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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无法悲伤-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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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黄明亮的光线立刻充斥了这间没有窗户的小小的房间。她慢慢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在踏入浴缸前,她站在镜子面前良久,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这是个很普通的躯体,皮肤象大多数东方人一样细腻,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泽。她的脖子大概是全身最好看的部分,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颈部和肩部显得秀气挺拔,两肩的锁骨旁明显的对称凹痕使得整个身体温柔而娇弱。在镜中,张莉的目光从颈部到肩部慢慢又移到胸部。她的乳房并不是很丰满,但骄傲地挺着,粉红色的乳晕在灯光下有些迷离。可能是无意的,她的手偷偷掠过自己的乳尖,顿时感到一阵温暖的战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攥在一起,很自然地垂着,遮住了腹部下面的三角区。大概是出于一种潜意识,张莉总是对自己的腹部不满意,它微微隆起,透露着一种她自己并不希望看到的丰腴。其实这里的皮肤最富有弹性和光泽,一点皱纹都没有。而且,这种饱满的态势与她修长笔直的双腿正好可以完美地衬托出那块黑色三角区的隐秘和温柔。她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仔细看了半天,幽幽地叹了口气,打开了淋浴喷头。立刻,晶莹的水珠在她弹性十足的皮肤上跳跃而下。    
    从浴室出来,张莉倾下身子,用毛巾把头发擦干。突然她的身躯有些僵硬,然后直起身来,仿佛在仔细分辨什么——是的,房间里的空气中还顽固地保留着李卫东身上的味道。忽然她想起做爱的时候能清楚地觉察到他的背上有细细的汗珠慢慢渗出,湿润了双手。这种味道从那些汗珠中、从他腋下、从他有些冷漠的微笑里不可抑制地散发出来,又不可避免地刺激她的每一处神经,让她觉得被征服被占有的带着惶恐和颤栗的喜悦,以及被他充斥于自己的身体内部还有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所操纵所产生的来自顺服的满足……这些互相矛盾却互相提醒的情绪一瞬间同时占据了张莉全部的思维,她感觉自己被一种极度依恋又极度怨尤的情绪所击倒,非常希望李卫东此刻就在眼前,可以让自己心满意足地温顺蜷缩于他胸口的同时又恶狠狠地咬他一口来缓解自己内心一种与温存倚赖并在的奇怪的恨之入骨的心情。这么想着,她终于忍不住趴在床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当张莉在哭泣中不知不觉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布莱诺。    
    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我随便下了一袋面条,打了两个鸡蛋,一边稀里呼噜吃着一边打开电脑。这个时候国内依然是凌晨,哪儿都静悄悄的。我漫不经心地逛了一圈,然后下线,从带来的那堆盗版光碟中翻出一张《蜜桃成熟时》,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这片子很无聊,可是我看得很带劲,连碗都没顾上洗。看完一张,又换了一张,直到深夜。于是这间没开灯的空屋子和外面的天空一起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雪亮的电脑屏幕不停播放着影像,于是在我的脸上就有不断变幻的光影。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电话吵醒的,当时我正睡得迷糊,还以为是闹钟,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今天星期一,千万别迟到。于是赶紧穿衣服,忽然发觉电话响,连忙拿过来。是许丽娜的电话。她说得很直接:    
    “卫东,我想出国。”    
    “你疯了?!”    
    “我没有,你把我办出去。”    
    “现在办不了,我还在等自己的难民身份呢。”    
    “那个蔡老板呢,找他帮忙不成吗?”    
    “你那么急着出来干嘛?”    
