟着船被我征走的船工的家庭的补偿。
单据如下:
……
***
赐官:
见字如晤。
近来常觉得时间不够用,太多的东西要交给你,太多的东西要从你这里夺走,还要回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你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了你知道的事情……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而且最有趣的敌手,赐官!
以下是我整理的香港一些商行的资料,希望对你能够有用:
……
***
8月3日早8:00
“赐,赐官?”双喜甫一睁眼就被坐在她床头呆呆看着她的我吓了一跳,她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也许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也许是心里太多委屈太多事,但是我决定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起来啦,小肥猪!”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我笑嘻嘻地说,“今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别躲懒了,起床吧!”
她一愣,“啊,什么什么?”
她傻乎乎的样子还是一如以往的可爱,我伸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一下,“今天要带你去几个地方,不过我只在书房里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半个小时都不能过来,那么就算了!”
“啊?”她看着我走开,不禁大喊大叫,“赐官,喂!搞咩鬼啊?”
我走出卧室,关上门,深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下了一宿的雨,但今天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我握了握拳头,一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好天气!
8:05
“赐官,这是?”生叔果然已经在书房等我了。
我看着老人家红通通的一双眼睛,不由叹了口气,“生叔啊,这些东西既然交给你看,你就慢慢看嘛,干吗这样通宵达旦的,老人家要注意身体啦。”
“少在那里给我扮善解人意!”生叔翻个白眼给我,“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你会晚上三更半夜来敲我这个老人家的房门?”抖了抖手上的资料,生叔精神亢奋地道,“少罗嗦了,这些,这些都是从来哪里弄来的?到底可不可靠?”
我坐进书桌前的老板椅中,脚翘起来搁在桌面上,“绝对,没问题!”
生叔大喜,“那就好那就好!赐官啊!有了这些,就算广运行现在马上被人抢走我们也不用惊了,哈哈!不过,这些只是账面上的数字,我们还需要一家实体的商行来操作才得,但是现在我们又去哪里找……”
“哎呀,看我糊涂的!”我一拍脑门,连忙放下脚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忘记把这个给你看了。”
“这又是咩啊?”生叔拿过去翻了两页就跳了起来,“好小子!原来你早就有了准备!”
我微微一笑,“生叔,这便叫做狡兔三穴,服未?”
生叔笑了,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赐官,这些东西你交给我看作咩哉?你自己知便好了。”
我揉了揉额角,“生叔,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想开了很多。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虽然你们都算我的家人的了,但是还是缺一个拿主意的人。所以,我打算把这家商行交给双喜打理,还有其他一些事情,她这个大少奶也该接手起来,免得事发突然,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生叔,你最紧要多看顾她一下,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
生叔皱起眉头,“赐官,我知道你跟卿姐总有些……不过既然你也说要找个拿主意的人,为什么不索性回了广州以后,叫卿姐继续出来做事呢?大少奶一来年纪还轻,二来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你也不体恤她一点?”
我摇了摇头,“唔得。”因为我可能已经没有机会回广州,我也没有时间等到卿姨赶过来上海了,所以笑笑不再说这件事,“生叔,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下这家商行的情况……”
8:25
双喜推开书房的门,“赐官,我没有迟到吧,啊?没有迟到吧?”
“迟了!”我吓她,“你足足迟了一个点了!”
双喜怒,“赐官,你最讨厌了!”然后喜滋滋地挨过来,“今天我们去哪里?”
我好笑地拧拧她的鼻子,“还以为我带你去玩吗?”
“……赐官?”双喜怀疑地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好事情啦,让你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
“天气好,心情好,得未?”我挑挑眉毛,“要不然你这样想,昨天晚上的靓女来找我,我被她勾引了,所以心情好……哇,啊!你属狗的啊?”
“周天赐,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被别的女人勾引了,我就咬死你!”双喜很认真地警告我。
我低头看看手上的齿痕,扁扁嘴,“那要是被别的男人勾引了,怎么办?”
“啊?”她一愣,然后又羞又怒,“周天赐,你就是没个正经!”
我连忙转过话题,“双喜,你还没食早餐吧,你先过去饭厅,我跟生叔把这里的事情交待好就过来,然后我们食了饭就出去,我要及第粥,记得叫他们把猪肝给我弄得嫩些!乖啦~~”
双喜这才看见生叔正坐在我的对面,不由脸上一红,“知道了。”然后迅速地跑了出去。
她开门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双喜。”
“咩啊?”她回头看着我笑,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热热地熨贴着我的心,只可惜,只可惜……
“对不起。”我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以为我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又笑了,“我知你做事辛苦嘛!不跟你计较了!”闪身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的笑容,突然,一股疼痛在我心里爆了一下,对不起双喜,对不起!
“赐官?”生叔叫我,“怎么了?”
“哦,没事,我们继续说。”我低下头来看文件,但就这样一低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滴水就这样滑落,在文件上晕出一片水痕。
“赐官!”生叔蓦地伸出手压在文件上面,“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我慢慢地慢慢地推开他的手,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下了决定,“生叔,我可能,回不去,广州了……”
9:00
到达饭厅,用早餐。一家和乐融融。
10:00
到达商行,在双喜又惊又喜中,把商行的所有人都介绍给她认识,然后把她拉到商行经理的大办公室里。
“赐官,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要把这家商行……”
“没错,就是要交给你打理!”我笑着把她按到经理的那张大老板椅上,“从今天开始,这里的所有,都是你的了。啊,对了,这家呢只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