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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无法悲伤-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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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打110找警察叔叔!”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声反驳,对着站在防盗门外面的我挥了挥手,“再见!”    
    在我身后,防盗铁门砰地关上,楼道里重新恢复空空荡荡,只有不同楼层的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依次亮起。    
    我打开自己的房门,屋子里一股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慢慢开亮所有的灯,看着空旷而通明的房间。周围依然有淡淡的圣洛朗香烟的味道,那是许丽娜最爱抽的牌子。床上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也换过了新的。地上显然是经过细心的打扫,一尘不染。    
    但是许丽娜并不在。    
    我慢慢走到电话边上,按下重拨按钮,上面显示了一个我很熟悉的手机号码。我切断了刚刚发出的号码,电话机上的液晶屏就一片灰白,但是那十一个数字依然在我脑海里萦绕,久久不去。    
    我木然地站在空空的烟味里,感觉自己如同一块隔夜的饼干一样慢慢碎掉。


第二部分第7节 公司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实际上,我是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的,它从没有关严的窗帘之中有如一把利剑直接劈到我的脸上。我慌忙坐起,发现自己和衣而卧了一宿。    
    疲惫地站起身,四肢酸痛难忍,便立刻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器。水汽蒸腾上来,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块正在融化的油脂。    
    等这缸热水凉下去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精神百倍。我湿漉漉地跳出浴缸,光着身子大摇大摆穿过客厅,打开了CD机,放进一张古典音乐碟。穆索尔斯基的《基辅大城门》从那套BOSE的音箱中澎湃而出,我便在雄伟的音乐声中刷牙洗脸,精心地刮胡子,一边跟着音乐吹口哨。    
    在衣柜前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挑了件灰色的高尔夫衫和崭新的卡其布长裤,又把皮鞋擦得亮亮的,在镜子里端详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才打开门。这一切我是做得如此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离家的时候忘记了关掉音响。    
    走出电梯的时候,公司前台的小姐看见我就掩嘴笑,然后嗲嗲地说:“哟,李经理,出差回来了?您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帅啊?是不是约了哪个姑娘吃饭?带我去,要不然我告诉许丽娜!”    
    我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我约的就是你啊,你还要不要告诉她?”    
    她笑得更欢了。我都已经走过去了,她还从前台探出身子追问,“是你说的啊,那说好了几点在哪儿……哎,说清楚再走啊……你个大骗子……死李卫东,你回来!”    
    我恍若不觉,神态自若地穿过办公大厅,走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特意放慢脚步,往里看了一眼,发现于总和几个副总还有我的顶头上司——销售总监杜德勤正坐在一起闲聊。坐着面对门口的一个副总正说得口沫横飞,和我目光对上,我于是停下来,笑嘻嘻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于总顺着目光看见我,赶紧招手:    
    “哎~~卫东,进来进来,正说你呢。”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亲热,心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然后走进去,冲他恭敬地点点头:“于总”,然后环顾四周和几个副总亲热而随便打过招呼,最后看着杜德勤,甜甜笑着:“杜总监。”他也看着我,连忙堆出个笑脸,从椅子里欠了欠身。    
    这时于总已经在说了,“卫东,坐坐坐……”看我拖个空椅子坐到他跟前,笑眯眯地接着说,“这次出差辛苦了啊,三个多月了吧,干得不错呀。”    
