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鉴(帝台无春后续) by by 依木-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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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昭将皇帝抱得更紧,大声喊道:“先帝!陛下是万民所系,您不能带走!臣是夏侯桀的儿子,您若恨不能平,就来索臣的命吧!”
他汗泪满面,一气吼完,那飞扬的冰绡帐又软软垂了下去。
容休摸了摸皇帝的肚子,有些欣喜:“孩子的头已经降下来了!”
夏侯昭听了,心头一阵炽热,一口血就涌到了唇边。
长孙止再没叫过父皇,软在夏侯昭的怀里,在疼痛不堪时挺一挺身子。胎儿虽在下沈,但个头实在太大,分毫的移动都不啻一场酷刑。柔嫩的甬道被撑到极至而裂伤开来,血水淅淅沥沥地混著胎水流出来,将雪白的衣袍榻褥染红。
疼痛似乎看不到尽头,长孙止在其中载沈载浮,被高高抛起又被重重摔下粉身碎骨。他的腿被内侍捉住大分开,随著一波波的疼痛,他的后庭痉挛地收缩著,在天边发白时,终於勉强开到了九指。
巨物堵塞在甬道里的感觉令人崩溃。长孙止照著容休的话,憋著气往下用力,但是孩子实在太大了,被卡在那里进退不得。
容休伸出了三指,探了探勉强能看见的胎头,脸色微沈,还有两拳才能出来,但照现下的进展,孩子一定会窒息而死。他扎了几针,对夏侯昭道:“上将军,把陛下架起来,让他半跪著。”
夏侯昭手上发软,皇帝的身体又沈沈往下坠著,竟是试了两次才勉强把皇帝架起来。这样的姿势,原本半压在身上的肚子完全挂下来,长孙止难受地哼著,却已经没有气力叫喊了,头歪靠著肩,嘴唇干裂,连鸦黑的眉也泛著青惨色。
夏侯昭只看了一眼,就再不敢看。
容休摸著孩子的身体,顺著方向,在皇帝腹上大力地推了两下。
“嗯——”长孙止死气沈沈的身体瞬时绷直了,仰著颈子哑声痛呼。
容休狠了狠心,又用力推了两下。胎头借著外力,硬生生地坠降了几分,抵在了|穴口。
长孙止的身体不可遏止地发颤,脸色迅速发青。夏侯昭拥著他,明显感到皇帝的身体在急剧冷下去:“陛下!”
长孙止的耳边好象是呼呼的风声又好象是隆隆的鼓声,嘈杂声里他似乎又听到了父亲温和的呼唤:“止儿——止儿——”
父皇,好想好想——
“陛下!陛下!”
可是,夏侯昭会伤心吧——这个傻子——
长孙止聚起最后一点气力,往下用力:“呃——”
容休托住孩子的头,半旋著将孩子拉出来,孩子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长孙止绷到极处的身体骤然软下来,落到夏侯昭怀里。
夏侯昭拥著他毫无声息的身体,魂飞魄散。
容休稍稍料理了婴儿,过来压了压腕脉,莫名其妙地看著夏侯昭:“陛下只是累了。”
夏侯昭愣愣地看著他,容休已经道:“福公公,你帮陛下换身衣裳,这榻褥什麽也都换了,让陛下好好歇一歇。”
夏侯昭这才回过神来,满面泪水把皇帝乱亲了一通。
长福也满面喜色:“好了,上将军,这里有奴才服侍,您去看看孩子吧,好大的个,儿子呢!”
夏侯昭从榻上跳下来,孩子在容休的怀里,中气十足地哭著,身上还皱巴巴的,眼睛也没睁开。夏侯昭满心柔软,轻轻握住了孩子小小的拳头,软软的温暖一下熨到心窝里去了。
这是他的儿子——
是他和长孙止的孩子——
夏侯昭这麽想著,嘴巴都要笑裂到耳根了,又欢喜地跑回榻前,絮絮叨叨地说:“陛下,臣——臣真是太——”他只觉得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他平日沈默寡言,此刻却唠叨个没完,涕泪并下得象个孩子一样。
长孙止本想装睡算了,实在被他吵得头大,微睁了眼,冷冷看著他:“吵死了,去外面跪著。”
夏侯昭愣了愣,恭谨地垂首:“诺。”
长孙止这才清静地睡了。他疲惫之至,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而夏侯昭也老老实实在承乾宫外跪了三天。
但,那有何妨呢?
两年后。
夏侯昭在自家府前下马,直入东院。春光灿烂,一院芳菲。
长孙止正在绿茵地上逗著两岁的儿子玩耍:“释儿,来,把大蝴蝶给爹爹。”
夏侯释长得虎头虎脑,白胖可爱。听了长孙止的话,歪著脑袋想了想,歪歪扭扭地跑到一旁,又拖著蝴蝶风筝歪歪扭扭地爬回来。
他毕竟人小,那蝴蝶风筝又极大,一路上绊了几次,他穿得严实也不觉得疼,摔倒就爬起来,乐呵呵地笑著,颠颠地奔过来,却又绊在草上,眼看又要摔倒了。长孙止看他摔了几次,早有些心疼,忙冲过来抱住:“慢慢走不好麽?走还走不稳就想跑啦?”
