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5-维以不永伤-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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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又去了一次,却被告知自己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谋生的工作。她伏在墙壁上让老板再次享受到感官的愉悦之后收起老板扔给她的三百块钱后顶着暴雨回家了。
之后五年里她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和多少男人上过床,在饭店里,在市场中,甚至她所居住的胡同里,只要某一个男人暗示她,或者仅仅是接受了她的一个眼色,她就会跟这个人走出去寻找较为隐蔽的场所。有时候她会把这些人带到家里。有人在离开之前会留下一些钱放在被子上,有人却会趁她熟睡的时候翻出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装在袋子里逃之夭夭,还有些人,他们会自以为在这里找到了曾经迷失的爱情,搬着行李入住到她的家里。然而过不了多久,他们又都会出于对爱情的厌倦离开。她对此毫不在意,仿佛除了张文再以外她可以不假思索地和任何一个怀有欲望的男人发生关系。然而她却时时都在想着他。她无法将他的形象从记忆中抹去。每次她从床上走下来的时候,张文再的一言一行都如挥不散的云一般在她的周围笼罩。
最后也是最疯狂的那次她领了三个男人走进房门。晚饭之后她弹了一首以前在联欢会上演奏的曲子。她沉浸在幸福的回想之中。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股冷风吹进来。其中一个人因为无法忍受屋子里的淫荡气味提前离开了。她环顾四周脱光了衣服钻到两个男人中间。三个人在床上挤在一起欢乐地笑着。忽然有一股冷风吹进来,然后她听到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有人出去了。”她警觉地叫道。
“都在这儿陪着你呢。”两个男人笑着说,“那人走的时候没有锁门。”
“今天星期几?”
她问,接着她半裸着起身往窗外看,一个女孩正捂着脸慢慢地穿过马路。她光着脚下地开灯,盯着他们两个。
“是我女儿,穿上衣服,滚!”
她冷冷地说。两个男人笑了笑,钻进被子里。
“滚!”她吼起来,“我让你们滚!”
后来她关上灯抽起了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留在床上的烟。上升的白烟又一次凝成了张文再的样子。她在黑暗里哭了一会儿就停下来抽支烟,然后继续哭,哭完接着抽下一支烟,直到盒里没有烟为止。
十年后的除夕夜她得知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才满心愧疚地想明白,毛毛的死之所以令她发疯,并不是因为她对女儿的爱,而是她渐渐意识到她居然从没有把毛毛当成自己的女儿去爱。十几年来她都将毛毛看成是还能与张文再连接的一道彩虹。被毛毛撞到私情后的几个月里她并不担心女儿会因此鄙视她,反而害怕毛毛会把这种丢人的丑事告诉她父亲。然而毛毛在文再那里的确只字未提。她想不到她父亲在送她出来的时候会被几个守在胡同口的女人拦住。
“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一个女人说,“不过你也该管管她。”
他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心里正在自问为什么有关袁南的一句话就令他如此动心。
“我们的丈夫,”她查着女人的人数,“十一个,夜里都往你家跑。”
“您说错了,那不是我家。”
他冲出人群坐进车里,一路上长时间地按住汽车喇叭来催促前面的车。前面等红灯的司机怒气冲冲地跳下车,在看见那表示身份的车牌号后又满脸赔笑地钻回车里。张文再始终没说出一句话,回到家中他也只是默默吃过晚饭便早早躺到了床上。睡到半夜他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吵醒了。在梦里他对袁南拼命地嚷着,他把自己这么多年来都不碰朱珍珍的原因解释成他在为她守着洁净之身。醒来之后他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自己竟找出这样的理由略显无耻。“而你呢?却像公共厕所一样肮脏。”他翻过身时一丝长发落进了他眼睛里。就像当年他对袁南做的那样伸左手摸到朱珍珍的前面。朱珍珍被惊醒后转过身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这一天终于到了。”她说。