    “还成吧……”我故作谦虚,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放在椅子边的手提电脑包,“钱都在这儿,我马上去财务办手续。”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急不急……”于总连忙摆手,“先坐下聊会儿,”他一边说一边掏了两颗熊猫,递了我一颗。我赶紧接过来,另一只手飞快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上。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老杜陷在椅子里,面无表情,两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搓来搓去。    
    “你小子挺本事啊,人都上飞机了,包铝的关主任、马副主任还他妈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你丫要是今天不来上班,我就得打电话报警,说你丫的携款潜逃了。”刚才跟我招呼的那个副总一边嚷嚷着,一边向后翘着椅子,双手伸懒腰,沉重的大班椅在他肥胖笨重的身体下咯吱咯吱响。    
    “操,刘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对不起别人我还能对不起你?”我深深吸了口难得的熊猫,满不在乎地说,“你和关主任是拜把子的交情,要没你,这次三百万的项目也不可能拿下来。我也就不过是个跑腿干活的,只不过这次我做得特别顺罢了。”刘副总听我这么说,开心得嘴都笑不拢了。    
    杜德勤清了清嗓子,好像满不在意地问,“哎,刘头说的是啊,你怎么回来后手机也没开,这两天打你好几遍都是关机。”    
    “不会吧,”我特别惊异地睁大眼睛,一边从电脑包里掏手机一边说,“我向来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拿出手机来,我仔细看了看,又按了几个按钮,无限懊恼地说,“操,没电了。太累,回来就在家里睡了三天,忘了换电池了。”    
    于总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笑了笑说,“算了算了,你刚出差回来,肯定辛苦,又是周末,反正公司也没什么事情,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不过啊,”他吸了口烟,说,“我是不相信你小子会好好睡觉,没少折腾许丽娜吧,你可当心喽,古书上说‘千里同房必死’啊。”    
    于总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我也一脸尴尬,摸了摸下巴说,“还是于总了解我,嘿嘿。”    
    大家笑完,于总又问,“听说你在调试安装的时候包铝的几个头头去看了?”    
    我知道这才是关键部分,立刻回答:“对,史厂长、郭总、马董、苗书记都去了。他们是陪同冶金工业部的赵副部长视察包铝新科技应用情况的。”我精心措词,尽量把情况说得详尽清楚又言简意赅,特别注意没有夸大其词,我知道这样才有说服力。这时所有的人也都停止谈笑,很用心地听我接着说,“那天正好我安装完全部设备,首次调试,一切都很顺利,赵副部长很高兴,当面夸奖包铝几个头头有眼光有魄力,说包铝的经验要推广,包铝还应该加大科技的投资力度,做行业表率。”    
    于总听得很认真,点点头沉思着说,“你等于是给包铝几个头头争了面子,难怪老关和老马前脚后脚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看样子他们还想请你去。”    
    “可能吧……”我尽量抑制心中的得意,说得很留余地,“苗书记和郭总都对我们的网络工程设计很满意,对网络连接的效果也印象深刻。他们都明确说下半年会听从部里指示,加大采购力度,估计总额要超过两千万元。这还不算,他们觉得既然是部里的形象工程,网络质量很重要,可能接下来的网络设计、安装、设备采购、产品保养、技术维护都会交给一家或几家公司系统运作,而我们公司肯定是在优先考虑之列的。”我看于总听得很入神,顿了顿又说,“这其实不应完全归功于我运气好能够一次调试成功,而是杜总监安排的设备及时运到了,又都是牌子货,质量过硬。否则赵部长来了,我什么也演示不出来。”我说着,扭头对杜德勤笑笑,把“及时”两个字强调了一下。他正看着我,勉强回了个笑脸。趁大家没注意,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仿佛有点汗。    
    几个副总听完我的汇报,似乎很兴奋,在旁边唧唧喳喳交换意见。于总却不置可否,听完我后面的话,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好像是笑了笑,他直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锐利,仿佛看穿了我的思想。不过很快,他就笑着说,    
    “卫东,你这次做得不赖。我知道你这三个月不容易,把支票交了就好好在家歇几天吧,这个礼拜不用上班了,睡个够——我是让你真休息,你可别体力透支啊,嘿嘿。你放心,带薪休息,不算假期,否则许丽娜要打上门了。”大家哈哈大笑,陆续散去。    
    交完支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桌上是一层薄薄的灰。我抄起一沓资料掸了掸,顿时房间里尘土飞扬,过了好一阵才散去。杜德勤这时走进来,看见我坐下收拾东西,说:“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了。”    