夏侯释箍著他的脖子,咯咯地笑著。
长孙止亲了亲他娇嫩的面颊,无限欢喜。
夏侯释抓著他的衣襟:“爹爹,举高高,举高高——”
长孙止将他搂在怀里:“好,举高高——”
夏侯释颇沈,长孙止将他抱起来,腰上稍用了点,就有些难受,微微晃了晃,却被轻轻而沈稳地扶住:“太医让您留神,您怎麽总是——”
夏侯昭有些急,却也没敢多抱怨下去,从长孙止怀里把儿子接过去。
夏侯释有一阵没见到父亲,紧紧偎在父亲宽阔的胸怀里,欢快地叫著:“爹!”
夏侯昭对这个儿子更是日思夜想,抱过来亲了好几口:“来,爹陪释儿玩举高高,好不好?”
他一身武艺,有的是气力,轻易地就把沈实的夏侯释举过了头顶,又落下来,又举上去。
夏侯释很喜欢这种刺激,开心地叫著。
夏侯昭又带他转了几圈,才把孩子交给下人。夏侯释还没过瘾,扯著他的腿:“爹,还要还要——”
夏侯昭摸摸他软软的头发:“听话,爹晚上再陪你玩。”
夏侯释眨眨眼:“不许骗人哦。”
夏侯昭笑著点点头,夏侯释这才跟著人走了。
夏侯昭赶紧过来扶著长孙止:“难受麽?”
长孙止冷冷地:“哪那麽娇贵!”才说罢,肚子里一阵闹腾,他脸色变了变,不由弯腰按住。
夏侯昭很自然地摸了上去,春衣单,四个月的肚腹隆起得已甚是明显了。他的手心温暖,温柔地摩挲著,躁动的胎腹渐渐平静下来。
长孙止冷哼了一声。无论之前的夏侯释还是现在,夏侯昭明显比他更能与孩子交流。
“夏侯桀的后事办好了?”
“是。”
夏侯桀是年后染病,素来康健,多年来从不生病的硬汉一夕病了,竟如山陵崩一般。皇帝长孙曙虽遣了太医往挹方问疾,却还是未能挽回。夏侯昭这次去,便是为父亲料理身后之事。
一切按夏侯桀的意思,灵柩不回帝都,就葬在挹方,面对北地漫漫沙漠,身后是央国辽阔山河。
长孙止得知了夏侯桀的死讯,心中有些低落。无论如何,夏侯桀是与先帝牵绊最深的人。
夏侯昭想了想,沈声道:“大将军身后也无什麽遗物,只一幅字,一柄剑。”
长孙止挑眉:“什麽字?是——先帝的字麽?”
夏侯昭摇头:“那丝帛是上用的,只是那字迹散乱,不象先帝的笔法。”
长孙止略想了想,他知道长孙预在临终垂危之时仍认真书了字给赵子议,那时长孙预手上已无甚气力,但那四个字仍饱满端正。先帝在任何时刻,从容不迫,字迹上也从未凌乱过。他不再追问,只淡淡道:“那剑呢?”
夏侯昭仍是摇头:“也无甚特别的,看不出来历。”
长孙止有些失望:“这两件东西,你带回来了麽?”
“没有,听服侍大将军的亲兵说,这两件东西,大将军平日很爱惜,挹方偏僻,也没有什麽陪葬,所以我就把这字和剑随葬了。”
长孙止点点头:“也罢了。”
夏侯昭看出他有些惘然若失,从他身后轻轻拥住,牵引著长孙止的手覆在孕育新生命的微隆处:“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长孙止放任自己靠入身后温暖的怀抱里,决定暂时不告诉夏侯昭今晨容休请脉的结果。
风微拂,桃红轻飞,三十余年前,也是这株桃花树下,少年夏侯桀捧著剑走向树下的青年。
青年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在烂漫的春阳下蕴漾著诗意的高洁。他的脊背挺秀,如春日里的杨柳枝坚韧而舒展。
夏侯桀不由屏住了呼吸。
长孙预缓缓回首,微扬的凤目清美如雪山之巅的圣泉。他微笑著:“桀要送孤什麽贺礼呢?”
夏侯桀恭敬地双手呈上。
长孙预接过来,弹剑出鞘,剑作龙吟,光如秋水:“是把好剑呢。”
夏侯桀尚有些少年青涩的面容浮出微红:“这剑是我用了三年时间锻造的,今日赠於殿下权当生辰贺礼,请殿下赐个名吧。”
长孙预望著他,笑如春风:“剑名誓,盟誓之剑,孤会随身携佩,也会永远记得桀的一片心意。”
这把誓,之后陪伴长孙预於帝台之上,成为天子剑。又在尘封多年后,回到夏侯桀身边,并相与长埋挹方边塞。
风沙侵蚀了荒草坟冢,而誓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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