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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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它是完全的寄生植物,没有茎,也没有叶,完全靠它的宿主藤本植物的汁液为生。所以没开花时它是隐身不见的,花开了才冒出头来。这种花是1822年才被新加坡植物学家发现的,一百多年来,很多植物学家都在研究它,却无法将它归类。最近,密歇根大学的植物分类专家通过DNS序列分析,基本确定,它跟西番莲、紫罗兰一样,属于金虎尾科植物。你看,这就是它了——”
教授说着,拿出一张打印的彩图递给柯明。柯明接过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图片上的“大花草”,一看形相就是如假包换的“恶之花”:只见那五瓣暗红色的花瓣硕大无比,花瓣的疣状表面看起来像是腐烂的尸体,上面还停着几只很大的苍蝇。
“花瓣上的苍蝇在干嘛?”柯明问。
“传粉。大花草一生只开一次花,为了吸引苍蝇传粉来繁殖下一代,它的花朵会发出一股腐臭的死鱼味。”
“那它的毒性是怎么样的?”
“现在植物学家对大花草的毒性还无法完全了解,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它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能刺激动物的神经,令其晕眩,也能让人产生幻觉——为它传粉的苍蝇也会被它以怨报德,一般在完成传粉工作后就中毒死了。它蜜腺中的液体毒性更强,动物皮肤一接触到,就会产生溃烂;把它的花朵晒干后点燃,释放的毒气被人吸入后,能直接作用于神经,使人产生纪觉、失忆、语言功能、平衡功能紊乱,若不及时解毒,最后,就像我们会诊后所说的那样,毒素能让全身神经系统瘫痪,导致死亡。”
柯明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寒。蓦地,他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种‘大花草’,产地是哪里?”
“中国是没有的。它有产地只有一处,就是在婆罗洲的热带雨林中。”
“婆罗洲?就是加里曼丹岛?”
“没错,柯先生地理知识不错嘛。”
“我喜欢看国家地理杂志。”柯明说,“我知道,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由马来西亚、印尼、汶莱三个国家分治。可是……”
“可是什么柯先生?”
“可是他怎么会中婆罗洲的‘大花草’的毒呢?”
“柯先生,这就得问患者本人了。据我所知,‘大花草’虽然是1822年才被植物学家发现,但研究又发现,千百年来流行于东南亚一带的某派所谓‘降头术’,就是利用‘大花草’提炼的毒素来控制人的脑神经,使其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疯狂举动或使身体某些器官溃烂坏死的。”
“降头术?”柯明大吃一惊。
“对。我刚才说中毒原因得问患者本人,就是说,问他有没有在去东南亚旅游时因生性风流招惹当地人,受到报复,被下了这种‘大花草降’。”
“那会不会是有人从当地带进来害人呢?”柯明心中忽有所动。
“可能性太小了。首先,现在就是很多植物学家都很难见‘大花草’一面,那一带气候太过恶劣,除了本地人,没人能呆上一周以上的;第二,即使采到了,也没法带进国内,海关根本过不了,比海洛因还更难混进来。”
“是这样……”柯明若有所思,“那区元的毒还能不能解?”
“能。但正常的医学解毒会比较慢,因为我们必须循序渐进,把他血液里的毒素慢慢清除干净,这中间还怕有什么反复,因为我刚才说了,目前对‘大花草’的毒性还不是完全了解。”
“那么有非正常的解毒方法吗?”
“听说有,但比较难。因为,它需要用‘大花草’底部附满尖刺的花穗熬成汁,但要花重金到外国购买,而且还得申请国家允许它进关——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6月29日,经过多方打通关系,柯明走进了省女子监狱。
此行的目的,当然是从已开始服刑的叶芳兵口里套出,那个在她杀夫前给她打过电话的136手机,机主是谁。
柯明争取到这一机会,过程费尽周折,但走到这一步,柯明实在不愿放弃——到现在,已不仅仅是报答区元的问题了。这几天中,一种莫名的兴奋一直刺激得他快感不断。这种兴奋,只在他以前在学校里看侦探小说时出现过,破案的快感使得他以当一个私人侦探为终身理想。可调查所一开,他却整天陷进了调查配偶隐私、调查债务人财产的无聊八卦之中,这大都市里虽然刑事案不断,他们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私家侦探,却没资格染指。纵有几次,有关系的办案刑警碍于法规不能动用非常手段而来请他帮忙,也仅仅是涉足案件外围的细枝末节而已。这么一来,虽说收入颇丰,梦想却离他越来越远,发现真相的快感,也消失殆尽。
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是他柯明挑大梁大显身手的时候,既帮了朋友,也考验了自己推理破案的能力,就是贴钱,他也愿意干!