他解开她的睡衣压到她身上,呼吸着她肩膀散发的香气。这种奇怪的气味驱使他点亮了粉红色的壁灯。“这不是她。”他失望地想。由于这一想法的困扰他们试了三次也没能成功。后来他再次转回身去彻底地放弃了。
“是啊,”他说,“这一天终于到了。”
朱珍珍将头蒙到被子里由着泪水漫过她的脸。她从二十五岁起就和他下这盘棋,然而这盘棋下得实在太久了,她付出整个青春也没有换来一场胜利。她曾想过,随着文再工作的日益繁多和年岁的逐渐增长,她早晚会因为他丧失情欲而输掉这盘棋,但她从未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躺在床上她心酸地想到自己才三十出头,而之前的生活却也如清水一般淡而无味。“或许还来得及。”她想,来得及和他再下一盘。第二盘她打算动用双方谁也未曾触及过的棋子——毛毛。
事实上毛毛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父母婚姻悲剧的原因看得一清二楚。她能看出来直到现在他们还将对彼此的依恋深深藏在心底。她明白将这条爱的链索打成死结的人正是朱姨。然而她并没有怀恨在心。相反,由于她已慢慢察觉到虽然从表面上看父亲和朱姨的感情很好,实际上却相当冷淡,她认定朱姨也是这婚姻中的一个悲情人物,便时时处处都表现出对朱姨的敬重。十年多年来她们的关系处得相当和谐,即使这里面并无爱字可言。
毛毛确信他父亲爱她,这是唯一爱她的人了。她总是试图让自己忘记他对母亲的伤害,去理解他所遇到的苦楚。她想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成为父亲最贴心的女儿。有时候她会很难过地想到她那孤独的母亲。她知道她母亲对她没有丝毫的爱意。从小到大,乃至将来,她都要顺着她母亲的情绪调整生活。这一切造就了她乖戾的性格,无论对谁她总是会像她母亲一样无端地发脾气。不过她在心情愉快的时候却永远也改不了喜好恶作剧的习惯。十六岁前她读遍了朱姨结婚时带来的所有藏书。与书中各种角色的调换成了她那时最大的乐趣。在网上有时候她会假扮一位拥有丰富经验的探长给一位名叫马甲的年轻警员出谋划策。一个月前在线上碰到了一位名为鹤舞的孤独老人,她就买下了所有老年人的杂志扮成老妇人与他聊天。暗中观察毛毛的朱珍珍看到那些谈话记录怒不可遏。星期三上午她盗用了毛毛的网号把那位已被毛毛说服了有意再次择偶的老人约到南湖湖畔。
“你是她女儿吧。”老人在看见她手中的晚报认定这便是他们见面的标志后小心地问。
“恰恰相反,”朱珍珍,“我是她母亲。”
一阵微风袭过树梢,划过水面,吹向他惊慌的脸庞。似乎是他的下嘴唇也将随风而去,他的嘴巴无法合拢,倒在了长椅上。
她并没见到张文再气得暴跳如雷的情景。死者儿女为了避免外人产生家父为老不尊的印象,只是索赔一点料理后事的费用。张文再听说后竟然抱着女儿狂笑不止。从没有任何时候能让毛毛比此时对朱姨更感到厌烦。几个月之内她都不愿去搭理朱姨。然而最终毛毛还是被她持久的耐心感动了。“她只是为我好。”毛毛想。星期日她陪朱姨逛了一天的商场。晚上她在车里倒在朱姨怀中睡着了。朱珍珍把毛毛架回房中后坐在床前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半年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整套暗藏杀机的布局。走完第一步,张文再那固若金汤的防线终于开始瓦解了。
第四部第8节 我们一起挺过去
第八章
她在第二盘里却是如此冷静。两个人仿佛隐居世外的老人那般整天坐在山崖边听着秃鹫的哀鸣面对着棋盘沉思不语。在经过几次失败的试探之后,朱珍珍不再急于进攻。在毛毛过的最后一个生日的那天下午她终于抓到了一个微妙的机会还给张文再致命的一击。七月二十三日刚刚来临的时候她赢得了这盘棋的胜利。虽然并没有如她之前所料让她感到极大的愉悦,然而她却让张文再饱尝了失败的苦果。在向市政报告事情经过时,在电话里听到袁南尖叫的那一刻,在雷奇队长密切调查的几天里,张文再时常都面临崩溃,他甚至都打算一口气跑到警察局自首了。即使是出卖市政出卖自己出卖所有人他也不愿被这世界遗弃。