    头回见他说这么亲近的话,我耳朵都有些不大适应,但还是很快恭敬地笑着说:“知道了,杜总,忙完手头这些事情就回去。”    
    他点点头出门,在门口扭过头,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需要什么就跟我说一声,别客气。”我连连点头。    
    看他走远以后,我拿起电话,开始给常卫他们几个铁哥们儿拨电话。听说我回来了,他们都有些惊喜,说两三个月没见到我了,还以为我卷了公司的钱跑越南去了呢。我和常卫闲扯了几句,假装不经意地问他和黑子昨晚去哪儿活动了,他想了一会儿说自己去根据地酒吧了,黑子他不知道。我听出他有些事情不想告诉我,于是就没有再问,只是和他热火朝天地商量晚上去哪儿吃饭,然后又问了问其他几位,大家七嘴八舌,连轴打了几通电话,最后确定晚上七点去顺德蛇城,常卫负责订房间点菜叫酒——他表弟是顺德蛇城的大厨。


第二部分第8节 欢宴(1)

    把晚上的安排定好,看看时间,居然还不到中午,我却一刻也不愿在公司呆着,撂下电话就回家。许丽娜依然没有回来,我来回在房间里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拨了她的手机,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大声地喂喂。不知什么原因,我突然满脑子空白,拿着话筒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丽娜嚷了几声,见没人回答,嘟囔了一句“这破手机”就挂了。单调急促的忙音让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我愣了愣神,又按下重拨键。    
    “是我。”我咳嗽了一下,“你在哪儿呢?”    
    “逛街。”她回答得很干脆。    
    我很想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和谁一起过的,但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只是清了清喉咙说,“晚上和常卫几个约好了吃饭,顺德蛇城,七点。你回来……还是直接过去?”    
    “我回来。”她想了一会儿,说。    
    “那好。”我挂上电话。    
    从卧室望出去,中午的太阳将整个客厅照得明亮无比,木地板反射出柔和干净的光线。我重重倒在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忽然想起了昨天和张莉的相见,还有她端起酒杯,抿着嘴唇那种毅然决然的神情,手腕上仿佛又感觉到被她细细而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这个丫头。”我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似乎睡了很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是黄昏光景了,许丽娜头埋在枕头里躺在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的胸口。胖乎乎的手指头很自然地伸展着,底端就显出一个个的小坑。她睡得很香,像小猫一样轻轻打着呼噜。我不禁微笑起来,小心将她的手从胸前挪开,打算悄悄坐起来。    
    她似乎被我惊动了,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又把手伸了过来,搂住我的腰,头也贴近过来,散乱的头发拂过我的皮肤,痒得我不由自主一缩。薄薄的毯子自她的身上滑下去,露出赤裸的肩头。饱满的乳房被她压在身下,从阴影里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我情不自禁把手伸过去。    
    许丽娜显然是醒了,趁势翻上我的身体,一条腿抄过来,和我的双腿纠缠在一起,她的肌肤光滑凉爽,在我的身上滑过,感觉好像一条蛇蜿蜒而上。我咽了一口唾沫,抱紧了她的身体。    
    我们走进顺德蛇城那间叫“香江”的包房,常卫他们已经支开了一桌麻将,看见我和许丽娜进来,大家都笑,个子瘦小的储万军把手里的牌一推,叼着烟就冲我笑着一摆头,一口浓郁的广东普通话:    
    “哎,冬瓜,来接我的位吧,我介里……”他把抽屉里的扑克牌拿出来数了数,笑着说,“……二席三张,仲赢三张呢。里替我,我去和杨玉莹合唱一曲。”拿着麦克风正兴致勃勃唱《伤痕》的杨雨影听见他的话,歌也不唱了,尖着声笑骂着说“你滚开,死万贼!想也不要想!”她的声音是如此尖利我都觉得耳膜受不了了。    
    我从钱包里拿出三张老人头给储万军,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哎~~一会儿再讲啦……”我把钱塞到他手里,笑着说,“操,跟我讲什么客气。钱到赌场,人到法场。”他笑着没再推辞,把烟掐灭了,然后径直朝杨雨影走过去。我立刻听见整个包房里回荡着如警笛一般的尖叫声。    
    我坐下,接过常卫甩过来的一颗烟,然后稀里哗啦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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