感谢区元。感谢周莫如。感谢——那所谓的“破月”。
出发前,柯明一再叮嘱自己,见到叶芳兵,要冷静,再冷静,相机行事。
本来他想请冯尧派记者前来的,可内线朋友告诉他,如果不是公检法宣传的需要,媒体想采访服刑囚犯,难于上青天。最后,他以律师的身份,以叶芳兵想改遗嘱为借口,在“关系”的帮助下,终于走进了女子监狱。
出乎意料,叶芳兵出现在接待室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她穿的囚服拾辍得很干净,精神也很好,完全不是常人想像中的那种绝望的女囚。
见到柯明,叶芳兵明显有点意外,冷冷地问:“你是……”
柯明摘下墨镜,“叶小姐,你忘了吗?我曾受你的委托,去调查你先生的婚外情。”
叶芳兵仔细打量了一下柯明,想起来了,顿时一脸意外:“哦,是你,柯先生。怎么,我还欠你钱吗?”
“不不,”柯明有点尴尬,“叶小姐,非常抱歉,因我的调查结果,让你……我非常内疚。”
叶芳兵冷笑了一下:“柯先生,你放心,我一点都不怪你。没你的调查,也会有人告诉我真相。”
柯明心里一动:“叶小姐,当时,除了我,你还雇了其他人去调查吗?”
叶芳兵眉头皱了一下:“怎么,柯先生,你此来,是有人雇你来调查我吗?”
“不不,叶小姐,你别误会。我此来,纯粹为了一个朋友的私事,想得到你的帮忙。这样吧,时间有限,我就直入正题了……”[4020电子书·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十、假足真凶
1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王维这两句诗,一直是周之愠最为赏析的。退休后,每年春节,他都会手书这两句诗,挂在客厅的中堂上,换下旧的,压在他那个用了几十年随着他漂流过海的藤夹箆里。
书法是幼年时跟一个老华侨学的,归国以后,更是不敢懈怠,几乎每天都勤练不辍。
年年诗依旧,岁岁字不同。书画可以装裱,心境是装裱不了的,点滴波动,都会在书法上表露出来。
他越来越觉得,水穷云起,正是他晚年生活点滴不漏的烛照。
周妹再次去了广州,周之愠跟惠天婆商量,因为外围六合彩肆虐,乡民婚嫁都难以再拿出钱来买首饰,金店生意有限,他也实在没精力打理,不如干脆把店里存货都折价卖了,钱存进佛堂的户头,再由惠天婆支配用于善事上,也算为连秋容积点阴德。惠天婆也觉得有理,于是两人主意,将“金福”店里的首饰贱价一次性卖给县城里的大金店。
虽然生活曾经那么艰苦过,但对于钱,周之愠一点都不贪。钱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没有了固然不行,太多了,也会让人迷失本性。
那天,一切交割完毕。望着周家老厝天井四角的天空,周之愠忽又有了写字的冲动。
他打开藤夹箆,取出宣纸,铺在八仙桌上,细心地抹平。
墨是自己特制的。这么多年,他从不用那些粗制滥造的墨汁——那些恶俗的墨臭,会把书法的灵感熏跑。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十个字一气呵成。
写完,周之愠退后两步,眯起眼,细细端详,又抬头跟挂在中堂上的对照。
一阵肾风又浮了上来,他腰痛得不能站立,扶着八仙桌,慢慢蹲了下去。
老了,真的老了。
人一老,睡眠时间也越来越短了,有时甚至彻夜难眠,只好时时起床,“看月照东墙第几格”。
肾风一浮,单车也骑不了,跟那帮老同事去钓鱼的事,也就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就是一日三餐,餐与餐之间,在院子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入睡前,再雷打不动地写日记。日记写了快十本了,用的都是那种带革皮封面的日记本,上面还印着“广州”两个字,下面是模糊的五羊塑像,教书的时候,从学校拿的。
冥冥中,这就是命罢。这辈子,就这么跟“广州”耗上了。
周妹跟区元走后,周之愠的日常生活又多了一项内容:看广州电视台的节目,特别是天气预报和广州新闻。可惜海平这里看不到《花城早报》,不然,他应该也会订一份的。
就这样了此残生么?