    “我就是想现在出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冷笑了一声。她大概听见了,连忙说,“卫东,我没和黑子在一起,真的没有。”    
    我笑得更厉害了:“哈哈……许丽娜,你可以侮辱我的感情,但请不要侮辱我的智慧。”    
    那边“嘤”的一声,她突然哭了起来,开始还是拼命忍住的很小的啜泣,到后来动静越来越大。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这个时候电话提示我有另一个通话等待接入,我看了看号码,是甘特的。我马上对许丽娜说:“娜娜,我们以后再说好吗,现在有个电话进来,是我老板的。”没等她表态,我就把她的通话掐断了。    
    电话里传来甘特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早上一到办公室就发现网络出了故障,和客户那边的主机根本连接不上,单子没法下,资料也传不过去。


第四部分第22节 电话(2)

    我立刻赶到公司,先把所有的网线检查了一遍,然后在那个小黑屋子倒腾了半天我们自己的服务器,发现有一个接口因为老化不能用了。我赶紧转移到其他线上,然后对甘特老头说:    
    “现在暂时可以用一阵子,但是很不稳定,随时都会出故障,速度也慢很多。”    
    “SHIT,你告诉我这些干嘛,我要的是原因!”    
    “原因很简单:公司的服务器太老,接口都已经不能用,而且,数据库已经快没有剩余空间了,老实说,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    
    “那怎么办?”    
    “买新的。”    
    “你他妈就不能出点省钱的主意吗。FUCK!我花两千块一个月雇你不是让你玩儿命造的。”    
    我心想什么两千一个月,你也就一年给我两万还好意思说,“头儿,你就是给我两万块一个月我也是这个主意。没有新设备,我本事再大也没用。再说,更新网络至少需要一个星期,要是这期间出什么故障停顿了,公司损失可就不是几万块钱那么简单了。”    
    他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小眼珠转了半天,问,“换新的服务器需要多少钱?能不能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营业?”    
    “买个新的,连相关附件,大概两万吧,我在运行旧机器的同时安装新的,不影响正常的数据交换,一个星期后只要几个小时的切换时间就行,我可以利用半夜的时间来做这个最后工作。”    
    他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李,这个星期你就呆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了。”    
    我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一方面是因为别无选择,另一方面自己也急需一个痛苦的差使来逃避更折磨人的事情,这个机会来得正是时候。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除了吃喝拉撒,就整天坐在那个小黑屋子里,温存地守着那些机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我这么搏命甚至让甘特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当星期五我把一切弄好,调试成功的时候,他看着我那双兔儿爷一般的红眼,破天荒地给我发了五百美元的奖金,让我周末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星期一好正常上班。    
    走出公司才发现自己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机械地发动汽车,慢慢往家开,四周的景色如同海底一样光怪陆离地折射着,忽远忽近。那些行走的人和来往的车辆仿佛是在水中浮游。东倒西歪地回到家中,过度的疲劳让我无法立刻休息,于是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喘气。    
    这个时候我看见电话里有几十个留言,除了一个是张莉的,其他全来自许丽娜。是不是她又出了什么事?我想都没想就拿起电话给她拨,浑然不觉上次的争吵。    
    她仍然只提要出国的事情,我拼命聚集残余无几的精力,试图打消她的念头,一想到自己刚到纽约的经历,我就不寒而栗。她又开始哭,这让我厌烦又心疼:    
    “你到底怎么了,娜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卫东你就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她呜咽着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说实话。”我突然感到事情大不妙。    
    她不肯再说,只是哭。过了很久,她终于逐渐止住哭泣,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李卫东,你真要听么?”    