“去了也没用,没有人有能力给你定罪。”
毛毛的丧事过后他做好一切安排便被躺在床上的朱珍珍看穿了心思。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撞击墙壁,凿碎了毛毛的钢琴躺在她的身边。
“能过去的,我们一起挺过去。”
她说着握住了他的手。迄今为止她还在以她特有的自私爱着张文再。她细细回想了自己的这二十年,她明白原因在于自己太爱他。只是两个人都是那样的骄傲,谁也不愿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认输。毛毛的死使得她和文再一样懊悔难过。而文再却误以为她在为他担惊受怕。他感激地望着这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女子。如果不是袁南始终占据他的心的话,他想他不会对她如此冷淡的。她在听到毛毛出事以及真凶就是她丈夫的时候禁不住晕倒了,而今天她又一次晕倒在雷奇队长暴风雨般的质问之下。他满怀柔情地吻遍她的全身,在下午最热的一刻他还是无奈地从她的身上翻下来了。
“只有你才能惩罚你自己。”
他听到她冷冷地说,点起一支烟他看到了空调中冷气的颜色。他知道她已对他的无能心生厌倦。他起身下床走进女儿的卧室反复阅读毛毛的日记。他已养成在日记后面写附注的习惯。有时候看着看着,他会被女儿可爱的想法感动得笑了。出于对女儿的尊重他没有再去找里面天天都会提到的杜宇琪。那么长时间他都被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困扰着——难道女儿在男朋友那里得到的爱真的比自己给她的爱还要多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毛毛面前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呢?”他想起了他父亲。自从他第二次结婚之后他们很少再通信了。张文再明白信里诉说苦闷的生活无疑会给远方的父亲徒增忧愁,他只想亲自去看看父亲,然而过去繁忙的十年里他错过了好多顺路回到荆州的机会。前年冬天他打好三大箱的行李准备带着妻子和毛毛回趟老家的时候,朱珍珍的父亲,那位几年前就已退休在家的副市长心脏病突发打乱了他们的愉快计划。他父亲在年初的电话里告诉他林林已经和邻县的一个姑娘订了婚。文再说他能想象这些,他能想象假如他当时没有逃离荆州,或许也将过着和他儿子同样的生活。
到了晚上他的心随着第四次阅读毛毛的日记而沉到最低谷。他情绪激动地给父亲写了一封长信,冷静而平淡地写下了毛毛死亡的整个经过。“我不再乞求什么,爸爸,”他写道,“我已做好承受一切苦难的准备。”然而最大的苦难莫过于心灵的折磨,在迎风飘舞的窗帘上,在清晨撕掉的日历上,在充满泡沫的酒杯旁,他都听到毛毛在不安地诉说。更令他心痛的是毛毛从未嫉恨过他半点儿,反而对他表示出难以置信的理解。有时候他会抱着毛毛的裙子以那种笑一般的表情不可自制地哭起来。他父亲的回信冗长且潦草,不过依然是李老师的字迹。在信里他几乎没有提到任何与死亡有关的事情,以至于文再怀疑他父亲是否读过他的那封信或者这仅仅是封意外的来信。十几页的信看起来像是篇讨论人生的散文。事隔十一年张文再再也看不到他父亲原来那种忠告规劝他的风格,相反他父亲不厌其烦地描述生活中的小事,仿佛再平常的事也足以使他悟到人生的意义所在。在第三页他读到了佛经的句子。他明白禅学成了他父亲晚年的精神支柱。然而不久他又在里面看到了上帝的存在。“顺从主的安排。”他父亲说道。这时他才意识到一直为他父亲代笔的李老师已老到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也写进去。他的信拥有他父亲一个读者,却同时有两个作者给他回信。两个老人在树下的石桌上一起走进十三页的长信。“去看看孩子的母亲吧。”第一个作者说出了文再最怕想起的人。
由于担心袁南狂乱的情绪会影响他们周密的脱罪计划,在事发后张文再听从上面的安排将袁南送到长白山静养了一个月。那是他们相识时就一直梦想去旅行的地方。可是这次张文再并没有随她前去,甚至都没有胆量去见她一面。三十多天后她回到长春打了一次电话给他。
“凶手找到了,不过并没有定罪。”
他说。他为接到她的来电感到吃惊,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自己那么愿意和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