自五月节那天打了个电话过来,又是一星期过去了,周妹再也没打电话过来。
正常的话,应该会有电话过来的。周之愠掐算着日子,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守在电话机旁,生怕广州的来电没人接。连出去买菜,他也是争分夺秒,一回家,放下菜篮便查看来电记录。
可电话机总是哑的。
该不会,周妹也出什么事了吧?好几次,周之愠都拿起听筒,拨了区号020了——可后面的号码就再也拨不下去。他终是忍不住,又拨了佛堂的电话。惠天婆说,五月节过后,周妹也没再给她电话。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夜里,周之愠好不容易才睡过去,可刚一合眼,便做了一个梦:他看到周妹蹲在一大堆互相缠绕的青藤里,头埋在双膝之间,好像睡了过去,浑身瑟瑟发抖。他心里一阵绞痛,正想伸出手去摇醒她,不料,那堆青藤突然蠕动起来,纷纷往周妹身上爬!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青藤,分明是一条条令人毛骨悚然的五步蛇!眼看着那些蛇越爬越近,周之愠大喊一声,纵身一跃,将周妹压在身下,任凭那些毒蛇在他自己身上噬咬,穿心……终于,一轮满月升上了天空,月光像箭阵嗖嗖射下,那些蛇一中月箭,一条条化为脓血,被月光吸干了……“周妹!”周之愠翻身而下,急切地叫了一声,只见周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将脸朝他转过来——哪里是周莫如,却是另一张熟悉的满月般的脸——另一个周妹!周之愠大叫一声,抱住了她。那“周妹”仰起脸,深情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刹那间,月光万箭穿胸,怀中的“周妹”也开始冰消融解了,只一会,便完全成了一滩血泊,渗进了土里……
“周妹!”周之愠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其时月光满屋。周之愠感觉自己满头大汗,翻身起床,跑到院子里抬头一看,果然一轮满月高悬中天!原来,今天是农历五月十五了……
周妹,她在广州还“过月”么?
如此良辰美景,想必没有虚设。此刻,她跟那小子,正在享受满屋的月色罢……
一颗老泪反射着月光,刚一淌下,便在满院馥郁的花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周之愠都躺在床上起不来——肾风再次发作了,腰痛得他忘了饥饿,在床上折腾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才昏昏睡去。
第三天早晨,周之愠被敲门声惊醒。他一下床,感觉头重脚轻,差点摔倒。勉强走出院子,把门打开,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眼前站着三个人——
周莫如。区元。柯明。
2
说服周莫如带区元重回老家海平,柯明颇费了一番周折。首先,在这样的情况下,周莫如实在不愿意再回伤心之地,不愿意让父亲再次看到她的不幸。在没有区元在场的时候,柯明晓之以理:“周小姐,我相信你跟我一样,都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报社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冯主任说,报社领导非常希望区元能及早归队,备战即将到来的新机场搬迁新闻大战——这也是区元事业再上台阶的关键。现在,医院查明了区元所中的毒,报社不惜重金,垫付了进口药品的全部费用。专家说了,药物能解除区元体内的毒素,但缺失的记忆,却是补不回来的。要想恢复记忆,只有让区元回到让他失忆的地方,在情景重现的情况下对他的脑神经进行刺激,以期让他触景忆旧。这一切,没有你的支持,是万万不行的。”
周莫如边听边点头,泪流到腮边,也忘了拭去。这段时间,她都是夜不成眠。自己命苦,谁都怨不了,可为什么,我只想过平淡的一生,却总是被卷进电视连续剧一样的情节中?
柯明又和区元单独作了一次长谈。除了失忆和话多,区元的其他心理能力并没受破坏,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他只是感到乱,心乱