    “你说。慢慢儿说。”我从盒里掏了颗烟,一边点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    
    电话那头传来她颤抖却竭力平静的声音,我似乎能看见她狠狠咬着牙,让自己的话语清楚:“我后来的确和黑子在一起,因为我下岗了……李卫东,你知道我是个孤儿,你又走了。”我的心狠狠地绞痛起来,只听见她继续说,“上个月,黑子因为把追债的打成重伤被公安局带走了,现在那帮人成天来找我……我走投无路了,卫东……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扯碎了,那个梦魇突然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许丽娜在我对面无声地哭喊着,极力伸出手想抓住我。秃鹫们依次俯冲下来,撕去她的血肉。    
    噩梦里灰色的幻影在面前摇晃,我感觉自己被达到极限的恐惧、悲痛和疲惫夹攻着,如同一个在旷野里精疲力竭彳亍行进的掉队士兵,随时都可能倒下。我把烟扔进烟灰缸,抱紧电话喃喃地说:    
    “娜娜,我帮你……我这个周末就和蔡老板联系。”    
    “可是我没有钱。”    
    “我有我有,”我急切地说着,“下周一我就去银行,给你汇钱。你一定要等我。”    
    “嗯,”她在电话那头答应着,哭泣渐渐停止。顿了一下,她忽然小声说,“卫东,我爱你。”    
    我想也没想,就立刻回答:“我也爱你,娜娜。”    
    电话挂了我才想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互相说这个字。想到这儿我就睡着了。


第四部分第23节 真相(1)

    这一觉似乎永无尽头。我如同一片羽毛一样惬意地往下飘,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这种舒适的境界长久持续着,直到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我猛地醒过来,发现是暮色时分。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而且似乎比刚才更猛烈。我赶紧套上件T恤过去开门,张莉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忍了很久才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我一边关门一边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睡着了没听见。”    
    “你今天早上几点睡的?”她头也没回,自己拿杯子倒水。    
    “早上……今天礼拜几了?”我昏头昏脑地问。    
    “礼拜六。你这一个礼拜都玩得很开心吧?电话都没一个。昨儿是不是通宵快活去了?”她冷笑着,咕嘟咕嘟水喝得很响。    
    “哦,这么说我睡了一天一夜了……我是昨天下午五点多睡的。”    
    张莉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杯子,走过来伸手摸我的额头:“你怎么了?睡这么久?不舒服么?”    
    我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我没病。加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班。公司的服务器坏了。五天四晚加起来大概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你们老板也太狠了!你真可怜……”她这才释然,拥抱了我一下。头贴在我胸口,还兀自不放心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李卫东。”    
    “我干嘛要骗你,你看看我的眼睛,都充血了。”我一副六月飞雪的表情。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狐疑地说:“很正常啊,没什么血丝。”    
    “那……那是睡觉恢复了。昨天临睡前还很红的。”我发现自己辩解得狼狈不堪。还好她并不深究,只是白了我一眼。    
    “嗯,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做。”说着,张莉打开冰箱,“你喜欢吃什么?”    
    “鸡蛋西红柿面条。”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不是问你平常吃什么。”    
    “冰箱里好像只有这些。”    
    她没答话,从冰箱的冷藏室里取了两个鸡蛋和一些西红柿,又在上面的冷冻室里翻了半天,拿了一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猪肉出来,样子很满意。接着,她又开始掏自己的旅行袋:    
    “我给你带了霉干菜,可以给你做个红烧肉,再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嗯……我还带了香菇和干黄花,用点肉片给你打个汤,”说着,她转过脸,得意地笑着看我,“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变戏法一样摆了一桌子的东西,我搔了搔头,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字来:“好。”    
    她开始在厨房忙碌,我走过去,近乎讨好地问:“要我做点什么吗?”她忙着用碗接热水泡香菇,示意我站远一点别碍事,然后开始打鸡蛋,这才问:    
    “你刷牙洗脸了没有?”    
    我没再说话,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浴室走去。    
    洗澡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临睡前的电话,心里不安,立刻三下两下洗完了出来,拿起电话开始查询自己的银行帐户余额。在计算器上忙碌了一会儿,我叹口气,开始拨常卫的号码,一边拨一边朝外看了看,张莉正在厨房忙碌。我悄悄掩上门。    
    “老常,是我,李卫东。”    
    “我操,你总算是有消息了!这两礼拜上哪儿鬼混去了?没见你上网,也没你电话。”    
    “工作太忙。你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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